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拍照会觉得不好意思,让别人拍只会觉得更加羞耻。

  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一个诡计多端的狡猾狐狸精。

  温宛冰瞥了眼她新给傅珺雪新设置的备注,打心眼里觉得傅珺雪是不会给她好好拍照的。

  还是自己拍最稳妥。

  温宛冰做好心理建设,余光瞄见何秀英从浴室出来,应该是放好了热水,她摸了摸温星的头说:“去洗澡。”

  温星很有秩序地关了正在播放哆啦A梦的电视机,放下怀里的雪球,从沙发上滑下去,径直朝何秀英走过去。

  温宛冰抱起雪球也准备回房,突然听见何秀英低唤了一声:“沝沝……”

  温宛冰心下突地一跳,脚步停了下来。

  也许是潜意识地回避真相,何秀英这几年都没有提过温宛冰的名字,无论是大名还是小名。

  在温宛冰侧头看过去时,何秀英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指着她怀里的猫说:“是叫这个么?”

  温宛冰微微松了口气,摇头:“叫雪球。”

  “雪球,这名字挺适合它的。”

  何秀英眸光动了一下,视线从温宛冰的脸,定格在猫身上,“沝沝不行,它不合适。”

  隔着一段距离,温宛冰分辨不清何秀英的目光所落之处,也看不清她半垂的长睫下复杂难辨的情绪。只是听着最后一句,有一瞬间,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但也只有一瞬间。

  温宛冰故作轻松地附和:“是不太适合这小家伙。”

  何秀英蹙着眉心,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过了几秒,她语气不太好地强调:“这猫不合适。”

  温宛冰愣了愣,讶异何秀英这么不想小猫和她同名。

  雪球在往肩头趴,温宛冰把它提溜回怀里,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何秀英盯着温宛冰看了一会,她转过身背对温宛冰,话音里夹着叹息:“明天你还要上班,早点睡,别熬夜。”

  浴室门被关上,咔哒一声后,整个客厅陷入了安静。直到雪球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温宛冰做了个深呼吸,挠了挠雪球的下巴,回了房间。

  被这事一岔,温宛冰当晚忘记了拍照发给傅珺雪这茬。

  直到第二天,温宛冰下班回家准备去接温星去solo学潜水,却意外地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傅珺雪。

  “你怎么来了?”

  仰头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的傅珺雪睁开了眼睛,睁眼的一瞬,她的眼神有点不聚焦的迷蒙,眸光对上温宛冰的视线时,长睫颤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温宛冰想到了阳台的那盆黑巴克玫瑰,在吸收了阳光和水后变得无比娇润红艳,很细微的风,都会让它的花瓣轻轻地晃漾。

  眼睛逐渐清亮,傅珺雪单边眉梢轻轻往上一挑,调整了坐姿半扭着身看她,反问:“我不能来你家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宛冰侧倚着沙发背靠,环顾了客厅一圈,没见到温星和何秀英,又问,“星星和我妈呢?”

  “星星回房间睡觉去了。”傅珺雪先往身后的小房间指了指,又侧过身朝厨房抬了一下手,“阿姨在厨房。”

  温宛冰半垂着眼睛,盯着傅珺雪看了一会儿,半晌,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今天,这个腮红是不是打得有点重?”

  傅珺雪扇了两下长睫,脸上挂起惯有的慵懒笑意:“嗯~我新买的腮红,很喜欢,一不小心就多打了一些,是不是不好看了?”

  粉扑扑的脸颊,细腻的白皙里沁透出浓郁的绯红色,弱化了深邃的五官所带来的攻击性,吸顶的光像一层雾气投落下来,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朦胧在粉嫩里,像一颗成熟的水蜜桃,添了一些诱人享用的柔软。

  温宛冰垂着眸子,停顿了几秒后说:“不是,很好看。”

  傅珺雪像要和她讲悄悄话一样,朝她勾了勾手指。温宛冰深敛的目光掠过她鼻尖可爱的小痣,顺着她细长弯翘如同小钩子的手指,像是放慢的镜头一般,一帧一帧地下滑。

  好像从苏海那次后,傅珺雪就格外地喜欢她的穿衣风格,经常是格子衬衫内搭一件纯色吊带,很修身的那种,可以完美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弧度。

  吊带的U型衣领下,饱满丰盈的光景,影影绰绰。

  温宛冰微微抿了一下唇,转过身面对傅珺雪,手搭在了她身前的抱枕上,是想往上拽一拽的,但她没有动。

  过近的距离,傅珺雪身上馥郁的花香果调扑面而来。

  香水味似乎也和平时不太一样,糅杂了一种与傅珺雪气质不太符合的甜腻。

  温宛冰还没有细细分出区别,傅珺雪那只勾着她靠近的手指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抚摸上她薄薄的眼皮,在微妙的香气里低声说着更加微妙的话语:“以后,不要用这样半垂的眼神看别人。”

  温宛冰眼睫轻轻地眨了一下:“为什么?”

  长睫扫在掌心,引起颤栗一般的微痒。

  傅珺雪想着有段时间,胡椒又在回味她偶像霍缘君退圈之前的电视剧,时不时会来感叹一句:“我们阿离那双眼睛还好好的时候,那眼神,真是绝了,她的眼睛会开车的!特丫的,她隔着屏幕望过来的那个眼神,我就感觉衣服都被她扒干净了。”

  当时傅珺雪不以为意,只觉得胡椒这人总爱夸大其词。

  直到刚刚,温宛冰扫下来的目光,竟然让她口干舌燥。

  傅珺雪笑了一声,舔了舔唇,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很霸道的话:“没有为什么,只可以这么看我知道么?”

  温宛冰看着她红艳的唇瓣变得潮润,隐约有点明白,又不是太明白,但后一句足以让她放弃刨根问题。温宛冰滚了滚喉咙说:“知道了。”

  傅珺雪很满意她的回复,脸上的笑意加深,握着她的手腕贴向自己的脸颊,拖腔带调地问她:“想不想知道这个色号的名字?”

  话题跳跃有点大,傅珺雪的脸有些热,温宛冰愣了一下。

  仗着底子好,又不想太浪费时间在化妆打扮上,温宛冰一般只涂个隔离和口红,她其实对化妆品没什么兴趣。

  可是从指腹到掌心都紧紧贴着柔软的脸颊,眼底都快被绯色侵染,温宛冰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什么?”

  从傅珺雪红润的唇间溢出一个英文单词。

  她没用力气说话,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温宛冰听得清晰。

  “Orgasm.”[1]

  温宛冰心跳漏了一拍,呼吸几乎停滞,就像是被这句话电了一下,飞快地抽出手,站起身。

  撩人心弦的罪魁祸首将下半张脸埋在臂弯之间,饶是温宛冰看不见她上扬的嘴角,也能从那双上抬着看她的眼睛里看出傅珺雪放肆的笑意。

  停了一会儿的空调又重新运作起来,鼓鼓往外吹着冷气,拂去了身上残留的热气,温宛冰却还是觉得燥热,萦绕在她鼻尖的香味像是在高温下发酵出淡淡的酒味,融进呼吸,沁入心脾,引人入醉。

  两人无声地对视,像暧昧的对峙。

  直到厨房的门被拉开,传来何秀英的声音。

  “回来啦,你吃过没?没吃的话,把锅里的菜热一热。”

  温宛冰回过神,下班之前她吃了面包随便糊弄了一下,现在不饿,便说:“吃过了。”

  “小傅,”何秀英手里端了一杯水,走到沙发前,递给傅珺雪说,“把这个蜂蜜水喝了,温的,直接喝。”

  傅珺雪已经坐直了身体,乖乖地接过水杯,笑着说,“谢谢阿姨。”

  温宛冰紧绷的肩线缓慢地塌了下去,同时还有点懵:“这什么情况?”

  “哎呀还不是老张,”何秀英拍着大腿解释说,“送了一箱什么饮料,我以为是果汁呢,给小傅喝了两瓶,哪晓得是酒。这上脸了才发现是酒。”

  到这会儿,温宛冰才明白过来傅珺雪脸上的红润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腮红,也更加证明了傅珺雪刚刚就是在故意撩拨她。

  温宛冰面无表情地看向傅珺雪。

  后者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蜂蜜水,迎向她视线的眼睛里漾着水光,看起来很无辜。

  杯沿下的唇角却弯出了调侃的弧度。

  喝完蜂蜜水,傅珺雪放下了水杯,她现在处于醉酒的状态不好在温宛冰家多呆,何秀英会越看她越自责。

  傅珺雪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腕表,站起身瞄了一眼一脸懵还搞不清楚事情始末的温宛冰,转头看向何秀英说:“我得回去了。谢谢阿姨今天的款待,菜特别好吃~”

  款待?温宛冰挑了挑眉。她知道傅珺雪不是那种不和她打招呼就来她家的人,只能是何秀英邀请她来家里吃饭的,可何秀英并不知道傅珺雪的联系方式……

  “好吃下次就多来,下次,下次阿姨给你榨果汁。”何秀英对着傅珺雪寒暄了两句。

  傅珺雪从沙发上起来,经过温宛冰身边时,脚步踉跄一副走不稳路的样子,温宛冰下意识地伸手就她揽在怀里,瞬间被她身上浓郁的香气包裹住。

  耳边是何秀英焦急担心地问:“哎哟哎哟,没事吧。”

  何秀英的声音很急语速很快,温宛冰的心跳更快,扑通扑通地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你送小傅回家吧,她喝了酒,不好开车,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打车也不安全。”何秀英拍了拍温宛冰的肩吩咐道。

  温宛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刚好,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一问傅珺雪。

  “麻烦了~”怀里傅珺雪歪了歪头,看着她,嘴角咧开狡黠的笑。

  像奸计得逞的狐狸。

  从出门到上电梯,傅珺雪都搂着温宛冰的胳膊半靠在她怀里,感觉像是喝多了,可又没让温宛冰真的用力扶。上车后,傅珺雪倚着座椅背靠闭上眼睛缓了缓,看了她一眼,倾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

  就在两人处于最短距离时,温宛冰借着月色凝视着她鼻尖的小痣,忍不住问:“真的醉了?”

  傅珺雪没说话,只有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撒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温宛冰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傅珺雪是酒劲上来,准备扣上安全带时,傅珺雪睁开眼睛,偏过头,对着她的耳畔说:

  “你要再离我这么近,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就真的要醉了呢。”

  一如既往懒洋洋的语气,尾音低到成了气音,像夏季的风一样轻柔里裹挟着会让人发热的轻佻。

  安全带扣进锁扣里,咔哒一声打破了这句话之后短暂的静默。

  温宛冰挪开身,开了空调,比平时低两度。

  傅珺雪睨了空调显示的度数一眼,勾了勾唇,小制冷机失灵了,开始开物理外挂了。

  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也许是今天知道了太多,她有点疲惫,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车子碾过蝉鸣蛙叫,驶出小区,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温宛冰斟酌了很久,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我家吃饭的?”

  傅珺雪闭着眼睛解释道:“下午阿姨带着星星去了solo,她陪星星上了今天的潜水课,结束后她邀请我去你家吃饭,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一开始我手机在储物柜,钥匙在胡椒那,不好让阿姨多等,我就直接开始上课了。”

  后来为什么拿到手机依旧没有通知她,傅珺雪没说。温宛冰猜到,多半是何秀英不让说。

  温宛冰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们……是不是有聊什么?”

  作者有话说:

  [1]是nars的高朝(我知道这是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