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宾客差不多都到齐,花园铺上人工草坪,此刻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如同满天星光闪过,梦幻一般的感觉。
艾青端着红酒杯,扭着腰肢贴到傅思懿身边:“晚宴就快开始,你怎么不进去招呼客人?”
傅思懿目光紧紧黏着不远处的月白色身影,语气颇为不满:“艾青,你能不能管管你老婆,她已经霸占我媳妇三个多小时,什么时候能还我?”
艾青笑得贼兮兮:“呦,分开一会会都不行?难得我老婆和人聊这么投缘,我可不去讨嫌。”
傅思懿微微敛起红唇:“凡真怕冷,你让语清别老领着她呆外面,会感冒。”
“知道啦,一会我跟语清说。”
艾青见她总盯着凡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傅思懿,我知道你老婆美得不要不要的,但你说话时至少把脸转过脸看看我,行吗?”
没反应。
显然是不在听她说话。
艾青忍无可忍地捅捅她手臂:“我是在跟空气……”
话音戛然而止。
艾青低咳两声:“喂,傅思懿,你情敌来了。”
傅思懿闻言转过头,看见方颂娴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箱子雀跃地走来。
她俯身凑近艾青:“帮个忙,……让你老婆……”
艾青心领神会:“放心吧,用不着你交代,我已经发消息给语清,让她把凡真带走。”
傅思懿弯唇:“多谢。”
才说两句话,方颂娴就走到跟前,微笑着把右手的盒子递到傅思懿面前,说了句“生日快乐”。
傅思懿勾了勾唇,客套地道谢。
方颂娴眼尖地发现傅思懿穿着襦裙,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她。
淡紫渐白的贴身褂衣,素淡却又不失华贵,更显腰肢纤细。同色的裙摆顺服地贴在脚腕处,把傅思懿的身形衬得更加修长挺拔,像落于东南一隅的美玉,散着淡淡的华彩。
方颂娴眼睛不由得一亮:“傅思懿,你穿的裙子是在哪个专柜买的?手工订做的吗,这么合身?唔!我知道了,晚姨帮你买的吧?”
或许是觉得自己跟方颂娴显摆挺幼稚的,傅思懿只是笑笑,没说话。
站在她身边的艾青冷不丁插话:“哪里是买的呦,人家凡真亲手做的。”
“凡真?”方颂娴不可思议地瞪圆眼:“你是说……住在小懿家的那个……凡真?”
艾青耸肩:“不是她还是谁?”
方颂娴沉下脸:“凡真为什么要帮小懿做衣服?”
艾青毫不客气地回怼:“小懿收留凡真,给她吃给她住,就不许人家报答一下?”
方颂娴听了这话,脸色一秒转晴,围着傅思懿转圈,表情就如傅思懿猜想的那样,既羡慕又嫉妒:“啧,啧!真想不到乡下来的Beta这么有品位,手真巧好能干,我也想要她给我做一件……真的好好看……凡真她……”
方颂娴的后半句话,被傅思懿冷冷打断:“方颂娴,能不能别把乡下来的挂嘴上,你压根就觉得凡真低人一等,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颂娴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傅思懿,着急忙慌地把另一个盒子递过去,借机转移话题:“小懿,这是夏以橙托我带给你的生日礼物。”
傅思懿本就不愿意听到夏以橙的名字,现下更觉得烦闷:“不要!你怎么收下就怎么还回去。”
方颂娴一头雾水:“欸,你和以橙之间到底怎么啦?说绝交就绝交,她在家里哭呢,夏阿姨都急坏了。”
“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傅思懿面无表情地颔首:“我先去招呼客人,失陪。”
方颂娴怔愣着,不由得看向艾青:“你说傅思懿最近怎么啦,说翻脸就翻脸?还有呐,我跟你说,她真的很不够朋友,明知道我在追凡真,要和姐姐培养感情,需要私密的空间,她倒好,我和姐姐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每次都往我们中间一插,这算什么?让我怎么跟姐姐培养感情?”
艾青扣扣眉尾,下意识替傅思懿开脱:“这是她的家嘛,她在自己家总不能躲躲藏藏吧?”
“那她可以出去找节目啊。”方颂娴喋喋不休地抱怨:“她那么多人追,还怕找不到乐子?”
艾青劝慰的口吻:“你又不是不知道傅思懿,素得跟纸片人似的,她哪里会出去找乐子?”
几番话说得方颂娴无法反驳,无奈地叹口气:“算了,我先去找我的凡真姐姐。”
艾青伸手勾住她的肩,忙把她拽回,顾左右而言他:“走走走,跟我一起去和苏老师打个招呼,上学那会她可是最偏你……”
“欸,你别拽啊,我要去看姐姐。”
“跟老师打完招呼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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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宅的小厨房里,传来孙语清娇俏的笑声:“姐姐,‘母子相会’这道菜真的是绿豆炒绿豆芽吗?呜哈哈,我不信……明天,明天我就去探店。”
凡真红唇牵起柔和的弧度:“我猜不是绿豆就是黄豆,肯定差不离。”
“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身后传来带着糅砂质感的女声。
孙语清雀跃地转头,哒哒哒小跑到艾青身边,摆了个甜美小娇妻姿势:“刚刚凡真姐姐说,元国餐厅推出的那道新品‘母子相会’,其实就是绿豆炒绿豆芽,可我是不信的,凡真姐姐……这也太离谱……”
凡真正要开口,脸颊忽然感觉有一种冰凉湿润的触感。
她心头猛地一跳,捂着脸本能地向后缩,同时抬起眼,对上方颂娴似笑非笑的眼眸。
“你……你做什么?”凡真又气又恼,别过头一眼冷色:“方小姐,请你自重。”
方颂娴触及到凡真厌恶和防备的目光,表情闪过一丝受伤:“姐姐,你误会了。”
她把一只奶白色的小狗凑到凡真眼前:“是它亲了姐姐……”
意识到自己误会,凡真不自在地蜷起手指,眼里的警惕却丝毫不减:“方小姐,前厅有自助茶点,您可以带您的宠物去那里。”
“它不是我的宠物,刚刚在傅宅门口捡的。”方颂娴视线落在凡真带妆的面容上,一眼不眨:“姐姐,小狗好可怜,被人遗弃还受了伤。”
“受伤?”凡真终于偏过头,往她怀里看去:“哪里受伤?”
方颂娴眸底溢出欣喜,连忙扯着小狗的后腿凑过去,直把小狗痛得嗷嗷叫:“姐姐你看,狗狗的腿伤了,还在流血。”
“你手先放下,别拽它。”凡真瞧见小狗还未风干的伤口,眉头渐渐蹙起:“你等下,我去药房拿药。”
“欸,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方颂娴快步追上,背影消逝在门口。
孙语清和艾青对视一眼,迁怒道:“好端端的,你带她过来做什么?”
艾青满脸无辜:“哪里是我带她来的,分明是她带我来的好不好?我都怀疑她身上是不是装了雷达,怎么凡真躲哪里她都能找到。”
孙语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只狗真是在傅宅门口捡的?”
艾青递给自家老婆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傅宅在半山腰,进山都是人工隧道,狗能上的来?”
“看不出方颂娴还挺会,利用凡真的爱心接近她。”孙语清眉头皱成波浪状,愁的直叹气:“现在凡真被拐跑,一会看你怎么跟小懿交代。”
艾青丝毫不担心:“凡真有分寸,她纯粹是给小狗上药,压根就不会理睬方颂娴。”
孙语清赞同地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那件事……你有没有跟小懿说?”
艾青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现在和凡真如胶似漆,我怎么忍心泼她冷水?”
“可是……”孙语清眉头越蹙越紧:“蒋家二小姐早晚会找到凡真。”
“那天在书房,蒋二小姐说凡真是她未婚妻……可咱们打听到的不是宋家大小姐吗?她才是跟凡真有婚约的那个?”
艾青头疼地揉揉额头:“我哪里会知道?我看……就连凡真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蒋明潇找到凡真,否则小懿就……”
孙语清配合地“嗯”了声:“我去看看凡真。”
她起身往外走,在门口顿住,慢半拍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艾青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指了指桌上的两个高脚杯:“你们俩在厨房好半天,怕你们口渴,就端了两杯蜜桃汁过来。”
孙语清说了句“宝宝对我最好”便转回来,豪迈的一仰头,一口气入了大半杯。
她向来喜欢吃水蜜桃,香味十足,甜味也很浓,再一大口杯子就见底,她满足地舔舔唇,把另一杯蜜桃汁拿手里:“凡真也一定渴了,我拿去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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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位于傅宅的后院,比佣人间还偏僻,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来这里取药,不会刻意上锁。
凡真摸黑打开药房的灯,找到碘伏纱布和预防伤口感染的药,才转个身,大片的阴影便兜头笼下。
凡真懵怔地仰起头,看见方颂娴笑得绚烂的脸:“你怎么跟过来了?”
方颂娴把幼犬举高与她视线齐平:“它一直在叫,很疼。”
“给我吧。”凡真来不及多想,把幼犬抱到腿上,替它处理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剪掉伤口周边的狗毛,用碘伏消毒,涂上药膏,动作轻柔地包扎。
方颂娴和她并排坐在一张长椅上,近乎痴迷地凝视凡真。
凡真专注手上的动作,并未察觉头顶上方那道灼热的视线。
她头微垂着,脖颈修长,颊边飘着一缕发丝,月白色的裙子把她衬得如水般温柔。
严格来讲,这条裙子一点都不露,但凡真穿着就有一种熟媚诱人的味道。。
就像是枝头挂着的蜜桃,还没摘下来,只是挂在上头,就能勾得人迫不及待地去采摘。
方颂娴心痒难耐,鬼使神差地将手掌慢慢探向她后腰。
方颂娴犹犹豫豫地不敢贴上去,偏巧这时凡真抬起头,她忙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
凡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方颂娴:“我只能暂时给它包扎,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你最好让它的主人带去宠物医院看一下。“
方颂娴为难地笑笑:“姐姐,这只小狗没有主人,我是在草丛里捡的,大概是被人遗弃,不要了吧。”
凡真眼底黯淡了一瞬,轻抚着受伤幼犬柔软的脊背,喃喃自语:“你也没有家吗?
幼犬被她安抚得摇起尾巴,直往凡真怀里钻,发出呜呜的细软叫声。
凡真用拇指蹭抚小狗湿漉漉的鼻尖,不可抑制地想起去世许久的祖母。
每当自己不开心时,祖母也会这样亲昵地刮她的小鼻头:“是谁惹哭我的小水仙,祖母替你去教训他。”
思家的情绪一旦酝酿便再难收住,凡真眼眶急剧发酵出热意,氲红了眼尾。
方颂娴费尽心力想要讨好凡真,每次送东西都被她拒绝,没料到竟然歪打正着,凡真看起来很喜欢这只小狗。
她心里蓦地雀跃起来,一下下跳的很快,连带行为举止都乱了章法。她大着胆子靠近凡真,鼻尖和她的脸颊只差寸许。
呼吸拂过来的一瞬,凡真就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倏地站起身,和方颂娴拉开距离。
狭小的屋子里太静了,静得只余下窗外风声树影婆娑声,以及她紧张不安的呼吸声。
“我,我回去了,孙小姐还等我……”
“姐姐……”
方颂娴目视四周幽暗的环境,嘴角隐秘地上翘几秒。
这里离主楼很远,平时就嫌少有人会过来,此刻正是宴会最忙碌的时候,更无人踏足。
方颂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她从未这般近距离靠近过凡真,脚步不受控地一步步朝她逼近。
凡真谨慎地后退两步,瞪圆的双眼满是恐惧和防备,声音冷若冰霜:“方小姐,别再靠近了。”
方颂娴停了下来,被凡真眼底的防备刺痛:“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凡真将怀里的幼犬抱紧些,尽量让自己语气保持镇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撒谎!”方颂娴一下子炸毛,什么体面风度全都滚到九霄云外,她颀长的身躯直接贴近凡真,居高临下地逼视她:“我上次问你,你还说没有。”
灰暗的空间里,独独方颂娴那双眼里还有光亮,野兽般噬人的光。
凡真吓得脸色煞白,眼看方颂娴双臂就要环上来,她连忙把怀里的幼犬挡在身前,幼犬发出一连串的嗷叫声,方颂娴的动作骤然一顿,凡真趁机用力推开她,快步朝门外跑。
耳边呼哧着哗哗的风声,脚掌不像是踩在路面上,倒像是陷进泥坑里,凡真跑得飞快,连垂坠的发丝都飞起来,离主楼的光亮越来越近,她加快脚步冲向主楼。
跑到连廊的台阶,同端着蜜桃汁的孙语清撞了个满怀。
“哎呦。”孙语清下意识兜住酒杯,抬头才发现是凡真,疑惑地问:“凡真,你怎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
“方,方小姐……”凡真不停地抚着心口,许是跑得太快,气都提不上来,猝然一阵咳。
孙语清忙替她拍背顺气,顺手把酒杯递过去:“别急,喝口水慢慢说。”
凡真惊魂未定,一口气跑了百来米顿觉口干舌燥,也没仔细瞧便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下。
因为蜜桃会诱发她意外发情,她只吃过一次,那次之后就被查出有应激源。
虽然只吃过一次,但那种味道已经刻进她味蕾,等凡真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喝完整杯蜜桃汁。
凡真怔忡地看着手里的空杯,心慌慌地问:“语清,刚刚你给我喝的……是不是蜜桃汁?”
孙语清笑着点头,嗓音甜糯:“是呀,很好喝吧?要不要再去拿一杯?走,我们去前厅。”
孙语清才转身,手臂就缠上来一只手,那只手极力紧扣,用力到骨节处透着青白的颜色,细看她的身体还在轻轻摇晃。
视线再往上,看到凡真咬着唇,眼眸雾蒙蒙的,走廊的灯光昏暗,却依稀可见她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唇瓣一张一翕,急促而短地呼吸着。
孙语清觉得不对劲,俯身查看她的状况:“凡真,你怎么啦?”
凡真浑身无力,气息绵软,隐隐含着哭腔:“语清,我……我不舒服,你快帮我去找大小姐……快一点,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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