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力气都给了你。◎
暗夜王来找魔后,在门口等了许久。他是找魔后,而非魔尊。照在红尘大度,不与她计较,同颜来摆摆手,自己转头又睡了。
红尘还是嗜睡,颜来担心,看着她抱着枕头就睡,心狠狠揪了起来。
暗夜王见到魔后,关上殿门,又设了结界,颜来肃然以待。
“魔后,属下观察了天兵的阵容,并无上仙,三两仙君打头阵。”暗夜王话说一半。
颜来却说道:“你可知晓天帝修为远超魔尊,倘若开战,魔尊讨不得好处。不瞒你说,天帝修了魔界术法,了解魔界。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
“简单,布下杀神阵试探一二。”暗夜王冷笑,又见魔后神色肃然,忙说道:“杀神阵是对仙界仙者的术法,倘若对天帝无用,只能说明他身上有魔气。一旦证明,他还有什么资格做天帝。不需魔族动手,他自己便身败名裂。”
“你去安排,我想办法引来天帝。”颜来舒了口气,嘱咐暗夜王:“此事不可泄露,天帝狠毒,切记,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魔后关心下属,我等心中舒服极了。”暗夜王揖礼,魔尊魔后都并非嗜杀之人。
颜王颔首,暗夜王立即离开。
既然布下杀神阵,势必要请人来旁观,空口白牙,谁又会信呢。
颜来心事重重地回到寝殿,红尘未醒,桌上的仙草长大了些。她扫了一眼,未曾在意,走到床榻前,红尘面色苍白。
一瞬间,她止步,出乎本能地回头看向仙草。
红尘一直在以心头血浇灌仙草。
并非是未曾痊愈,而是一直伤害自己。
颜来陡然无力,再高的修为又怎么样呢,依旧看着心爱的人身陷囹圄,毫无办法。
最快的办法便是以心头血浇灌。
她望向红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叹道:“我以为你从来不在意楚柔。”
红尘性子坦荡,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里,这样的人活得很开心。因此,她一直不提过往,不提便不会记住。
事实却不是自己所见。
红尘在意,哪怕是付出性命。
颜来细想须臾,心情愈发沉重,起身去外间走走。
出了殿门,就遇到少君们坐在一起说话。自从有了魔后,少君们轻松许多,边界有暗夜王,魔宫有颜来。她们一闲下来,讲的话就多了,日日在一起学人家妇人说长道短。
颜来站在她们背后,听到她们在说部下家里的趣事。
“那个人,想娶两个女人,家里老婆不肯,外面那个不要他了,这么一闹,就成了孤家寡人。”
“那是自然,我们魔界的姑娘可比人族的姑娘聪明多了。男人烂了就换一个,何必单恋一个。换了。”
“这是想得开,若遇到想不开的,拼死拼活,啧啧啧,脑子坏了。”
听听这等说话的语气,与红尘一般无二,颜来嗤笑,默不作声地继续听。
“上回师父令我安排的一对情人,仙魔的,你们可曾记得。她们找了个魔窟安家,还捡了个孩子,是个小姑娘,别提多可爱了。”
“你让师父也捡一个去,我们也多个师妹,小十一呀。”
“就是就是,你们去催一催。”
颜来笑不出来了,轻咳一声,少君们倏然爬了起来,面含笑意。
颜来训道:“既然闲散下来,为何不去修炼,你们何时能够执掌一方。你们目前的修为,与倾风太子相差无几。”
炎光不服气,“他比师父还大呢,我们多大呀。”
“是吗?你们照这么颓废下去,过些年岁,与他何异。从今日起,放下你们手中的事情,都去闭关修炼,何时破上仙,何时来见我。”颜来漫不经心地训斥,“我从未见过如此懈怠的弟子。”
少君们耷拉着脑袋,小十五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小声说道:“老掉牙的话了,师娘可以换一句。”
颜来望向小十,平静说道:“你们师父缺一株仙草做草肥,你可要来。”
“草肥、不不不,师娘,我去修炼,改日再见。”小十吓得拔腿就怕,要命了。
其他五人见状,纷纷露出尴尬的笑,追着小十的脚步离开。
角落里就剩下了依旧在啃着鸡腿的麒麟。颜来扫她一眼,问:“玉绮呢。”
“闭关修炼呢。”麒麟终于抬了抬头。
颜来忧心忡忡,道:“你着人盯着她。”玉绮心中何尝不有恨呢。
这时,月神传信而来,“夫人见过天后,天后确中忘尘。”
颜来倒吸一口冷气,果是如此,她看向麒麟,“你家魔尊忘尘修炼得如何了?”
“我不知晓,魔尊修炼了吗?”麒麟呆头呆脑。
颜来也不问了,懒得再问,就晓得吃鸡,一问三不知。呆呆地蹲在地上,活脱脱小小的红尘。
罢了,人傻,徒弟不聪明,就连自己的坐骑都是一副呆模样。
颜来自己回殿找红尘。
一进殿就听到脚步声,接着,声音就不见了。
颜来走进内寝,仙草周遭血气浓郁,床上的人酣睡如眠。颜来无奈极了,道一句:“没睡就别睡。”
床上的人挤作一团,没有回应。颜来上前掀被子,露出衣衫不整的人。
“衣裳穿好。”
红尘嬉笑一声,迅速爬了起来,“你回来啦。”
“偷偷摸摸做什么呢?”颜来不悦。
红尘伸手用被子裹住自己,扬起笑脸,讨好地笑了,“我想去找东西的,没穿衣裳,恰好你回来了。”
“魔尊找东西还需用手去取?你的法术呢?”颜来嘲讽。
红尘呵呵笑说:“你从哪里回来的?”
颜来不瞒她,说道:“本想出去散散心,路上遇到不省心的弟子,训斥一顿便又回来了。你的徒弟与你一般好吃懒做,你有修为傍身也就罢了。她们呢?”
“那你训吧,好好训一顿,再不行给你拿藤条拿板子,都可以。”红尘识趣地点点头,阴阳怪气地,哪里是徒弟,分明是指桑骂槐说她。
颜来睨她,“你倒会说好话,你这么不爱惜身子,也该用藤条好好打一顿。”
红尘立即闭紧嘴巴,偃旗息鼓。
颜来在榻沿坐下,故意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可有下回了?”
红尘点点头:“还有。”
颜来气极,“就该打你一顿,打得你下不来床,横竖药物无用,该让你疼一疼。”
“你用藤条打魔尊,会让万魔笑话的。”红尘想象万魔笑话她的景象,堂堂一魔尊被人用藤条抽,像话吗?
她立即摇首,“不可以。”
颜来当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可以的。”
“没有下回了,没有下回了,我错了。”红尘立即道歉,“本座不要面子的吗?”
颜来轻笑:“我以为魔尊不要面子。”
“要的,你给我留些面子。”红尘收回自己的手,默默躺下。
颜来:“……”
颜来也跟着躺下,两人肩膀靠着肩膀,殿内气氛骤然温馨许多。颜来闭上眼睛,红尘翻身,一手环过她的腰肢,不着痕迹地蹭上她的脖颈。
红尘说:“你的腰可软了。”
颜来不语。
红尘又说:“腿也软。”
颜来睁开眼睛。
红尘再度说:“你的那里也很……”
颜来忍无可忍地捂住她的嘴巴,“闭嘴。”
红尘无辜极了,睁大了眼睛,掰开颜来的手:“我以为你会喜欢听的。”
“我说你,你会喜欢听吗?”颜来没好气道。
红尘点点头:“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颜来侧过身子不理她了。红尘巴巴地凑过去,掌心贴着她的小腹:“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说你的虎狼之词。”颜来握住小腹上作怪的手。
红尘望着她后颈雪白的肌肤:“虎狼之词哪里不好呢。”
“无耻。”颜来说。
红尘笑了,“人性的欲望罢了,权欲可说,性.欲就羞耻了。”
颜来叹气,无奈道:“魔尊,你别说话了。”
红尘不肯,还要说,颜来回身捂住她的嘴巴,“莫要说了。”
“我喜欢说,我想说,你别捂住我的嘴。”
“我与你说,天后中了忘尘,忘记你阿娘了。”
红尘蓦地顿住,颜来喘着气,两人对上视线,红尘眼中茫然,颜来眸中悲悯。
两人心思各异,红尘收回了手平躺下,望着虚空,“或许,忘了是很不错的。”
颜来不知如何安慰她,心中万分愧疚,唯有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忘了便忘了,又非生死难关。各自安好,也是晴天。像你我,忘了万年,哪怕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会心生欢喜。爱过,哪怕忘了,也会有感觉的。倘若真的不爱,也是现实阻挠,不怨她们。”
红尘的话透着对现实的无奈,她没有怨没有恨,用最浅显的道理安慰自己。
“红尘,天后性情是敢爱敢恨,哪怕不记得楚柔,也未必会喜欢天帝。亦或是,会看上其他女神仙。”颜来故作轻快。
红尘眨了眨眼,“我也给母亲找一个女子。”
颜来笑了,悲伤沉凝的气氛中终于夹杂着一丝幽默,她笑得埋在红尘的肩膀上。
笑过一通,颜来伸手圈住红尘的腰。她喜欢抱着红尘,有一股安全感。天塌下来,有人可以帮她一起顶着。
相互辅助的感觉,真是很舒服。
两人靠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红尘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颜来毫无睡意,身子没动,依旧圈住红尘。她靠着红尘,感觉到红尘的心跳声。
红尘嗜睡,一日间有半日的时辰在睡。好在自己会醒,不像上回,一睡就是三年。
醒了可以与她说说话。
红尘一睡便是一日,醒来的时候,颜来站在窗下不知看什么。她翻过身子,继续去睡。
浑浑噩噩睡了三五日,暗夜王来报,天帝来了,亲自监军。
红尘半醒半睡,闻言后,没在意,翻身抱住颜来。颜来抬手拍拍她的脊背,与传信的话说道:“你令暗夜王稍候,我与魔尊随后便来。”
她推醒红尘,“天帝来了。”
“来了就来了,我又不会放炮竹欢迎他。”红尘被迫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桌上的仙草,摸摸心口,下一息,按住心口的手被颜来握住,“不许再用心头血,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了?”红尘糊涂了,心道我只答应你没有下回,却没有说下回是指的什么。
红尘不想理会琐事,朝后倒去,还想再睡会儿,颜来伸手拦住她,直接将人抱住,“起来,去见暗夜王。”
“你去,你是魔后。”
“一起去。”
“不去。”
“也好,双修吧。”
红尘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颜来盈盈笑意,她气恨地闭上了嘴巴。
仙者,果然可恶。
颜来将人拉起来,给她换了黑色的衣裙,发髻高挽,端庄得体。
红尘磨磨唧唧地跟着在颜来身后,心中控诉,嘴上埋怨:“等我伤好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现在也可以啊。”颜来漫不经心。
红尘低哼一声:“现在浪费我睡觉的时间,我好困。”
颜来睨她一眼:“少用些心头血,你就不困了。”
红尘不言语,说的是事实,但她不想听了。
进入大殿,暗夜王正在与婢女说话,这回进来不见少君们,一问才知都被魔后赶去闭关修炼去了。
魔后一来,魔宫大变样。
魔尊魔后一道坐下,暗夜王将近日的战况禀报。两军势均力敌,谁都没有吃亏,自从天帝来后,魔兵连打几回败仗。
在暗夜王看来,天后坐镇,天兵士气大振。
颜来却笑了,她准备用仙草引天帝过来,不想,他自己来了,可见其心思,依旧想要仙草回去给倾风重塑灵根。
当着暗夜王的面,颜来不言这些,只问:“大阵准备得如何了?”
“准备就绪。”暗夜王信心十足。
两军交战,天兵最怕的也是杀神阵,只炎光心善,从不适用此等阴狠大阵,使得天兵们忘了这个阵法。
忘了不代表没有。
红尘打了哈欠,懒洋洋地听着两人叙事,她是左耳朵进去,右边耳朵就出了,没放在心上。
万年来打仗并非第一回 ,打了那么多仗,都是家常便饭了。
颜来与暗夜王细细商议,两人定好时间,暗夜王立即去安排,临走前见魔尊哈气连天,心中暗道魔后果然厉害。
暗夜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红尘困得靠着颜来睡着了。
颜来不让她睡了,“你去问问徒弟们修炼如何,若有疑惑,尽早言说。”
“你去。”红尘依旧退给颜来,“我的力气都给了床。”
颜来轻咳一声,“注意你的言辞,你的力气都给了仙草。”
红尘没听到她的话,重复一遍:“我的力气都给了你。”
颜来:“……”
颜来不说了,说再多,到她口中,滋味便不一样了。
红尘也不与她多谈,拍拍屁股站起身就要走。颜来只当开窍去找徒弟,也不阻拦,嘱咐一句:“早些回来。”
红尘摆摆手,欢快地走了。
颜来召见下属商议大战一事。
红尘没有去找徒弟们,而是径直回宫,四下无人,她看着仙草发呆,这回,她不困了。
心头血太疼了,疼过以后才会困。她托腮看着仙草,嘴里嘀嘀咕咕:“三日浇一回,你怎么还么动静呢。你的老情人都将你忘了,你不难过吗?”
“若是你也忘了,那就无事发生。愿你醒来什么都忘了,母亲,忘了吧。”
红尘念叨了一番,立即施法,鲜血从心口处涌出,如春雨般洒落在草根之上。
疼与无力齐齐袭来,疼得她清醒,又因无力而颓靡。
很快,她收拾好自己,上床继续睡。
作者有话说:
颜来:她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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