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玉茶盏很快递到他的眼前,乔喻然抬眼瞧正站在他前方的尤长虞。

  面前的人目无波澜,仿佛就当他是同门师兄,全然不记得前几日发生的事。

  见他接过茶盏,尤长虞毫不犹豫转身离去,乔喻然轻轻抿了一口,垂着眼不说话。

  “敬茶——”白衣弟子扯着嗓子喊道。

  乔喻然抬眼看去,对面的柳衡似乎有意刁难尤长虞,竟迟迟不肯接过茶盏,任由尤长虞弯身久站。

  乔喻然刚想笑,手一抖,白玉茶盏忽地掉落,碎成无数瓣,声音清脆而刺耳。

  只见乔喻然突然脸色大变,全身发颤,他喉头只觉一阵腥甜,竟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这茶有毒!

  在场众人见乔喻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柳南阳和柳衡当即站起身!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他看了过来,有关心,有震惊、有怀疑、有好奇。

  乔喻然本人此时脑回路竟然歪到另一边去,他心想这回自己竟能体验了一次当明星的感受。

  突然间,又一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响起,乔喻然猛地寻声望去,柳衡手中眀落法剑铮然出鞘,只见寒芒闪过。

  下一秒,明落法剑毫不留情地贯穿尤长虞的肩骨,将其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站在一旁端茶的白衣弟子不知所措,当即吓得腿脚发软,直接跪了下来。

  见状,乔喻然捂住胸口,顶着惨白如纸的脸无声呐喊。

  等等!剑下留人!

  柳衡你是想杀了我吗?!

  柳衡将人拿下,再三确认尤长虞无法挣脱桎梏,他眉头紧锁朝乔喻然快步走来,眼中尽是深深的担忧。

  很快柳衡高大的身形来到他面前,眼含关切地问:“师兄,可还好?”

  柳衡话音未落,殿内尽头居坐的柳南阳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他身上,显然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

  乔喻然把手按在胸骨处,除了刚刚吐了一口鲜血,一时之间无法出声外,身上并无任何疼意,反常的要紧。

  并且他感受到腹中丹田传来一丝异样,只觉得身体有些莫名畏寒。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乔喻然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并无大碍。”

  “如此便好。”

  说罢柳衡又转身离去,重新站在尤长虞面前,面色冰冷。

  “伤害天剑派首席大弟子,死罪。”

  柳衡漆黑的眼中寒光射出,声音很冷冽,如同冬日的霜雪。

  话音落。

  柳衡拔出明落剑,下一刻锋利的剑尖抵上了尤长虞颈脖间,

  未干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下,滴落在尤长虞的纯白衣襟上,砸成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尤长虞因受伤的缘故,唇上血色褪去不少,脸色惨白。

  但他不辩不解,始终不发一言。

  “衡儿,事情未水落石出,切勿妄下定夺。”见状柳南阳眉头微蹙,起身朝这边踱步过来。

  乔喻然听到后,内心一阵欣慰,竟有种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柳衡你可千万别直接一剑扎死尤长虞,不然我就跟着男主一起嘎了。

  柳衡听到师尊忽地出声,身形一顿,随即抬手将明落剑移开尤长虞颈边几分。

  “铮”的一声响,明落剑干脆利落地收回剑鞘,而柳衡此刻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柳衡双眉紧蹙,极不赞同出声:

  “万一他是魔族派来的细作,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说到最后,嗓音冷如寒冰。

  等等,师弟你路走岔了!乔喻然平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揪心无比,只能恳求柳衡别再开口了。

  而跪在地上的白衣弟子早已吓得两股颤颤,他脸色煞白不由得颤抖道:

  “柳师兄,我完全不知情,茶……茶是从后厨端来的。”

  柳衡追问:“是谁负责?”

  “前几日新来的杂役。”说着白衣弟子小心地觑了一眼尤长虞,颤巍巍地指着男主道:“我记得是和他同一天进入门派。”

  乔喻然:“……”

  事情发展的走向似乎越发偏离他的预期,甚至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

  问题乔喻然只粗略记得书里的大概重要情节,鬼才知道那么多细枝末节!

  总之尤长虞是不是魔族之人,乔喻然是完全清楚的。

  男主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罢了,将来也不可能会是魔族,反而成为高不可攀的万道仙尊。

  但柳南阳并不知晓此事,闻言眉头一皱,他自然也觉得柳衡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难得见到这么好的苗子,如果真是魔族余孽,需得关入孤峰山地牢严刑拷问。

  只是可惜这极佳的根骨,如若静心修炼一年,绝不比衡儿差,甚至境界远在衡儿之上。

  要真是魔族派来的细作,只怕不久将来功成引起腥风血雨。

  此子不能留!

  想及此,柳南阳垂下眼,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尤长虞不是刚涉世的愣头青,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自然察觉到其中的暗流涌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一下,垂头哑声道:“…不是我。”

  “如何证明?”

  “可以喊那人来对证,我并不认识他。”

  柳南阳思索片刻,又差来一名白衣弟子去寻那名杂役。

  几人浮光殿内静候,很快白衣弟子慌慌张张来报,人已服毒自杀。

  在场几人皆是目光一凛。

  死无对证!

  乔喻然霎时眉头狠狠皱起,现在重要证人已死,尤长虞的处境势必十分危险,这死无对证!

  怎么才能把尤长虞从浑水里捞出来?

  “大费周章,魔族余孽杀了便是。”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乔喻然转头看去,柳衡又在火上浇油。

  眼见尤长虞性命难保,乔喻然不由得眉头直跳,他总感觉大事不妙。

  瞧着这架势,估计是把尤长虞当成魔族细作处置,不问缘由一刀咔擦。

  乔喻然现下也顾不得自身伤势,站起身踉踉跄跄走了过去。

  “扑通”一声跪下,挡在尤长虞面前,心一横,想着豁出去了,闭眼十分羞耻道:

  “师叔,别杀他!”乔喻然顿了顿,鼓足勇气接着又道:“我用性命担保,此人绝对不是魔族派来的细作。”

  话音刚落,殿内殿外瞬间安静,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

  而身后的尤长虞脸色变了,背脊登时一僵。

  乔喻然本来不打算用这个办法,毕竟是下下策,他一开始是要打着洗白原身的声名狼藉。

  如今反倒越抹越黑了,他还能怎么说?!这下供人谈笑的糗事又多了一桩。

  良久,柳南阳才开口,垂眸沉声:“喻儿,这人恐是魔族细作,不可胡闹。”

  柳南阳这一番话,乔喻然知道机会来了,他瞬间睁开眼,昂首信誓旦旦对柳南阳保证道:

  “他不是魔族细作,这人是我从门派山脚下的风雨镇掳获的,自小在风雨镇长大的孤儿。”

  殿外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七嘴八舌直接讨论起来,毫不顾忌乔喻然的身份。

  “大师兄竟然……”

  “你新来的不懂,大师兄好男色,以后小心点……”

  “金屋藏娇……那个孤儿该不会靠抱大师兄的大腿才入得了二长老的眼?”

  殿外的讨论越发不堪入目,柳南阳冷冷扫视一周,众人吓得噤声,又恢复了安静。

  “简直胡闹!”只听一声暴喝,柳南阳脸沉了下来,气急了狠狠一甩袖!

  “南阳真人,请你收此人为徒!”乔喻然掷地有声,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人是如何想。

  “我乔喻然之前是和此人有过节,但此人根骨极佳,将来必定前途无限,能重振天剑派昔日荣光。”

  在场众人一阵唏嘘。

  虽然乔喻然一副为了门派着想,显得十分正经,可惜配合他身上的流言蜚语,在场的众人只觉得虚伪。

  事实上,乔喻然也不信啊,但他必须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毕竟想想这事也十分荒唐,内门师兄弟不顾纲常,乱搞在一起。

  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天剑派,传出去脸面往那搁呢?

  幸好这个世界靠得是实力,即使有人不服,天剑派也打到服为止。

  然而……丢脸和要命,乔喻然果断地选择后者。

  至于这个名声,暂时先不考虑。

  柳南阳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在犹豫。

  “师兄,你说得可是真的?”乔喻然抬眼看去,柳衡两条眉毛拧成一条直线,眼神里惊疑不定。

  乔喻然立刻点头如捣蒜。

  柳衡皱着眉头收回明落法剑,表情凝重,他知道师兄从不会说假话。

  沉默了许久,柳南阳最终还是出声,只不过是冷着脸,他平静道:“喻儿,去天阁抄写三十遍的戒律。”

  乔喻然一愣,很快回过神来,他当即垂下头,唇角微不可闻动了下。

  看来柳南阳已经决定收尤长虞为弟子,这样,他离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

  同时,他正愁找什么借口去天阁,真是瞌睡有人送来枕头。

  天阁可是个好地方,字面意思相当于现代的图书馆,但它的规模可比图书馆大得多了。

  天阁位于主峰东南角,阁楼高耸入云,周围云雾缭绕,天晴时也难以窥其真容,这里面容纳数不尽的、令人趋之若鹜、为之陨命的邪恶魔功和珍贵秘籍丹药。

  天阁很少对外开放,原身活了那么久,踏进天阁的次数仅有不到三次,每次都是去抄门派戒律。

  柳南阳知晓原身不学无术,自然也放心他去。

  “行了,都下去。”柳南阳转过身,背对他们几人沉声道。

  “师尊,这人怎么处理?”柳衡明落法剑指向地上的尤长虞,蹙眉出声问。

  柳南阳沉默数息,才道:“收作我的徒弟。”

  【任务完成。】

  系统333的提示声响起,乔喻然唇角又上扬几分。

  尤长虞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听着那三人的对话,心里惊涛骇浪,手不自觉握成拳,目光复杂地望向低着头的乔喻然。

  乔喻然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