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陈易雄失踪之后,基因药剂的计划暂且被搁置了。TT犹如群狼失去了头领,六神无主,乱成了一锅粥。
而那时,是陈妃宜站了出来。
她以陈易雄远方侄女儿的身份站了出来,为当时混乱的局面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陈妃宜之前在TT内的职位本就不低,因此大部分人也还算信服,只是时间一长,底下有些蠢蠢欲动的人便压不住了。
陈易雄还在时,以铁血手段而闻名。他一倒台,很多之前被镇压的人就起了异心;而陈妃宜只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他们自然不甘于受这样一个小女娃的管束。
那些旧部联合出面,要求她继续当年没有完成的那个计划——
基因药剂。
前期已经投入了太多的资金和人力在其中,并不可能因为陈易雄的死就中断这个项目。何况这些投入并不都是来自TT官方的,他们每个人也私下花费了不少心血,怎么肯就这样放弃。
这些人在TT里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剩下的人中有不少也是与他们沾亲带故的,譬如引领者与被引领者,或是上下属、又抑或甚至就是家属。
这一层层裙带关系,就像大树的土壤之下密密麻麻的树根。平时不声不响的,可一到关键时候便如同数量穷无尽的蚁群,前赴后继、源源不断。
而陈妃宜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她原本是想销毁那些基因药剂的实验产物的,可命令还没有发布出来,便遭到了如此的拦截,寸步难行。
如同蚍蜉渡海,不论再怎么样也徒劳无功。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妥协。
陈易雄当年借着那个比赛的名头找来的实验品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没有剩余了。陈妃宜问那些人,究竟想要怎么做?
难道是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吗?
“不。”那些人给予了否定的回答,“经过之前的实验与研发,药剂的效果已经趋于稳定,我们希望能将它运用在真正的SSS身上。”
他们的目的和陈易雄是相左的。
陈易雄想探索那个虚无缥缈的人类极限,可他们目标远没有那么宏大,只想为自己谋求利益。
谁在乎SSS能不能得到突破呢?他们只在乎自己及家人的能力能否变得更强。
甚至获取更长的寿命,得到永生。
至于为什么要用SSS当试验品,原因也很简单。SSS是复苏者里身体素质最强悍的一批人,如果连他们都无法承受药剂的副作用的话,那成果永远也没办法用在其他人身上。
“SSS的数量很稀少……”
“楚远熙。她是陈易雄的女儿,不是吗?”
当然,更深的一层原因是她和陈易雄的关系。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那天之后,她的身世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
俗话说,斩草要除根。陈易雄已经不在,可他的女儿却还留在这里,还是实力足以毁天灭地的SSS。
楚远熙存在就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只要她不在掌控之中,就不论如何也无法令人安心。
他们提出这样的条件,以绝对的权力为筹码,和陈妃宜做交换,并表示实验室的一切研究都将交给陈妃宜来负责,他们只会提供前期投入,对于过程不会进行任何形式的插手。
为了表现诚意,这些人甚至还愿意与陈妃宜签订合约。这种合约不但具有法律效应,还具有能量的约束,一旦违约,便会被数百倍、数千倍的反噬。
那是一个和煦的春日下午,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子照进基地。
而楚远熙平静地坐在花园的藤椅上,伴着耳边传来的阵阵蝉鸣声音,听着陈妃宜说完了这一切。
她没有针对内容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像快要到夏天了。”
那是陈妃宜第一次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地恳求。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远熙。”她甚至跪在了楚远熙面前,眼中泪光闪动,难以自持,“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我还是想请你好好考虑考虑。”
“你不是真的为了这些人而来。”
基地本就是一个大型的幻想空间,在某个人离开之后,楚远熙就单独划了这片地方,在里面又放了一个小的空间装置,形成了这片花园。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虚拟的场景。不论是飞过的蝴蝶、还是划过耳畔的风,背后的本质都是一串冷冰冰的数据。
不过外面的季节是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这里是春天就好。
楚远熙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她冷静,甚至说得上是冷漠地看着陈妃宜。
“我想知道原因。”
陈妃宜的胸膛来回起伏,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半晌,方才缓缓地说出了她的理由。
“我找到关思园了。”
那日事发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关思园的踪影。
空间能力者本身就比一般的复苏者要更善于隐藏和逃匿,只要她想,就算近在眼前,别人也难以发现。
对于当时勾结G的叛逃者,TT的追缉令下了许久,却一直都没能找到。
而找到关思园,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她放弃了,二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逃了。
不论是哪一个,都无疑是极坏的结果。
“她受了伤。以目前的手段,回天乏术,只有基因药剂有最后一丝可能。”
当年关晓辉的死,正是因为他沦为了实验品之一,身子太弱,没能撑过去。而关思园为了弟弟的事情,暗自调查了许多年,甚至出入实验室不下数百次。
当年那些基因药剂的雏形半成品并非是全部以液体形式存在的,还有许多分子弥漫在空气中,只要一进去,就难以避免地接触到。
关思园早就产生副作用,却一直捱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而现在她也捱不下去了。
这种基因层面的副作用是难以消磨的,不论用什么药都无法治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衰弱。
“关晓辉当年就是这么死去的,如果什么都不做,关思园一定会步他的后尘。”
陈妃宜轻声说:“而如果我们能研制出真正成熟的基因药剂,彻底改变基因结构,才有一点挽救的可能性。”
“算我求你了,远熙。”
楚远熙静默片刻:“就算救了她,她也会恨你。”
基因药剂的研发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生命之上的。而关晓辉,就是这千千万万血肉中的其中一具。
如果只能以这种方式活下去,她相信关思园宁愿选择离开。
陈妃宜微笑:“我不在乎。”
“我只是没办法,看着她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