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最近身体怎么样？”
费森闻言眉峰一动：“身体怎么样？”
陆明瞥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伊特, 默念咒语发动了一个等身高的泡泡，融入进去，形成一个天然隔音层, 这才换了个说法道：
“精神海紊乱，有吗？”
费森果断：“没有。”
“噗哈哈哈哈……”陆明看殿下答的那么爽快, 仿佛生怕他再来一遍，不可自抑地笑起来，笑得整个泡泡都在抖，揶揄道：
“殿下就这么不想再来一次吗？我当时动作放得那么轻, 应该很舒服才对。”
“……”不堪回首的画面在脑海浮现, 裹挟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但好在这么几次接触下来，费森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位年轻的前帝国少将失忆后成了什么德行——一头玩心泛滥的狼崽子。
猎物越是恼羞成怒，他就越是兴奋。
于是回忆画面被强行压制下去, 费森面不改色道：“没有谁会愿意被一个莽撞的年轻人压在地上进行强行治疗……更别提再来一次。”
他蓝冰般透亮的眼睛看向陆明：“何况阁下的治愈异能高明, 目前我的精神海完全稳定正常，根本用不上浪费阁下精力。是阁下多虑了。”
“哦？”
莽撞的年轻人仿佛很喜欢这个新称呼，目光透过光屏似乎在捕捉什么，眼梢带着饶有趣味的笑：“既然殿下这么说, 不妨让我看看你后脖颈处的虫纹？”
后颈处的虫纹可以直观表现出一只虫的状态。
只要费森不像上次那样提前做好伪装, 陆明就可以通过虫纹清晰了解——他是不是在撒谎。
可与此同时, 虫纹又是十分私密的地方。
此时此刻，费森紧盯光屏, 没有说话。
笔挺严整的黑色皮革作战服包裹住他全身上下，纽扣系到最高，雪白的后颈掩在底下, 好似完全没有透气的地方。
陆明的这个要求，无疑, 就等同于要他自己解开纽扣。
隔着一道薄薄的光屏，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只见费森脸上神情丝毫未变，周遭空气却逐渐坠落冰窖，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认为我在撒谎？”他冷声道，“还是说，阁下想让我配合……”
“噗……哈哈哈哈。”陆明再次笑了起来，笑弯眼的脸上充满稚气，几乎要抱住肚子，“殿下别当真，我没有任何奇怪的想法。”
“……”
“我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
陆明靠近了光屏，就像靠近殿下的脸那样，四目相对，收敛笑意沉声道：“精神海紊乱了，不要撒谎，要告诉我。”
费森盯着那张脸，面颊肌肉有些僵硬，半晌才眨了下眼睛。
“再说了，我又怎么会怀疑殿下撒谎呢？”
陆明笑着退后，抱手道：“只不过殿下帮过我，我不胜感激，想多多关心一下罢了……其实你看啊，这种事交给我，不用装病也不用结婚，我守口如瓶，殿下应该很乐意才是。”
费森知道自己又被带进去了，只视线挪开到陆明身后，半晌才道：“你这是在哪儿？”
“海角崖，就是想让你来看看的第一个地方。”陆明看着他认真说，“殿下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个法子接你下海，咱们争取不耽误行程。”
费森微怔，没有接住他的视线，只道：“所以今晚你在这里直播？”
“不，不在这里。”陆明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微笑骤然变成了惊讶，“殿下知道我在直播！？”
费森心下一沉，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听——
砰砰。
军部办公室门被敲响。
费森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淡淡道：“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陆明笑了笑：“好。”
“又是塔梅约的问题？……”
光屏对面传来最后一声声响，光脑联接便被挂断了。
陆明关掉手环光脑，扭头一看，见伊特眼睛睁着，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伊特，我们走！”
伊特微微一笑起身，并没有多问什么，只道：“走。”
-
“晚上好，欢迎诸位来到我的直播间，希望今晚我们也能一起见证圣约尔海不一样的一面。”
[啊啊啊啊啊啊陆公子晚上好！]
[今天居然晚上直播诶，本打工鱼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不是听说公子最近去圣米洛尔进修了？公子可别太累了啊]
[放心，陆公子这种天选之鱼，到圣米洛尔进修不就跟玩儿一样？肯定分分钟异能满级秒杀啊！]
[呵呵，我的评价是，不如我哥。]
[公子今天要带我们探索哪里呀！]
“今天我们来到的地方是——”
陆明笑吟吟地一侧身，打开双臂展示身后场景道：
“和川！”
[哇！！！]
[……？]
[哇什么，这能看见个鱼饼啊！]
只见直播光屏上，除去离光屏较近的陆明的脸，其余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就连陆明伸出的那只手，也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似的。
伊特查看后发现这个问题，小声提醒了陆明。
陆明这才反应过来，调整一番，摸着后脑勺道：
“不好意思诸位。因为已经是晚间，整个圣约尔海大部分非居民区都是这样昏暗了……不过还好光脑有夜视功能，虽然画质略差一些，但至少能看清……”
调整为夜视模式后，陆明只身破开黑色海水向前游去，伊特控制光脑紧随其后。
夜晚的圣约尔海宁静极了，和白天那番生机斑斓截然不同，远处凶猛海兽的低鸣时有若无，更为这片海域增添了几分未知与诡异。
夜视模式下，陆明矫健有力的鱼尾快速向前，鳞片泛出苍白而生冷的光，不断将细密气泡甩在身后。
弹幕却热闹非凡。
[海神呐，好想被陆公子的鱼尾拍死在沙滩上！]
[哈哈哈哈楼上大可不必]
[切，就这？我哥要也是人鱼，尾巴比这家伙的好看一千倍！]
[OW，这里居然是和川？完全看不出来啊！和教科书上完全不一样……]
随着陆明的前行，一件件灰白海泥里掩埋的建筑类零件暴露在镜头里，由于有了年头，上面长满了绿色苔状物，随水流轻轻晃动，死气沉沉。
不仅如此，因为长期无鱼到来进行维护，泥沙一经便起，海水浑浊不堪，简直到了让鱼难以忍受的地步。
陆明眉头紧皱，目前为止不仅对这里的生态感到失望，还为没看见什么动人场景而困惑。
——和川，是一条鱼特意私信他们，所以才会来到的地方。
他扭头问：“伊特，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不一定是来错地方了，和川现在好像就是这样？]
[不知道诶，大家应该都只在教科书上见过这地方吧？讲海洋族群和大陆虫族那一段历史的时候……说实话，这段历史真的很无聊，学生时代最讨厌这里了。]
[哦，本鱼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和川！那不是象征海洋族群和大陆虫族友谊连结的地方吗？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有一盏海明灯，还有专门的守灯鱼！]
[O……听上去好遥远，有鱼友说现在没有这盏灯了，真的吗？为什么啊？]
[楼上有些鱼真可笑，说得好像我们很喜欢和你们的那段历史一样，恶心死了。]
[哈哈哈哈，有鱼问为什么没海明灯了？看看这条虫就知道为什么没有了！]
伊特精通圣约尔海历史，向陆明解释道：“数万年前，海洋与大陆联结之时，就是圣约尔帝国建成之日。”
“那时海洋族群和大陆虫族还没有像现如今这般疏离，常有海洋族用身躯护虫族下海的美谈。不仅如此，传说帝国建立的那一晚，圣约尔星所有族民皆在海岸高歌乐舞，举国欢庆，海洋族各族长老和那时的虫帝也是在那一晚，共同点燃了海明灯，以示海陆永结同心。而放置海明灯的地方，正是和川。”
“传说和川初建时，无尽光华，万鱼朝圣，既有着圣约尔星最幻美的珊瑚鱼工种植群，五彩缤纷，也有着圣约尔星最明亮的海明灯，长夜明彻。”
陆明听着这些话，再看一眼周遭破败的一切，仿佛天方夜谭。
他难以置信道：“现在为什么……”
“现在不同以前了，陆明。”伊特看着他眼睛说，“万年过去，海洋与大陆早已分离，和川逐渐不再有鱼到访，昨日辉煌便只能放任衰亡。再后来，海明灯何时熄灭，无鱼可知，更别提那默默无闻的守灯鱼。”
“事实上，海陆分离，这是大自然的选择与分化，是根本无法阻挡的——我们只能遵循，不是吗？”
话语落下，陆明眉头皱起，沉吟思忖了好久好久。
弹幕为了虫鱼历史吵得不可开交，在感受到直播间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有虫鱼感到不对劲了。
[AO？陆公子怎么背对镜头不说话了？]
[别吵了别吵了，说了别吵了，这下好了吧陆公子都生气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死鱼！我看将军肯定也忍不住要骂你们了吧！]
下一秒，只见陆明猛地抬脸对上伊特目光，肃声道：“海陆分离没错，那是大自然的选择，是大陆与海洋的分化。”
“可是——"
“可是你们既不是海洋，也不是大陆，凭什么以它们的名义来美化彼此歧视和排斥对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