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猜得不错,她们离开之后,不过短短的两个小时,肖芝兰就被转移到回了TT基地,更加严密地看护起来。
理由是紧急病症突发。
虽然肖芝兰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乐观,但她们在的时候,也十分留意没有刺激到她的情绪。就这么短短的两个小时,能突发什么病症?
显然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不想让肖芝兰这么快地醒来,说出什么信息。
总之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安缔心头一凉。
也幸好关思园清理痕迹的速度很快,否则她们被发现的风险着实很大。
当时见过她们的医生护士被消除了部分记忆,监控之类也善后得很完整,因此没有人知道她们曾来过。
楚安缔不咸不淡地,装作不经意问了陈妃宜两句,看看她会否知道什么信息,得到的答复也是十分公式化的官方回答——还需要继续观察。
令人意外的是,楚远熙倒是获得了一次探视的机会。不过,只能独自前往。
翌日,楚安缔带着她去了基地。
肖芝兰又回到了TT基地的病房之内,被一道透明的玻璃门与外界隔开。楚远熙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跟她挥挥手。
“妈!”
少女难掩激动的心情,尝试着叫了一声,只不过声音并不能传递过去。
肖芝兰半倚在病床之上,似乎没有睁开眼睛。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既不能面对面地交流,也没有法子叫醒对方,更何况工作人员说了,叫她最好不要打扰肖芝兰休息。
楚远熙一时有些挫败,但这是时隔半年以来,她第一次重新见到母亲,因此心头的喜悦还是大过了气馁。
少女拼命地挥着手,试图能让肖芝兰的余光瞥见自己,然后又“咚”、“咚”地敲了敲玻璃。
虽然她这种危险的行为很快被工作人员制止了,但倒是神奇般地起了效果。肖芝兰被这声音惊扰,半阖着眼睛,缓缓朝这边看来。
母女俩遥遥对视的那一瞬间,楚远熙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一时间,半大少女离开家人许久的酸楚蓦然涌上心头。
不过她当然不能把这些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飞快地露出了微笑,又再次夸张地朝肖芝兰打招呼。
虽然知道对方不能听到自己说话,但也仍是竭力地做着口型。
离得远远的,她看不真切,只是瞥见肖芝兰似乎哭了,苍白的脸颊上,缓缓划过两道泪痕。
“别哭啊……”楚远熙慌了。
妈妈在她心里一直是女强人的模样,鲜少流露出如此脆弱的情绪。
是能量的后遗症太严重了吗?让一向坚强的妈妈,都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
想到这里,楚远熙的笑容忽然慢慢敛了下去。
不管事情的背后是谁在主导,可本质还是自己的错。
要是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如果没有觉醒,妈妈就不必经受这一切。
——虽然,觉醒让她来到帝都,遇到了最喜欢的人,每一天都比以往要充实快乐。
但如果这是以母亲的健康为代价换来的,楚远熙宁愿不要。
一辈子那么长,她总能遇到该遇到的人。
可妈妈受到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知女莫若母,她的眉头一沉,肖芝兰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女儿过分责怪自己,连忙也勉强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经历过这一遭,虽身体虚弱,但这一笑之下,倒也显得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楚远熙抿了抿唇,用力地对她点了点头。
容许她探视的时间很短,全程,楚安缔都没有参与其中,将时间留给了母女俩人,自己去瞧了眼仍旧陷入昏迷的楚孟祥。
同样出了车祸,楚孟祥作为司机,不光受到能量的侵袭,实际的伤害也没少经受,因此情况比肖芝兰更为严重。
不过楚安缔在外头看着他的时候,心理活动和楚远熙截然不同。
她心头一丝,一丝波动都没有,跟看着一个陌生人的反应没什么差别。
楚安缔冷漠地歪了歪头,心想,现在大概就算楚孟祥当场在她面前离世,她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毕竟他从来就没管过她,“父亲”这东西从生下来就就名存实亡。
他活着还是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楚安缔蓦然想起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些事,自己一个人坐高铁跑去津沽找他,期望能得到些帮助,却……
结果太令人失望,不提也罢。
她的思路很快被工作人员的提醒打断:“那边探视好了。”
时间过得飞快,没过多久,楚远熙就该结束探视了,否则会影响肖芝兰休息。
带她离开的时候,楚安缔看到肖芝兰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和昨日一样,期盼与祈求兼有。
楚远熙还以为那是在看她,连忙又对妈妈挥了挥手,可唯有楚安缔自己心里清楚,肖芝兰还是没有放弃。
可她什么也无法对她承诺,甚至连一个回应也不敢做出。
工作人员对楚远熙的说辞是,现在肖芝兰的身体已无大碍,静养就好,只是时间不太确定,少则几天,多则几月。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因此小孩很快又振奋了起来。
“对了。”少女忽然想起来,“我们挑的沙发是不是还没有买?”
楚安缔微微晃神:“嗯,是。要再去一趟家具城吗?”
最终还是她向小孩妥协了,选择了楚远熙喜欢的布艺沙发。
“不用。”楚远熙打开手机给她看,“我记下了货号,我们网购也可以。”
不得不说现在网络的发达程度之高,网购比实体店便利多了。才下单不到半天,沙发就被同城送打包送到了家里,也不需要拼装,直接就能用。
那个承担了太多它本不应该承担的懒人沙发,就此光荣退役。
把它收起来的时候,楚安缔少见地还挺难为情。
即便洗得干干净净,上头全是茉莉洗衣液的清香,她却好似还是能闻到,甚至摸到……
在某些夜晚肆意绽放流淌的花蜜。
新的沙发宽敞又舒适,只是一下子将本就不算大的客厅占了个七七八八,楚安缔躺了上去,觉得还不错:“果然贵有贵的好处。”
她拽着少女的手,勾着人一块儿躺了过来。
刚去看完肖芝兰,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自然没心情做什么,因此只是依偎着静静躺在一起,彼此都沉默着没说话。
楚远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小声说:“等我以后自己赚钱了,给你买更贵的。”
少女的眉头蹙起,抿着唇做下承诺。
“什么给你买、给我买。”楚安缔失笑,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本来就是一起用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而且那个人也每个月有给我打钱,现在银行卡里的存款一直在变多,也不算花我的钱。”
话题骤然转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楚远熙亮晶晶的眼中充盈着对他的憎恶:“他就是个变态。”
什么基因药剂……什么物竞天择,纯属扯淡,把人当小白鼠一样实验。正常人会生得出有这种想法?
她回来就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和楚安缔说了,对方听完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主要是能猜得到。
那个姓陈的男人虽然举止矜贵优雅,但掩不住眼中偶尔流露出的疯狂之意。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楚安缔顿了顿,手指间把玩着身边人的发丝,随即轻声道:“刚才,关思园查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哦?”
有了长相特征,又有了姓氏,就很好定位了。
关思园发来的那份资料中,大刺刺地写着他的名字。
——陈易雄。
他岁数和肖芝兰相仿,老家在中州那一带,从少年时就背井离乡北上打工,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法人。
在TT中的身份暂且不清楚,不过以他的年纪算,资历是相当悠久了。能接触到他的人,跟楚安缔和关思园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楚安缔看到“医药”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将很多信息都对上了号。
制药公司有自己专门的生产工厂,那么也不难理解,陈易雄那些药剂都是以何种途径被制造出来的了。
多年来,此公司的创新药寥寥无几,而且不生产其他仿制药。以这种效率,哪里来的利润,因此只是批了个药厂的外皮罢了。
“这样。”楚远熙听完,点头称是,“这人邪门儿的很。他和你要找的人有关系吗?如果没关系,就不要管他了。”
少女的目光纯净而澄澈,望得楚安缔莫名心中一窒。
她又怎么能够对着这样的她,将将知道的事情说出口。
“还不清楚。”楚安缔含糊道。
少女对她总是无条件的信任的,乖乖点头:“噢,那之后再看看,要是没关系,就不理他了。”
她微微凑近,将头靠在女人的脖颈上,像只乖巧的狗狗一样蹭蹭。
楚安缔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忽然说:“布沙发容易脏,以后你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要注意清洁。要是我不在……”
少女抬起灿若星辰的眸来,哑哑的嗓音微扬,戳了戳她的脸,然后反驳:
“你怎么会不在?”
楚安缔一时失语。
少女又懒洋洋地趴下:“你不在,我就等你回家。”
她本意是开个玩笑,却没成想对方半天都没说话,怕楚安缔不高兴,赶紧解释:
“放心,我会自己弄干净的。”
楚安缔轻轻“嗯”了一声,终是没说出口。
被咽回肚子里的话是——
如果我,再也不回家了呢。
【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