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宜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甜蜜下去,可如若这么顺利的话,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
关思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大概是从她弟弟关晓辉的死开始。
那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性格阳光开朗,猜到了她俩之间的关系,却从未挑破,只是会在见到陈妃宜的时候捂嘴偷笑,然后告诉她——
“我姐在偷偷给你准备手工礼物。”
然后,泄露了秘密的关晓辉会被关思园一顿暴打。这时陈妃宜会开口缓和氛围,三人说说笑笑,又过一天。
可现在她们再也见不到关晓辉了。
他还那么年轻,有大好的人生,却早早地失去了生命。鲜活的笑容,沦为一抔黄土。
那件事之后,关思园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电话一直是关机,拒绝和任何人联络,包括陈妃宜。
陈妃宜等待了一周,生怕她出什么事,于是只好拿着备用钥匙上了门。
原本整洁的公寓一团糟,客厅的地上堆满了外卖盒子,就连角落里的花也蔫着叶子,显然许久没喝过水了。
陈妃宜蹲下身,什么也没说,只花了些时间,替她将一切都收拾好。
而后走到关思园的背后,伸手抱住了她。
“园园……”她低声叫着恋人的小名。
任何言语和安慰在生与死面前都是苍白的,陈妃宜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说“节哀顺变”之类的话。
人又不是冷血动物,哀伤的心情又怎能节制住呢。
陈妃宜听见关思园哭了,哭声隐忍又悲伤,用双手捂住脸,不敢回头看她。
“哭吧……”她说,“哭出来就好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陈妃宜却也禁不住跟着掉眼泪了。
关思园总算转过身来,紧紧地回抱住了她,将头埋在颈间啜泣。
“晓辉不在了。”她痛苦地重复着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下一句话,让陈妃宜登时心中一惊,“是TT害死了他。”
“TT害死他?不是意外吗?”
关思园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她:“目前还没有证据,可我查到一些东西,他们在做什么实验,晓辉很有可能是他们的牺牲品……”
她热切地抓住陈妃宜的手。
“你知道什么吗?”
陈妃宜犹豫着摇了摇头。
像她这种测谎人员,基地也是十分防备的,甚至时不时就会为他们做特殊的测试,确保他们的忠诚度。她又能知道什么机密呢?
关思园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
“晓辉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一定要找到证据!”
这话让陈妃宜心中的担心更甚,不由得开口劝道:“园园,你先别急,冷静下来再说。你要和整个TT作对吗?想想G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
关思园沉默了。
良久,她说:“去阳台吧,我想抽根烟。”
那天,她们两人在关思园家的阳台站了很久很久。
关思园并不是个老烟枪,抽烟的姿势笨拙极了,可却还是一根一根地抽。
陈妃宜终于忍不住将烟盒夺过来:“你不要命了吗?”
看到恋人这样,她的心也揪得紧紧的:“不管你要做什么,前提都是好好活着。”
关思园又哭了,两个人坐在阳台上,像两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子。
“妃妃。”她说,“如果真的是TT害死了晓辉,我该怎么办呢?该为他报仇吗?”
陈妃宜沉默了。感性告诉她,应该支持关思园的想法,可理性告诉她,不该为关晓辉报仇。
面对如此庞大的组织,关思园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一切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说不好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关思园好好活着。
犹豫着,陈妃宜还是开了口:“园园,想你的父母。晓辉已经不在了,如果你也出了什么事,他们该怎么活呢。”
“是啊。”关思园怅然若失地望天,喃喃自语,“不过妃妃,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会替我照顾他们的吧?”
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都让陈妃宜心悬到了嗓子眼:“不许胡说!”
关思园平静下来,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给我一段时间静一静吧。”
于是又这样过了几个月。
考虑到关思园的丧弟之痛,TT给她放了三个月的假期,以至于那期间,关思园一直没有来过基地,也没有联系陈妃宜。
终于见到她的时候,陈妃宜欣喜非常。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问关思园,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等来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话。
“我们分手吧。”
什么?陈妃宜怔住:“为什么。”
关思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没有为什么,分手就是分手。”
看着她的双眼,陈妃宜心中浮现的第一想法是,关思园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园园。”她急促地捉住对方的手腕,“你不要冲动……”
却被狠狠甩开。
“够了。”关思园漠然地说,“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 …
那天晚上陈妃宜来到她家门口,按了许久的门铃也没有人开。她只得找出备用钥匙,却发现关思园连锁都彻底换了。
像是真的要跟她断得一干二净。
“关思园……”陈妃宜继续不断地按门铃,“你开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没有人理睬。
可她知道的,关思园明明就在家里,连客厅的灯都开着。
陈妃宜只觉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样,愣愣地在关思园家门口坐了一夜,直到凌晨五点,门才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关思园同样一夜没睡,布满血丝的眼眸。
“我说了分手啊。”她快要哭出来,声音在颤抖,“知不知道‘滚’字什么意思啊?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后面,基地内不知怎么流传起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
说陈妃宜是关思园的“舔狗”,被对方拒绝了多次一直不死心,现在两人彻底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
某次,楚安缔忍不住问她:“真的没关系吗。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澄清一下……”
“没关系。”陈妃宜微笑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楚安缔有些为她不平:“关思园那样对你,你真的一点也不恨她吗?”
陈妃宜还是同样的微笑:“真的没关系。”
楚安缔看着她的面容,心下微微怅然。
她突然也想起了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样对妃妃,你真的忍心吗?”
“不忍心又能怎么办。”
她看见关思园支着下巴,眼中隐约露出一点阴霾。
“难道叫她跟我们一起死吗?”
复仇这件事,胜则生,败则死。可胜与败的几率,并不是平等的——大概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才能做到吧。
就算成功了,也避免不了一辈子颠沛流离的生活。
所以她们也只能到这里了。
虽然很遗憾,可关思园更希望陈妃宜不要被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带着她那一份,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楚安缔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陈妃宜也想起了某件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晚关思园用猩红的双眼盯着她说出“滚”字的时候,陈妃宜心如刀割,却分明清楚地感知到了对方的心跳。
……是忘了她的能力么?
关思园,明明就在撒谎啊。
嘴上说着要她离开,已经不喜欢她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陈妃宜又怎么会不知道。
每个字、每句话都是谎言。
所以才,怎样都没关系。
因为她对关思园的信任和心意,从未变过。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