谢清河与许暮生不约而同松开手。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谢清河笑容可掬道, 有转头看向他许暮生,“暮生,既然你师弟对家里花园感兴趣, 不如你带他转转,我去看爸妈起来没有?”

  许暮生面无表情, 不置可否。

  而谢清河只是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又笑着朝江漉轻飘飘看了眼,便迈步离开。

  江漉虽然生得不错, 但言谈举止实在只是个普通大学生, 自然不会叫他放在心上。

  等人走远,江漉才凑到许暮生身侧小声道:“师兄, 你们吵架了?”

  许暮生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你不用紧张。”

  江漉心说我也没紧张啊。

  许暮生又道:“我带你转转。”

  “好啊。”

  谢家这座庄园,占地足有十几亩, 不仅有泳池, 还有一个私人网球场, 在寸土寸金的燕城, 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存在。

  江漉一边参观一边忍不住感叹:“师兄,虽然你哥哥有点毛病,但你小时候生活应该挺好的。”

  书里说他美强惨,还在酒吧驻唱打工。

  这完全就是富家少爷体验生活好吗?

  哪里像他是为了讨生活。

  许暮生看了他一眼, 淡声道:“这些都是谢家的,我不过是寄人篱下。”

  江漉轻咳一声:“其实……做人有时候也不需要太有骨气。”

  说完顿时有点汗颜, 人家可是清高孤傲的主角。

  哪像自己随时可以为五斗米折腰。

  自己现在在这里, 不就是因为钱么?

  原本以为许暮生会鄙视他, 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笑了笑, 道:“你说得没错。”

  两人逛了一圈, 便听到宋母的呼唤:“暮生——”

  许暮生忙领着江漉,朝别墅走去,穿着一身中式素雅长裙的宋母,站在屋檐下笑盈盈望着儿子。

  “妈,你起来了?”

  宋母点头:“你在带你师弟逛花园吗?”

  “嗯。”

  “来陪妈妈吃早餐吧。”

  “好。”

  宋母慈爱地看了看儿子,又看向江漉,笑着感叹:“我以前一直担心你性格太独,在江城上学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你有什么朋友,现在看到你带师弟来家里玩,妈妈很欣慰。小江,你不仅要见外,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江漉笑眯眯道:“知道的,阿姨。”

  宋母欣然点头,领着两人去了餐厅。

  谢父和谢清河已经在餐桌坐好,厨房阿姨正在上餐。

  江漉礼貌打招呼。

  谢父轻描淡写点点头。

  谢家的早餐倒是挺简单,不过是面包鸡蛋果汁之类,并没有想象中的浮夸奢华。

  谢父还是不怒自威的模样,边吃边淡声道:“清河暮生,你妈妈最近身体不舒服,一直想去清泉寺烧香,但又担心爬山累着,既然你们兄弟俩都在家,今天就去替妈妈去一趟清泉寺吧。”

  谢清河乖巧点头:“好的,爸爸。”

  许暮生也道:“好的。”

  谢父又说道:“暮生后面博士如果课程不多,就别总待在江城,早点回燕城进公司帮忙,集团下面有两家科技公司,你正好练练手。”

  许暮生愣了下,淡声道:“我手上还有几个项目,暂时还回不了燕城。”

  谢父不甚在意:“嗯,反正你自己安排。”

  谢父对这个继子客气犹豫,但显然并没有真正的关心,只意思两句,便开始跟儿子讨论公事。

  谢清河在父亲面前,完全是一个听话懂事又面面俱到的完美儿子。

  连江漉都忍不住怀疑,许暮生口中的控制狂哥哥是不是他太敏感?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早餐之后,一行人出发前往清泉寺。

  一辆宾利。

  前排是司机和昨晚谢清河那个手下关震。

  后排坐着他们三人。

  原本江漉是想当个搅屎棍坐在中间的,但怎么也没找到借口。

  最后只能许暮生坐中间,他和谢清河坐在两侧。

  车子启动,谢清河慢悠悠开口:“暮生,我们是不是好久没坐一辆车了?”

  许暮生不回答,谢清河也不在意,继续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我们就是这样坐同一辆车,先送你去学校,再去我的学校,那你时候多依赖我,好像我是你的全世界一样。”

  许暮生还是不做声。

  谢清河笑了笑,歪头看向江漉,半开玩笑道:“那个……小江,你这个师弟来评评理,我和暮生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从小到大,他什么事情都是我来打理,我对他比亲兄弟还好。他却嫌弃我管他管太多,现在他长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我这个哥哥了,连理都不愿理我,你说说我这个哥哥是不是当得很冤?”

  江漉想了想,认真问道:“谢大哥,伯父是不是从小对你很严格?”

  谢清河不知他为何问这个,挑挑眉头点头道:“嗯,父亲对我确实很严格。”

  江漉道:“谢伯父是不是对你小到起居饮食言行举止大到爱好学习工作,都要按着他的标准和规矩来。

  谢清河微微一愣:“我是谢家独子,谢氏集团的继承人,自然从小比普通孩子要严苛。”顿了下,又有些倨傲地补充一句,“毕竟我一出生就享受了普通人没有的资源和财富,不可能像你们这些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

  江漉对他这满满的优越感和傲慢真忍不住腹诽。

  面上却展颜一笑:“但你其实也不喜欢吧?”

  谢清河脸色一僵:“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江漉笑眯眯道:“因为你不喜欢,又不敢反抗父亲,所以当师兄来到你家中,你就将你从小积累的痛苦,全部转移到师兄身上,像伯父管束你一样管束师兄,这样你的痛苦就有了宣泄渠道,又觉得有了一个和你一样痛苦的同病相怜之人,这样你就能继续当那个好儿子,不至于崩溃。”

  别说是谢清河,就是许暮生都惊愕地看向他。

  而谢清河则是脸色铁青得可怕,像是不能示人的隐疾忽然被人发现,恼羞成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江漉眨眨眼睛,一脸诚挚道:“谢大哥,我不是胡说,我以前认识个人就跟你差不多,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谢清河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克制自己不去爆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怎么样了?”

  江漉摊摊手,轻飘飘道: “疯了。”

  许暮生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谢清河轻嗤一声:“小朋友,饭可以多吃,话可别乱说,别以为自己能洞察别人。”

  江漉见好就收,笑眯眯道:“谢大哥,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呢,你别放在心上。”

  谢清河冷哼一声,看着窗外,没再说话。

  面上还一如既往地从容。

  内心却涌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这些年他对许暮生的心理,其实连自己都有点分不清楚。

  说是喜欢,自然是的。

  但喜欢不是应该让人快乐么?

  他却偏偏想看到对方跟自己一样,像个无法挣脱牢笼的囚徒一样痛苦。

  不仅是自己分不清,这么多年来,许暮生对他的种种行为,似乎也只是反感排斥,从未追究过他行为背后的原因。

  然而,现在却有个人轻而易举看透了他的心理。

  一针见血直命要害。

  他不想也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说得对。

  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光鲜,从小到大他内心充满了各种无法排解的痛苦,所以想要抓着一个人与自己共沉沦。

  思及此,他转头不动声色瞥了眼江漉。

  对方正嘴角含笑,好奇地望着窗外风景。

  似乎浑然不知自己在别人心里投下了一枚炸弹。

  【作者有话说】

  小漉:驯服霸总我只用了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