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历史军事>帝国的忧伤>第14章 僵持

庆儿出去打探消息有段时间了,沈芗等得焦急,还不停的问一垄,要是老爷出了事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垄十分的冷静和安分,像个坐僧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假寐。

夏子末实在坐不住,“你们以为在宫里头就是万全之策吗?虽然碎石轩是偏僻,但是宫里到处都有耳目,不用几天就会泄露风声,到时你们就等着被瓮中捉鳖吧。”

“那我便杀几个狗官,把狗皇帝的妃子再杀几个,够本是没问题的”,一垄冷笑道:“你放心,你会是第一个垫背的。”

夏子末心里一阵哆嗦,知道这家伙的话并非虚言,但是嘴硬道:“你可知道这些话杀你十次头都够了,讨厌朝廷,可是又要为朝廷做事,你贱不贱。”他的话带着一直以来积累的对一垄的怒气。

一垄怒道:“我何时为朝廷做事了?”

“你去齐家军三年,回来依然以罗丞相为主子,而你主子又服侍我父皇,还说你不为朝廷做事?”夏子末胜利的讥讽道。

一垄怒道:“我去齐家军是为了保护罗川平,我为罗丞相做事,是报答他的恩情,与朝廷何干?”

夏子末继续抬杠道:“好吧,反正你说得都是对的,剑在你手,你厉害,不过这么明显的自欺欺人谁都看得出来。”

一垄怒不可遏的一掌劈裂了身下的椅子,站起来,无处发泄的样子。

他分明是被夏子末说到了痛处。他的处境,何尝不自知。

沈芗不知道在一垄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却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当下回怼夏子末道:“身在丞相府是我们的荣幸,同在朝廷,我们老爷却与太子他们不一样,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我们。”

不一会,庆儿跑回来了,沈芗赶紧上前问她什么情况。

庆儿先喝了点水, 喘着气道:“我找到了御书房的小李子,他跟长德殿的侍卫张大民说得上话——”

“能不能直接说重点?”一垄呵斥道。

“叫什么叫,别忘了我这是在帮你们。”庆儿不服气道,“长得像个熊耙子似的,这是在宫中,你杀了我能出得去吗?”

沈芗只得向庆儿赔礼道歉,还郑重的感谢了她。

庆儿这才郑重的说道:“你们的事搞大了,太子向皇上启奏要全城搜捕你们俩,皇上下了圣谕了 ,要三日之内抓到凶手,还说要抓活的。”

“那皇上有没有怪罪于罗丞相?”沈芗黯然道。

“小李子没有跟我说到这个,不过,早朝上太子和罗丞相为了李德全尚书大吵了一翻,感觉李德全是凶多吉少了,说是他的三姨太都已经招了,家里头银票也被搜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了。”

“李尚书明摆着是被构陷的,那些都是设的套,这些大人们都这么好骗的吗?”沈芗气愤道,“皇上又怎么说?”

庆儿摇摇头,“皇上没说什么呀,好像就是任凭太子和左丞相吵架。”

沈芗拉着庆儿的手,喊她妹妹,请她晚点再帮忙去找下小李打探打探。

庆儿有些迟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又不是你们的下人,我只服侍我娘娘一人,你们差遣我得向娘娘借人,空说白话可不好使。”

夏子末的鄙夷之声瞬间而起,他知道这小妮子又在勒索沈芗了。平日里自己是被她勒索惯了,动不动就问自己要银子,美其名曰是用度大,宫里的例银不够开支,实际上都是被穗嫔攒棺材本去了。

沈芗倒见识得快,立即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庆儿手上。庆儿喜笑颜开的说着就去向娘娘禀告。

其实这哪里需要禀告了,这厢房和正房也就相隔十几尺,他们这边的谈话穗嫔想必一字不落的都能听到。

果然,一会儿,穗嫔跟随庆儿出了正房,此时已经换了件紫色绸缎上衣,发上插了根梅花钗,端庄着身姿拿着腔说道:“看在罗丞相的面上,帮你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呢,这年头到粮食有多金贵你们也清楚,白吃白喝可不行。”

沈芗爽快的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庆儿,又向穗嫔墩身行李。

“行吧,庆儿你记得寅时三刻去找下小李子。”穗嫔吩咐完之后又淡淡的说,“不过宫里可不是久留之地,你们还是得找机会出去呀,我这里虽然偏僻,可是马上到月尾了,内务府的公公照例会有人来的,到时可别把我们连累了。”

一垄漠然道:“我们出去一样被抓,到时还是会把你们抖出来的。”

庆儿迫不及待的怒目而视道,“你们恩将仇报呀。”说道对穗嫔道:“娘娘,请恕奴婢不能从命,决不给这样的人办事。”

沈芗赶紧道歉道:“别呀,你们别怕,一垄吓唬你的,不会的,我保证不会连累你们。”她又央求一垄不要吓唬他们。

一垄没有反对,这便是同意了,看来沈芗的话他还是听的。

“我觉得吧,你们在这里耗着总不是办法,当务之急还是得和左丞相接上头,这样才更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也免得他为你们担心,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帮助你们呢。”

沈芗觉得他这次说得很有道理,但一垄在此做主,她不便擅自应对,所以她眼看着一垄,等着他的意思。

但是一垄却完全不着急的样子,他让夏子末画一幅后宫地图给他。

夏子末心中狐疑,这一垄搞什么鬼,难道要刺杀谁不成?该不会要刺杀父皇吧?正在犹豫着,一垄瞪着他道:“放心吧,我今晚不会杀人,只是想会一会一个老朋友,你给我利索点。”

夏子末暗笑,你个草包样的莽汉在宫里哪有什么老朋友了?难不成有姘头在宫中?简直笑话。不管怎样,还是给他简单的画了幅地图,只把各宫殿大体方位略标了一下,心想,给你画的这个也不算什么,这样的地图宫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可以画出来,反正也不算什么秘密。

这一垄也够心细的,夏子末画完了,他又让穗嫔再画了一幅,两相一对比,发现差不多,这才算完事。

天黑了下来,只见一垄换上了一套黑色劲衣,还戴了个头套,一个人利索的出了门,夏子末不敢睡着,深怕会出什么妖蛾子,但也不敢跟踪他出去,一来自己肯定跟不上他,二来被他发现了那又是自己找罪受。

他这一出去已经足足有好长时间,天色都已经蒙蒙亮了。

夏子末起身转着圈,心里愈发的担忧,而此时,他发现穗嫔房里也亮着灯,还能听见她和庆儿在低声说着话,想必他们也是和自己同样的担心。只有沈芗稳稳的趴在桌子前。夏子末想问她点什么又不想因此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直到卯时,一垄才推门而入,看他一脸阴郁,似乎和那个老朋友的会面非常不开心。

他立在那里,凝神片刻,突然剑指夏子末道:“把你的首饰全部拿出来。”

夏子末被他这样子吓住了,“我哪有什么首饰啊?没有的。”他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打劫也不看人的,我是有银子的人吗?你问问沈芗,赌坊里还欠了不少债呢。”

一垄一扫房里的柜子,“把东西全部翻出来。”

夏子末大火,这家伙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狗奴才一而再的欺负自己。

一垄一双眼睛睁得像灯笼,看得夏子末直发怵,同时一双大手伸了出去,抓住夏子末的衣领,像拎小鸡儿似的,夏子末挠他的手却抓不着,脚踹他又被让开,一把摔在了地上。

夏子末心里一万只脏话在奔腾,屈辱之下无奈照办,把四五个柜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当然并没有什么首饰,要是有自己早就拿去典当了,还等得着人家来翻吗。

一垄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又到穗嫔房里同样的来一翻,穗嫔和庆儿吓坏了,看到夏子末那熊样,反抗肯定是不得行,只得把首饰倒出来,一垄似乎完全不感兴趣,十分失望的样子,这让穗嫔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一垄是在找个什么重要的东西,刚才也不是去见什么老朋友,说不定进宫来也不完全是为了躲避追捕,像他这般好的身手,逃出城去并非难事,进宫的风险其实更大。

夏子末弱弱的问他在找什么东西。

一垄定了定神,“有没有谁给过你扳指之类的东西吗?”

夏子末摇头,“我母妃给我留了个玉佩,但是被她给偷走了。”他指着穗嫔。

穗嫔只说了句“胡说”,不做过多辩驳。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人大惊,夏子末趴在窗口一看,我的娘嘞,近卫属的李卫带着十数名侍卫到了外面。

“近卫属奉旨查案,烦请三皇子出来一见。”李卫大声道。

夏子末往床上一躺,并不出声。穗嫔出来招呼说三皇子并不在宫里,不知到哪里野去了。

李卫笑道:“娘娘,您说话之前稍微掂量掂量,糊弄近卫属是什么后果不会不知道吧?据我所知三皇子昨日进宫之后到现在都没出去过。”

穗嫔尴尬的说道:“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在意,我去他偏殿里看看,您稍等哈。”

沈芗也低声让夏子末出去,夏子末朝一垄瞥了眼,“你问他让不让我了去,我反正无所谓。”

一垄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

夏子末缓慢的起身,拍了拍手掌,“行吧,我这就去会会人家。”这架势像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般,昂首挺胸的便出去了。

“吼什么呢?不知道打扰人睡觉呀。”夏子末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李卫直截了当的问:“听说你看到了鲁一围被杀,所以我再来找你问问。”

夏子末奇怪,“查案子应该是巡防营的事呀,你们近卫属什么时候降级了,沦落到跟人家巡防营抢活了?”

“巡防营不能进入宫内办案。”李卫不满道:“我既然来找你了,难道会没有辖制权吗?需要我向你通报皇上的口谕吗?”

夏子末也不纠缠,只说自己之前已经跟巡防营说过了,当时没看到人脸,两个人都蒙着面的。

李卫又问起有没有看到一垄和沈芗,夏子末当然摇头,“我跟他们又不熟,你跟罗府去要人呀,找我算怎么回事?”

李卫微微一笑,跟夏子末招手,示意借一步说话,夏子末跟着他走到墙角,踹了一下墙脚的苔藓,还用脚摩擦了一下,“有什么事你就说呗,用得着神神叨叨的吗?”

“你带进来的女子呢?”李卫说这话时故意朝里面看了看,不经意的问。夏子末愣了一愣,“李大人对我的口味有兴趣吗?来来来,你跟我进去,我让你看看。”他心里其实已经紧张得快尿崩了。”

李卫摆摆手,“巡防营已经得到了你带人进宫的消息,我呢寻思这事要是涉及到你,事情会搞复杂了,我不想做那个把你推向深渊的人,这份善意呢我已经给了,接不接受就看你了。”

夏子末与这李卫并没有私下接触过,顶多也就是在宫里头偶尔对上面,但连点头的情份都没有,现在真不明白这家伙跟自己套近乎是什么套路。

他有事求自己,夏子末几乎确定。“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爽快。”李卫低声道:“你也知道皇上设立近卫属的目的,近两年我也没做成什么成绩,皇上对我那是相当的不满意,前些日重提对沽族的严厉打击,为此还让首领大人再次出山,我的压力是更大了呀,所以过几天你得帮我,在对付沽族这件事上对你也没坏处,到时我得功劳,你也可以减少些太子和皇后那边的压力,你说呢?”

夏子末心领神会,人家话说得很明白了,态度也算情真意切,这个台阶不要白不要了,“那你现在是想——”

李卫朝碎石轩里头看了看,示意侍卫们准备。夏子末委屈的立即表态说自己也是被逼的,与他们绝对不是一伙的,说着便往出宫方向跑去。

穗嫔鬼精的往门外探了一探,看到奔跑的夏子末,她恍然大悟,立即拉着庆儿跑出来,同时大声的带着哭腔喊道:“救命呀大人——救命——里面有劫匪。”

李卫正要带着人往里冲,一垄已经持剑而出,不由分说的厮杀起来。

清脆的刀剑之声响彻这个偏僻的角落,一垄施出全力,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转瞬就会消失,遍布宫内各个角落的大内侍卫很快就会云集而来。

眼看着一个个侍卫相继倒下,李卫忽然从殿里架了沈芗出来:“一垄,快快放下你的剑。”

夏子末躲在远处的花坛里看到了这一切,心想这李卫也是够狡猾的,算是拿捏住了一垄,他大概是对一垄的身手没有充分的预料,任凭他这样下去不要说自己手下很快倒下,说不定还能让他逃出宫去。而沈芗现在可是罗府的小姐,丞相的义女,谅他一垄再强,断没有舍主求生之义。

果然,一垄乖乖的放下长剑,束手就擒。夏子末见状不再停留,撒腿往宫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