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放学前收到了宋三的消息，让他们放学直接去他们家。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也去过法台了，并且带回了线索。
到了公寓，宋三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饭菜，就等着他们回来吃晚餐。
吃饭的时候，他们都达成了共识，没有提任何与鬼怪、斫龙阵相关的事情，以免影响食欲。
还是吃饭最大嘛。
等把碗筷都收拾进了洗碗机，四个人这才在桌边重新坐下，开始正式讨论。
两位学生先把自己收集来的两张图汇报了一下，紧接着林澍也讲述了那个地穴暗道的事情。
这让杨四和宋三都有些惊讶，皱着眉默默记了下来。
“这样看来，说明离得近的几处很可能连成一整个地宫。”
杨四看着地图，沉声道。
“也有可能整个儿连着都是。”
宋三应着。
夏黎想了想：“你们去的也是这样的洞窟或者耳室一样的吗？”
“嗯，差不多，但是底下确实暗，没有注意过暗道。”男人按了按眉心：“上次的湖底说不准也是这样，你们也说了岔路很多，指不定那一条就是通道，只不过是因为时间的原因被沉在了湖底。”
“我们也这样想过。”少年吸了一口气：“那这地宫，跟个古墓似的，有点大啊……”
“再大也大不过秦始皇陵，而且内部的结构，看起来也不精细，应该只是为了斫龙阵而专门建造的。”
杨四打开电脑上的图片，转过屏幕正对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这是我们今天找的。”
夏黎放大图片，和林澍紧盯着上面的每一处细节。
然而就在看清图片的那一刻，少年眼神突然失焦，大量的画面好像洪水一般灌入脑海，挤压着他的神识记忆。
耳边是清脆的鸟鸣，他好像隐约看见了两个只到自己的膝盖的孩子，站立在自己面前，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有些害羞，却又满怀期待。
“父亲。”
甜甜的叫唤让他有些错愕，夏黎凝神屏息，眼前的景象方才清晰一些。
少年定睛一看，差点惊到魂魄出窍。
这不是布火和康回幼时模样吗？
两个小奶团子穿着古服梳着发，年级不大却都神情肃穆，透着成熟，又透着敬重。
“嗯。”
他看着自己的手伸出，揉了揉其中一个孩子的头。
下一秒，不等他回过神，眼前的画面再次转换，忽然响起的整天呐喊声几乎让他耳朵炸裂。
刚刚温馨的画面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面少年人愤懑的眼神。
“你挑什么事？！有意义吗！他是你父亲！”
身后传来愤怒的训斥声，夏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瞪大了双眼。
柏叶……
然而对方好像又与现在有些不同，年纪稍长一些，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约莫24、25岁的模样，青色长袍加身，一头垂地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手中是几尺长的柳鞭。
此刻他紧盯着对面的少年，眼中是滔天的怒意。
“康回！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声也唤回了夏黎，他急忙转头又看向对面，也分辨出少年人的准确身份，不是布火。
而是康回……
康回……康回……
脑海中的弦此刻好像绷断，他隐约记起很早之前，在书店找耐重资料时，无意间瞥见的那两个字。
只是匆匆略过，所以印象不深，然而此刻的场景，却好像挖掘出了他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
共工，或许可以叫他另一个名字。
康回。
“夏黎！夏黎！”
突然的晃动和叫唤拉回了他的神智，少年猛地惊醒，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澍焦急地握着他的肩，双眼里满是慌张与担忧，对面坐着的宋三和杨四也起身靠近，着急地皱眉看着他。
“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男孩声音有些抖，伸手替他擦拭着前额的冷汗，这才让他彻底清醒。
“我没事……就是……”他愣了片刻，努力集中注意力：“我看到了。”
“什么？”宋三疑惑道。
杨四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急切：“你进入幻象，看到画面内容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
“嗯。”
少年有些虚弱，神识被强行抽离带入幻境，又是那样的场景，实在让人不太好受。
林澍端起桌上的热水送到嘴边，夏黎抿了几口，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下呼吸。
“康回就是共工。”
“！！！”
“？？？”
三人都有些呆住，半晌后回过神，宋三不敢置信地问道：“他是上古水神？？？”
“嗯。”夏黎点点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转过世，但确实就是他。”
杨四眉头紧锁：“还有呢？”
“还有柏叶。”
少年张了张口，蹙着眉：“他……应该也是和上古神仙认识的。”
“他们在一起？”
“不是……”夏黎有些纠结：“他站在我旁边，当时……”
“等一下。”杨四突然出声打断：“你是说，你不是以一个单独的神识视角去看的，而是附身在了一个人身上？”
“嗯……”
“知道是谁吗？”
“……”少年沉默了片刻。
“应该知道。”
“？？？”
看着三个人疑惑的眼神，夏黎缓缓开口：“康回他爸。”
屋里寂静地可以听见窗外的风声，三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错愕、惊讶、不敢置信、疑惑……
“祝融。”
片刻后，杨四皱眉道。
“我想起来了。”林澍应：“不周山典故有两个版本，一个对战的是颛顼，另一个就是祝融。”
“嗯，法台雕刻的应该是祝融的版本，也就是当年的真相。”男人食指轻敲桌面，面色复杂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
“你可能真是祝融转世。”
“……”
夏黎抬头：“所以……康回，是我儿子？”
“……”
“……”
“……”
你还真是会抓重点关注。
杨四决定不回答他这个问题：“你觉得他对你的态度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第一次见他确实觉得他有些熟悉。”
“他也在观察你。”林澍回道。
“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总看你，眼神不太对。”
少年看着男孩认真的模样，心里了然。
这是不是可以叫占有欲来着？
两个青年人显然不是很想再看他俩含情对视，开口打断道：“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柏叶肯定也清楚一些，是找他，还是……”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众人微微一愣，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
“你好？”
按了免提，夏黎疑惑地打着招呼。
“我是康回。”
低沉的男声从对面传出，四人都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找来。
“明天有时间吗？”
夏黎有些怔住，不由得转头看了杨四和林澍一眼。
见他们二人都点了点头，少年回道：“有。”
“下午三点，管理局506见吧。”
“康局，您找我，总得告诉我原因吧。”夏黎不急不慢地说着。
“放心。”对面的人有些无奈：“我要是想害你，就不会选在管理局见了。”
“我可没说你有别的想法。”少年笑了笑。
“行，就当我自己说的，具体的明天再说，也就是把你这段时间来看到的东西解释明白而已。”
夏黎没有吭声，最后的几个石柱内容他还没有收集全，还有些法台甚至还没有发现。
康回这样的确会节省很多时间，但是他并不能知道对方会不会隐瞒，又会不会说谎。
“好，明天我会准时到 。”
不管怎么样，先听听他怎么说才是。
挂了电话，少年沉默不语，神色有些纠结。
“怎么了？”林澍看着他皱着眉头，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问道。
“我一想到……他可能真是我儿子，就有点别扭。”
“……”
宋三和杨四无语，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如果真是，他也会听你的意见不是？”
男孩安慰道，自己心里却是不太好受。
这是不是意味着康回的母亲也还活着……
“不一定。”少年摇了摇头：“在幻境里，他和我对着干呢，那眼神好像要把我挫骨扬灰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说不准事情有所改变。”杨四看了眼时间，见着已经不早，便让两个学生先回去休息，剩下的等明天见过康回再说。
临走前，男人盯着少年，轻轻叹了一声。
“可能一切真是注定。”
夏黎没有听到杨四的话，但林澍却是听得十分清晰。
二人借着路灯的光线慢慢走回小洋楼，男孩拿着手机，读着祝融的详细资料，陷入了沉思。
【《礼记·月令》：“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余夏月皆然……”】
【《史记》：“重黎为帝喾高辛氏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
林澍心里有些复杂，原来一切都好像有所暗示，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如此。
“怎么了？”
少年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男朋友没有跟上，回头问道。
“没事。”
男孩收了手机抬起头，看着他的发丝好像在灯光下镀了层金边，这让少年多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林澍快步走上前，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握在手心，这让夏黎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还没有在外边这样毫不避讳过。
然而男孩只是紧紧攥着，好像生怕他不见了一样。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少年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叔叔。”
“嗯。”
“夏黎永远就是夏黎。”栗发的少年停住脚步，偏过头看向身边的黑发男孩。
“不管前世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那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林澍低头，回望着他，那双小鹿般的眼里满是让人安心的笑意。
“这世界需要太阳，所以黎明和澍雨，永远都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