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昆摸了一手黏腻,身上的伤口的增加让他也捂不完。
他松开手,看着面前血迹斑斑的手,眉头皱了一下,像是很不理解。
“不用管了,很快就会好的。”
项昆把手上的血迹擦到了衣服上,专心致志地想掏出箱子里的东西。
但他手上血迹擦的不算干净,他又不想把血污蹭在上面,身体上的痛觉让他手抖得厉害。
拿着箱子,项昆看向沈秋黎,想让他代为拿出来。但沈秋黎没动作,眉头紧锁地看着浑身带血的项昆。
看着他身上一大团的血,还有多出来的伤口,有些不可思议,“你身上的伤,不痛吗?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项昆觉得这是小事,自己还死不了,而另一个同样不可能死掉。他倒是想不通,那个人是想干什么,做这样的徒劳功夫。
想着他又带着怜悯瞥了沈秋黎一眼,青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拧着眉问,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见到沈秋黎的第一眼,他就有所预感,破坏幻境封印的的方法,除了那些正规方法之外,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方式。而这样的另一种解法,正是在沈秋黎身上,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
他之所以看出,又是因为沈秋黎身上一丝隐秘的气息,和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显然是那个人留下的恶趣味,为了一点乐子,又或是为了报复。
总而言之,闯进来的两人想要皆大欢喜地离开这根本不可能。还信誓旦旦说要送他们解脱……
项昆猛地“嘶”了一声,利器洞开皮肉的痛觉尖锐,手臂上赫然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烈而突然的痛让他松开了箱子,箱子砰的一声砸落地面,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
那些东西不算是稀罕物,甚至零零碎碎。
几张纸、一个小小的破掉的风筝、一颗表面有磨损的玻璃珠,是小时候那种弹珠、一块看着有些圆润的石头。
最为突兀的,是一把带着锈迹的小刀,生出了锈,但不多。
里面的东西都出乎沈秋黎意料,看着格外的普通。
项昆在东西滚出来时,就放下了箱子去追轱辘滚走的那颗有磨损的玻璃珠。
他也顾不着手上的血,紧张地追着那颗珠子,在一把抓住了那颗珠子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珠子回头时,沈秋黎已经把散落的东西都捡到了桌子上,连同那个箱子。
回想起拿起那把锈迹的小刀,沈秋黎意外发现这刀有些地方确实生出了锈,但它的刀刃依旧锋利,甚至可以在光下反射出微微亮光。
明明被锁在箱子里埋没,箱子里的东西也都很陈旧的样子,唯独它不太一样。
所以沈秋黎特意把刀放远,再把刀放的位置偏向自己这边一点。假如项昆想要拿刀伤人,那么沈秋黎完全可以在他表现出这样的意图时,立刻把刀抢到自己手里。
虽然面前这个项昆浑身带血,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沈秋黎心底还是有些戒备。
项昆也看出来了,不过他的反应很平淡,随意坐到了床沿,离沈秋黎比较远的位置,他知道沈秋黎对他还有戒备心。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拿着衣服擦玻璃珠上的血。
手心里的血染上了玻璃珠,现在一点点被擦干净。他举高手,对着灯光看珠子。
透明的珠子对着有些暗淡的灯光,里面有亮亮的光芒在闪烁,珠子里嵌着红绿交缠的花,看着很漂亮。
项昆对珠子剔透的模样很满意,他摇摇手上的玻璃珠,看向沈秋黎,“你还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吧。”
“这是我的房间。”项昆把珠子放在胸口前的口袋里,双手撑在床榻上,很放松地说话。
沈秋黎点点头,之前不知道,但在项昆捏开那把锁时就知道了。
借着这个房间暂时避难,他不知道该对项昆说点什么。其实他想看看箱子里那几张纸上写了什么,也许和封印有关联。但箱子的主人在这,他完全不好意思看。
毕竟当着别人的面看别人的日记,多少有点冒昧和不好意思了。
“那个人……”项昆顿了顿,又改口,“哦,那个鬼肯定知道这个,但却把你留在这。”
那个鬼指的是晏容殊,项昆是想提醒沈秋黎,其实那个鬼也没好心思。
“他肯定是故意的。”项昆斩钉截铁地说,脸上浮现嘲弄的表情,“让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上杀人犯——”
“他其实是想你死吧。”项昆眼睛紧紧盯着沈秋黎,像是看破晏容殊意图一样。
沈秋黎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红玉吊坠,心里有了底。
晏容殊说过,有红玉在,他可以随时见到晏容殊。红玉的存在,恍如晏容殊,给了他安全感。
他摇摇头,没有提到晏容殊,而是很肯定的说,“你不是杀人犯。”
项昆故意用凶狠的眼神去看沈秋黎,“你怎么能确定。”
沈秋黎没有被吓到,直视着项昆,“你和那个刽子手是两个人,你的身上并没有嗜血的凶性,而且你好像很讨厌血。”
“嗤,”项昆伸手挡住了眼睛,仰面躺倒在床榻上,笑着,“真是全凭感觉啊。”
身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增加,但并不影响他。
他似乎能听到时间一点点流逝,下一个情节即将上演。犹如多米诺骨牌,就待着第一张牌倒下,轰然全面的爆发。
口袋里的那颗玻璃珠好像硌着他不舒服,仰躺着的他的视线里,是生了霉的天花板。
“好吧,被你猜对了。”
项昆开口,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沈秋黎。
在他眼里,沈秋黎也不过是被抛弃的可怜人。被抛弃被利用,真是可怜啊,最后还说不定注定葬身在这。假如自己告诉这个可怜人一些真相,说不定能让其窥见一点生机。
至于那个人给自己画的大饼,说是可以让他“复生”,得到自己想要的。看那人疯疯癫癫的,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根本不相信这个。更何况,罪恶的循环,明明也有那个人的手笔,哪怕记忆模糊了,他依旧记得,怎么可能一笔勾销。
“这里有两重空间,一个是这里,另外一个是你之前见过的飘雪之地。”
项昆说得很流畅。这不是他第一次讲这个,他也尝试过帮之前那些无意闯入的人,也解释过这个幻境,可惜有些人并不相信,有些人心怀忌惮,有些人害怕他根本不敢靠近。但毫无例外的是,他们都没能平安离开。
“这里一开始存在的“人”,是之前在火灾里死去的乌鹿坡的人,他们披着人皮伪装着人交谈嬉闹。不过这的人和村长那一家都有亲戚关系的。”
“当然,在现在还混进了其他的不相干的东西。是那些死在这的化作恶鬼被束缚于这的人。”项昆说着,嘴角的笑有些嘲讽,“这些东西是最相信那个人鬼话的一群。”
“他们呐,每天做着“复生”的痴梦。”项昆话语里带着怜悯,“那个人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假意说要拯救他们,好可笑,他们把他们的希望寄托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沈秋黎眉头微皱,有些词听得迷惑,“复生?”
“那个人……他是谁。”沈秋黎转头去看项昆,“他能随意附身一个活人吗?”
他怀疑陈微雪是被那个脏东西上身了。
项昆说:“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他绝对不是一个人。”
“毕竟是人的话,总会老的,会死。可他不会,几十年里,他一直是一个模样。”
项昆不咸不淡,“至于附身,我觉得他没有必要,他自己的身躯才是最契合。”
他皱皱眉,意识到偏题了,“先听我说完。”
没给沈秋黎插嘴的机会,项昆继续说了下去,“在循坏的开始,这里很平静的有条不紊地重现那天晚上的情景,每个“人”演完自己的戏份就能在这个空间里自由活动,假如有人闯入幻境,他们可以自行诱惑猎物。只要诱哄那个人答应自己一个条件,那么那个人就归他所有。”
“拥有者可以选择那个人的结局,放过他,那他就会成为这里的恶鬼。啃食掉他,那他就会失去精气,现实中的他神志残缺或是直接死亡。”
“不过这段时间有限。时间到了,他们就会失去行动力,被下在酒里的药发挥效力,他们浑身无力倒下。然后循环进入下一个环节,屠杀。”
项昆嘴角带笑,却不是兴奋,反而有些苦涩,“刽子手会拿着刀登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无论是那些恶鬼扮演的人还是无意闯入的人,除了新郎项乐贤。”
“循环的最后一幕,是用火焰焚烧掉一切罪恶。所以炙热的焰火会包围这里,所有人都无可避免成为灰烬。”
“你和那个刽子手的关系——”沈秋黎忍不住发问,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吗?
可是……
“你身上突然出现的伤,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刽子手被袭击了,他的伤口就会出现在你身上吧?”
这还是同一个人吧?沈秋黎直觉是这么想的,但又想不通是一个人的话,怎么能出现在不同地方,难道被分成两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