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绷不住，夏黎双目赤红地盯着那个曾经让自己魂不守舍、万分担忧的身影，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想让我接你的位置。”
“小……”
“说实话！”少年吼道，就连江一都没有见过他情绪如此暴躁，立即提起手中的剑，盯着鬼怪。
“是。”千岁闭眼，深吸了一口不存在的气：“是它让我来的。”
它看着夏黎有些颤抖的身形，缓缓道：“对不起。”
扯了扯唇角，少年抹了一把脸，苦笑起来：“我真是蠢啊，哪有什么鬼愿意和一个小孩做朋友的，亏我还等了那么多年。”
他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亏我还为你入了行，拼命地修炼，想活久一点等你回来。”
“你骗了我十几年啊……”
林澍看着他，心里揪得难受。
此时此刻他只想杀了耐重，杀了聻。
将情绪崩溃的少年抱在怀里，男孩转头，满眼杀意。
“但我后来不想了。”千岁突然出声，急急解释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
“但你还是标记了他。”江一开口，冷冷地盯着它。
“那是一开始的事情，我……”千岁急道，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啊，他早就标记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黎就成了猎物。
“你们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林澍沉声道，陈述着事实。
“嗯。”千岁沉默了片刻，承认了。
它顿了顿，转而又温柔地笑道：“那又怎么样，宋家老头和那个柏树妖，不也就一早知道？不然他们怎么会收他进门。”
“所以小黎，他们的心思也不单纯，只有我。”它静静地看着别人怀里的少年，眼中的不满一闪而过：“只有我，才会遵从你的想法。”
“虽然我一开始冲动了，但你能原谅千岁哥哥吗？”
这声音如同当年一样蛊惑柔和，然而夏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孩子。
他抬起头，直直地盯了回去：“372个。”
“什么？”
“我这些年，杀过的鬼。”夏黎看着它，眼里的情绪全部沉寂下去：“一共有372个。”
“那些鬼是为了见你所杀，为了历练。”
少年火棍祭出，紧握手中，瞳孔逐渐猩红：“现在，你是第373个。”
“我的修仙之路，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
千岁面色骤冷，眼里却是如风暴般复杂的情绪。
失落、伤心、愤怒、不甘……
他看着眼前好像变得陌生的少年，声音有些颤抖：“小黎，我不需要你传承了，这次的事情你就不要管，我回来了，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不。”夏黎冷声道：“你是我入行的初衷，也仅仅是初衷。”
他挽起长棍，周身灵力爆发，霎时间让耐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现在，我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也有更多的人要保护。”
他冷笑一声：“你我相处才十几天而已。”
静静地盯着他，千岁眼里闪过的哀伤被林澍捕捉。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少年的手更紧了一些，双眸微眯带着警告。
“我这些年一直在想着你。”耐重鬼皱着眉。
“谢谢。”夏黎冷漠：“不需要。”
千岁苦笑，是啊，他知道自己这话很没有说服力。
对于千年的耐重来说，十几天只是沧海一粟。
“你们为什么想要唤醒聻。”少年的注意力回到正事上，沉声问道：“鬼也怕它不是吗？”
“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存在。”说到它，千岁眼睛亮了一下，那里面满是崇拜：“比阎王爷还要厉害啊，没人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久，它又是如何存在。”
它偏头，看着蹙眉的三人笑了一下：“它可以为我们带来新生，让我们堂堂正正地走在地面上。”
“小黎。”千岁深吸一口气：“千年的躲躲藏藏，很累啊。”
“累？”夏黎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你们恣意妄为，到处捣乱，闹出人命，很累？”
“我们也想和平相处。”耐重鬼甚是无奈：“可是有时候会饿，这是改不掉的。”
“聻早就醒了。”林澍皱眉道。
“是。”对于他的话，千岁的语气一下就冷淡下来：“它会带领我们一起。”
夏黎心里越发明白了。
千岁一开始找上他，是因为他的前世身份已经暴露，聻想除掉他，而耐重鬼正好需要继承人，就想着一箭双雕。
他垂眸片刻，随后偏过头，看着蹙眉的江一：“大师兄，交给我吧。”
江一也感受到了他身上强大的灵力波动，放心地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少年提起长棍，飞身上前，直劈而下。
耐重赶紧侧身避开，手中的刀横档住他的攻击，却仍被那力道震得后退了两步。
“小黎……”
“闭嘴！”夏黎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磅礴的灵力溢出，长棍速度之快让人的视线根本跟不上，招招直指鬼怪的要害。
千岁勉强闪躲着，却始终不回击。
然而它这样并不能让夏黎停止动作，在他的眼里，它始终是个骗子。
地宫主室内，将近30米深的地宫顶和着上方的泥石已经完全湮灭为末，抬头隐约可见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聻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黑雾隐约有个人形，否则它当初也不会被骸阵骗进来。
“祝融都杀不了我，就凭你们？”鬼怪嗤笑，声音嘶哑，里面透着刺骨寒意。
“怎么不能。”布火冷哼，火红的头发随风吹动着，张扬又夺目。
“我真是同情你们的自负，会有代价。”聻转头，视线好像盯着康回，笑了两声：“当初可是你把我唤醒的，怎么？现在想要弥补。”
它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你父亲可都死了这么久了啊。”
它这话一出，三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康回，面色黑沉的可怕。
“你应该为他的死负责，而不是来找我。”聻飘在空中，声音里带着蛊惑：“你应该自裁谢罪。”
“闭嘴！”柏叶突然出声，打断了恶鬼的话：“纵然他们都有错，但最后的祸端还是由你引起。”
他眯起眼，后背长出坚韧的枝条，瞳孔也泛着青光：“剩下的是家事，轮不到你管。”
“废话少说！”布火也不耐烦地开口，手中鬼火暴涨：“要打快点打！”
“哼。”聻冷笑一声：“你这个小鬼自己都死了，要不是仗着你父亲的灵力才能在我面前站着，否则早化为灰烬了。”
“所以我现在要用他的灵力杀了你。”双目赤红，布火坚定地抬眸看向它：“父亲说过，他要传承给我。”
“他的工作，我会替他完成！”
康回抬头，接道：“还有我。”
聻扫视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三人一眼，放声大笑，身形腾空向地面飞去。
“让他的转世先撤走，算你们还有点聪明。”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整个地宫动荡起来，墙壁龟裂，石顶坍塌，夏黎感觉到不对，果然下一秒不远处江一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
杨四的声音沉的可怕：“所有人上地面守着，底下要塌了。”
斫龙阵的封锁范围是横向的，并没有在天上地下设结界。
因此在没有出阵的情况下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半空中，三道身影围剿黑雾的场景。
电闪雷鸣，水龙席卷，天火焚烧，荆棘丛生。
底下就连杨四、宋五、江六几人都看呆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这阵仗，非自然管理局可能失策了，不应该只撤出这片区域的人，而是应该来个全市大迁徙。
地宫中，夏黎和千岁同时停手，纷纷往地面上赶去。
不像他们会土遁，江一指挥着玄武支队的人沿着洞穴往上爬，回头却看见了眼睛盯着另一个方向的林澍。
夏黎拉住他的手，正准备带他离开，却被人突然拽住。
“你先上去。”男孩沉声道：“我等会儿就来。”
“你要干嘛？！”少年心中一紧，眉头紧蹙看着他。
“乖，有点事情。”林澍笑了笑，低头快速地点了下他的唇，又抱了抱他：“我学了土遁术，别担心，我会自己上去的。”
“不行！你……”夏黎心里慌得厉害，从林澍入行以来，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放心，小事情。”林澍定定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坦然和坚定，让少年悬着的心不自觉放了下来。
他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快点回来。”
“好。”
看着男孩飞身而去的背影，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转角，江一在不远处大声唤道：“小九！走了！”
少年看着那个方向，又盯了几秒，这才钻入石壁之中，顺着泥石遁形离开。
刚回到地面，他就看到了不远处专注地盯着半空的鬼怪。
千岁感受到他的到来，歪头朝他笑了一下：“小黎，你看啊，多美。”
天空裂了大口，层层乌云卷动翻涌着，看不见一丝光亮。
夏黎眯起眼，知道它在说聻。
但他只看见空中分战的三道身影，剩下的就是一团黑色鬼气，连个整型都没有。
美个屁。
少年收回视线，再次欺身上前，冷声回道：“不用看，你们失败的样子，会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