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室内,却有强劲的风划过耳边,尖锐到仿佛要将皮肤刺伤,不过最终却分寸正好地在颈侧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楚安缔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啊。”
花星由意外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她不知道楚律师的妹妹今天也会来。北川音羽的邀请函只发给了楚安缔一个人,令她不禁猜测,难道对方和北川集团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不过这种话心里想想就行了,她没有问出口,只是朝楼梯下的人又道了一遍歉:
“刚才,我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了楚律师的鞋子上,所以陪她来了一趟更衣室。听说那是你送的礼物,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会负责清理干净的。”
“哦?”
片刻,楚远熙才眨了下眼睛,然后看似不太在意地回答:“没关系的。”
她唇角带着笑,却无端透着一股寒意:“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花星由对她不熟悉,虽觉得有些怪异,但只以为楚远熙是在客套,当即“哎”了一声:“那可不能这么说,贵不贵重都是其次,重要的是心意无价。”
楚远熙的笑容益发扩大了。
“是吗。”她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
这话说得没错,但也要分对象吧。就比如眼前这个没有心的女人,对她来说,心意这种东西大概就像不值钱的垃圾。
花星由就算再迟钝,也品出了不太对劲的意味。不过她不清楚两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还以为“妹妹”指的是亲姐妹。
亲姐妹的话,偶尔吵嘴闹矛盾也正常。
她拉着楚安缔向下走,识趣地给她们留出一些相处的空间:
“我高跟鞋穿得累,早就想走了。现在既然你妹妹在这儿陪着你,那我就不多打扰啦。”
花星由冲她眨了眨眼:“刚好楚律师你名片也发完了,姐妹俩好好安心吃顿饭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姐妹”二字一出,室内的温度明显更低了。
楚安缔目送着花星由的身影,对她点头致意:“拜拜。”
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对这个小孩解释刚才的那些对话,可刚回过头想要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那侧,刚才还在身旁的楚远熙一句话都没说,朝向出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诶……”不知为何,楚安缔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提着裙子,赶忙追上前,捉住了对方的衣袖。
与绝大部分女性宾客不同,楚远熙今天穿的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
她是不爱穿裙子的。十几岁的时候,楚安缔就和她聊过这件事,当时她的回答是简短的两个字。
“碍事。”
风元素的复苏者,从头到脚都是无形的风,身着裙装的话,确实很容易就会飞掀起来,场面会变得有些尴尬。
即便她现在的控制能力比起那时好了许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却也还留存着这个小小的习惯。
深灰色的袖口被楚安缔的手指攥出几道皱痕,她怔了一下,随即认出这和自己身上穿的裙子是同一个牌子的。
虽然并不是一个系列,但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设计和款式还是有相似之处。
之前从来没再衣柜里见到过,是特意买了和自己一样的么?
“元……”
她出声,见被自己拉住的人微微侧过眼来,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放手。”楚远熙简短地说。
那眼中蕴含的冷意令人心惊肉跳,很显然,她正处于极度不悦的状态。
“你……”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她好笑地问,“姐姐?”
楚安缔沉默了片刻。
有的时候,不说话就是一种答案。
所以楚远熙直接亲自动手,甩开了她。但她并没有径自离开,只是站在原地,凝视着楚安缔的眼睛。
“没记错的话,你的‘妹妹’应该还挺多的。”她慢慢说,“凉城的秋晓,花店的小伊,还有你以前在帝都时……现在,再算上一个我?”
“原来,我跟她们是一样的吗?”
楚远熙本就比她高了一点,此刻稍稍抬起下巴,有种居高临下的孤傲。那双漂亮的眸中,昳丽浮光泛滥成灾,用满是受伤的目光死死盯着楚安缔。
可她面上偏又逞强,笑了一下:“跟我做的事,也会跟她们做吗?”
“……楚远熙。”
被她逼问了这么一长串,楚安缔的眉头也难免皱了起来,叫了她的全名,沉声说:“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但不要口不择言,乱讲没有意义的话。”
认真也好,气话也好,不论怎样,这种事都根本没有说的必要,因为她们都清楚得很。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从身到心,她从来都没有别人。
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楚远熙额前的发丝原本被理得很整齐,此时却垂了一丝下来,微微摇动,掩住了她面上的阴翳。
“没有意义吗?是啊。我等了你这么久,大概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能把握住的机会很少,可至少在能力范围内的每一次,我都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但你呢?有哪怕一次,坚定地选择过我吗。”
“外人面前的称谓只是一件小事,我可以不在乎。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同样的姓氏就是妹妹了吗?曾经当过你的被监护人就是妹妹了吗?”
“你会和你的妹妹上床吗?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手段,只为了和你的妹妹整晚待在酒店,被X到筋疲力尽吗?”
那边传来宴会的声响嘈杂,而楚远熙略哑的嗓音低不可闻,轻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难道这就是你心里对于姐妹关系的定义?那我无话可说。”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对你了。”
“因为在我心里,‘安安’和‘姐姐’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姐姐。”
“如果你只是觉得可怜才施舍我,那我宁愿不要。”
——这是楚远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她便彻底地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头看一眼。
楚安缔一只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慢慢垂下。她站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不是的啊。
她有些困惑。
“妹妹”和“元元”……只是称谓不同而已,不是一个人吗?
就像“安安”和“姐姐”一样,为什么会有区别呢?
角落里久久没有声音,声控灯没有识别到任何,自然而然地灭了,徒留她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像无人留意、悄然退场的配角。
更衣室里找出的鞋子跟很高,没有楚远熙挑的那双合脚舒服,即便只是站在原地都能感到脚踝一阵不适。
她安静地将它脱了下来,踮着脚尖,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受那点点温度。
果然还是不适合穿这种东西啊。
楚安缔想。
被质问的感觉,也果然不好受。
面对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只差一点点,她就要把藏在心里的那件事说出来了。
也是第一次,生出了某个连想都没想过的想法。要选择把那件事告诉……楚远熙吗?
虽然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唯一一件楚安缔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的经历。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就此将它埋葬,再也不要被翻出来。
倒不是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只是羞于见人而已。
虽然这需要很多勇气才能做到,可是,如果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楚远熙应该就可以理解她了吧。
【作话】
无奖竞猜,坏女人的秘密是什么呢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