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那些年，他总是为心魔所困，或是因为自己修炼遇到瓶颈，时时闭关，或是在后来遇到了钰玄祁以后，被发生的一切所困扰。
他将很多事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但如今想来，这一辈子，先让自己活好，不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萧起云眼底的担忧在亦故离说出这句话以后，终于消散了几分，他点了点头，“好。”
只要亦故离想活，那事情便好办了不少。
在他将自己的灵力缓缓的注入到亦故离体内，一点点的为他护住五脏六腑，以便先保住亦故离的性命，并且告诉了亦故离，要他如何配合自己之后，萧起云便开始全神贯注的为亦故离治疗他的内伤。
亦故离如今的情况他以前并非未曾见过类似的，虽然艰险，但也只要好好配合，只要那人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还是有那么三成救回来的可能的。
但是像亦故离这样，本身就伤的很重，又是生无可恋，一心求死的情况，萧起云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也正是萧起云一开始担心的问题所在。
亦故离自己都不想活了，他再怎么努力，效果也微乎其微。
但如今亦故离能想开，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他便多了几分生机。
在萧起云给亦故离治伤的时候，亦故离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沈长老，也会救人的法子？”
萧起云的灵力波动了一下，险些伤了亦故离，不动声色的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灵力，他低着头应了一句：“以前救过一个人，情况和你现在差不多。”
“这样啊......”亦故离斜倚在床头，五脏六腑的疼痛让他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萧起云灵力不稳给他带来的痛感了。
清醒的熬着太过难受，亦故离打量着萧起云，突然又说了一句：“左右也是闲着，沈长老有兴趣听个故事吗？”
萧起云：“嗯，你讲吧。”
亦故离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声音格外的虚弱，“或许也不算是个故事，听起来，其实倒更像是个笑话。”
亦故离其实早就想过解脱，想过就此离去，再不管自己的身后事。
但不管中间的过程如何，他最后还是活到了现在。
以前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断断续续，很多事都被在这十几年的日复一日之中被冲散，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是否自己与钰玄祁的那些过往，都不过是他在修炼的走火入魔以后的黄粱一梦罢了。
当年钰玄祁走的突然，在长阙山的几位同门的搜查之下，凡是和钰玄祁相关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他甚至连一块布帛都没能留下。
好不容易从火场里抢下了一条钰玄祁留下的琉璃环状禁步，也在后来他被心魔控制的时候，不小心摔碎。
钰玄祁的名字在长阙山被禁止提及，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也被焚毁殆尽，一切都被人为的清理干净，钰玄祁存在过的痕迹在他死后的三天之内，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干净的，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后来时间久了，就连亦故离自己都怀疑，钰玄祁是否真的存在过。
但是亦故离又隐约记得，当年钰玄祁拜入他门下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怎么想搭理钰玄祁，甚至对于这个凭空出现在长阙山山脚下，又恰巧被长阙山外出做任务的弟子救回来的孩子，莫名的有些抗拒。
他不喜欢这种巧合，尤其是在他刚刚出关，还未搞明白外界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被当时的掌门沈离字莫名其妙的塞了一个徒弟进来。
何况那小玩意当时还没他房间里的书桌高。
麻烦。
亦故离当时就是觉得这件事麻烦至极。
但是当他带着钰玄祁找到掌门，想要将他送还回去的时候，沈离字却拒绝了他的要求，并且对他说，让他养在身边，即便不教，平日里有人说说话也好。
修炼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数十年如一日的，每天除了修炼之外，再不同旁人交流了吧。
“不想说话罢了。”亦故离知道沈离字是担心他太久不和人说话会憋出毛病来，但他就是懒得和人交流。淡淡的将脸瞥到了一旁，他继续说：“说话，并不能使我修为提升。”目光在钰玄祁身上淡淡的扫了一眼，“和他说话，亦然。”
他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便一个人转身离去。
只不过他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又一次回了自己闭关的山洞。
然后当他再一次见到钰玄祁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他又一次出关的时候了。
那年深冬的一个夜里，他一声不吭的出关，当时并未惊动任何人，而是自己一个人回了住处。
因着他喜静，所以他的住处也建的比较偏，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来，但是当他那天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竟发现院落里亮着灯。
当时的亦故离并未多想，只当作是有人趁他不在，跑到他住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提着剑就要将人打出去。
后来当他找到厨房里传来的光源，看着那个人，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听钰玄祁喊了一声师尊之后，亦故离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三年前掌门塞给他的那个徒弟。
这算是亦故离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钰玄祁，在他闭关的那三年里，原本还没有他书桌高的孩子已经长到了他肩膀那么高，彼时钰玄祁正在厨房里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双手捧着一碗已经结块了的粥喝着。
长的倒还算可以，不算多么出众，但也不至于丑的让人不忍直视。
见了提着剑站在小厨房门口的亦故离，钰玄祁那双已经被冻得发紫的手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亦师尊？”
亦故离：“......”
都三年了，他怎么没走？
“师尊......您，您出关，怎么也不喊弟子去接？”钰玄祁有些局促的将自己手里端着的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粥放到锅台上，见他的脸色阴沉，钰玄祁站立的颇为不自在：“师尊，弟子，弟子是不是给师尊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亦故离依旧沉默，他想让钰玄祁自己麻利的哪来的回哪去，但是又觉得这件事自己三言两语说不清，说话说多了，反而会耽误他修炼的时间，站了大约几息的功夫，他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继续去闭关。
在随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就像是杠上了似的。
亦故离闭关几年后出关，见钰玄祁还没走，连夜跑去后山闭关，闭关几年再出关......循环往复。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期间亦故离出关过四五次，但是每一次当他回到住处，看见了院子里又长高了不少的钰玄祁，便直接扭头就走，继续闭关。
直到后来，长阙山的掌门从沈离字换成了别人，新掌门专门为了让他认下这个徒弟，专门找人蹲他，趁着亦故离又一次出关的时候，让人封了他的山洞门。
以至于亦故离无处可去，不得不回自己的住处，被迫面对钰玄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