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房间里一片黑暗。
浴室的地板已经被溅出的水花弄得一片狼藉,一缕风悄然将浴室灯的开关关上,最后一丝光芒也随之熄灭。
少女的手掌贴着楚安缔的手臂,另一只手缓缓将自己湿得不能再湿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一起?”她轻得不能再轻地问。
对方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水流浇了整头,从两人鼻尖相触的地方流下来,沿着唇线淌至下颌。
这个吻绵密又持久,直到唇齿间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时,楚远熙也没有松开她。
这是两人第一次坦诚相见。
即便对方身上有的自己都有,在目光触及之时,还是禁不住流连忘返。
怎么看也看不够。
楚安缔被扣着后脑,仰着头朝后伸手,关上了淋浴旋钮,随后勉力推了下身前的人。
“回去吧。”她说。
楚安缔的头发很长,自然风干要许久。少女拿毛巾帮她擦了干,又主动拿起了吹风机。
尽管自己的脑袋还湿哒哒的,却仍然在帮楚安缔吹头发。
“我自己来。”楚安缔开口。
可楚远熙的手指已经伸入了她的长发之中:“没关系。”
她将风筒调至合适的温度,仔仔细细地吹了起来,一边吹一边用左手来回拨弄着,丝毫没有不耐。
楚安缔始终是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叹气道:“放下,我来吧。”
少女的语气中是一如既往的不听劝:“不要。”
她从来没这么正大光明地碰过她。
不知道此刻的机会能持续多久,当然要不遗余力地抓住。
不论哪里都好。
两人都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视觉,尤其是楚远熙。
楚安缔没有带自己的护肤品,不过SPA店的房间里放了不少瓶瓶罐罐,楚远熙挑了个和她平时用得相近的,倒在手心里,替她轻柔地在脸上涂匀。
指腹温热地划过每一寸皮肤,令楚安缔下意识地背后一麻。
“算了。”这次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她真的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即便对方是朝夕相处的人,“你停手。”
她攥住了少女的手腕。
而对方的回答也依旧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不要。”
楚远熙将手抽出来,继续将她的左半脸也慢慢涂上护肤品:“我做得不好吗?”
“……不是。”
“你刚才答应了。”楚远熙的语气软了下来,“现在只不过是帮你涂脸,不可以吗?”
“我说的可以,不是这个可以……”
“那是什么可以?”
骤然而来的逼问让楚安缔一时哽住喉咙,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眼睛,雾蒙蒙,又全是她不愿面对的感情色彩。
偏偏对方还得寸进尺,伸手揽住了她。
“这个……”
“也不可以?”
直到在床上滚作一团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得出答案。
时间已晚,店里的员工已经来确认过她们是否在这里留宿,她们不敢动用能力,生怕吵到隔壁的人。
光论力气,楚远熙是略胜一筹的,因此楚安缔在争夺位置方面占了下风。
“起来。”她又挂上了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眉宇之间宛若要结出冰棱,微微喘了口气。
楚远熙讶异地挑了下眉:“你想……”
可是幻象里的情景,楚安缔分明是被动方,怎么这个时候又想主动了。
要杀人般的目光睨过来,寒若刀锋:“你想?”
“我想。”
“那就别上我的床。”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脾气。”
“我像小孩子?”楚远熙比她小了快四岁,怎么敢说这话。
“对啊。”
此时不正是吗,抿着唇嗔怒般地训斥她,却无端多了几分平时少见的娇柔意味。
楚远熙的眼睛亮亮的,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不容抗拒:
“平时都是你照顾我,这次让我来,好不好。”
… …
… …
那晚终究没有做到最后。
楚远熙能感受到楚安缔很紧张,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着的,而她又没有什么经验,生怕弄伤对方,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比青涩。
她试图让对方放松下来,轻轻地抚过她的后背:“别怕……”
可楚安缔只是冷声道:“我不怕。”而后比之前更僵硬。
膝盖被动地分开,却仍然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远熙想了想,忽然松开了手,俯下身去。
“你……”楚安缔吃了一惊,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不行,不许这样。”
可少女早就比她快一步地低下了头,如亲吻时一样含住。
楚安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你……”
“没关系。”
下方的声音含混不清,还隐约叫了她声“姐姐”。
楚安缔仰着头,用手背完全隔绝了自己的视线,却又被楚远熙轻轻将手臂拉了下来,不准她再这样做。
“我想看着你。”
表情从而完完全全暴露在对方眼前,包括面颊上似有若无的绯红,和发烫的温度。
真的是,完全要疯掉了。
她们睡得香甜,另一头,林思却并不能入眠,也不想入眠。
楚安缔没来,褚晴漾回家了,她们剩下几个人都是高中时玩得很好的,做完SPA,又吃完晚饭后,就在附近找了家KTV玩。
刘子欣将气泡果酒递到她嘴边:“不是吧,还在想啊?我说多大点事儿呢,人家估计早就记不得了吧。”
她们几人关系好,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林思直接道:“滚。”
刘子欣不解地皱眉,顺带撇撇嘴:“至于么你,真的是,你这种态度,过去这么多年之后突然来跟人家道歉,谁会接受。”
其他人也对这事略知一二,纷纷附和:“你也别太自责了,要说该道歉的话,我们都该道歉。她这次既然答应出来,就应该是已经不在意了。”
“就是,我记得楚安缔不是小气的人,你别想太多了。”
林思半晌不语,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高中时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林思性格比较叛逆,老师不让的事情都干了个遍,大多是为了装酷。
本来,她和楚安缔这种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产生的唯一矛盾,是缘于高中的一场物理竞赛。
林思的好朋友和楚安缔是一队的,都是成绩很好的学生,一路过关斩将,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功通过了初赛复赛,夺冠的希望很大。可以说只要不出意外,冠军就是他们的。
可偏偏决赛的那天早上,意外出现了。
楚安缔一个招呼也没打,突如其来地不见了。
他们急疯了,几乎发动全校的人来找她,带队老师心焦如焚,差点都要报警找人了,最后仍是遍寻无果。
这个竞赛的规定比较死板,不允许中途换人,再加上她们并没有替补队员,奇迹没有发生。
队伍里少了一个人,自然遗憾地输掉了比赛。
与此同时,楚安缔消失了整整一周,再回学校时,面对大家的关心和疑问,什么都没有解释。
林思的朋友想要参加自主招生,因此竞赛成绩很重要,楚安缔的缺席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再加上他们队伍是代表学校出战的,事关学校荣誉,这事儿在帝都其他高中之间闹得很出名,所有学生都同仇敌忾。
因此林思不论是为朋友打抱不平,还是为了学校的荣誉,都有理由对楚安缔发难。
她还记得那时站在楚安缔面前,愤怒地质问她时,女孩淡漠的面容。
“对不起。”她平静地说。
林思气得一把拽住她,狠狠逼问:“你耽误了一整支队伍,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到底有什么事比竞赛还重要?!”
可楚安缔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凭林思摇晃着自己的身体,脸色苍白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林思被她的态度气坏了,幼稚且高调地扬言,见楚安缔一次揍她一次。
当然,她也就是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罢了,没有那种**似的能力,放放狠话而已。
楚安缔原本人缘很好,可这件事发生之后,在林思的带头之下,大家开始渐渐地疏远她。
毕竟一个没有集体荣誉感,不负责任的人,谁会想要接近呢?
她的朋友只剩下褚晴漾一个,不论别人怎么议论,都只是皱着眉站在她身旁,呵斥那些说闲话的人。
再加上进入高三之后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人际关系变得不再重要,楚安缔本就行事低调,在学校里的存在感也逐渐降低。
毕业之后,她除了褚晴漾,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联系方式,同学聚会也一直缺席。
后来高中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人提起,曾经试图联络楚安缔,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其他人不禁回忆起当年的事:“说起来,楚安缔以前人挺好的,当时怎么就……”
随后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因为没有人想到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找她干什么。”
林思冷笑一声,音量不大不小:“这种人不联系最好,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这么会坑人,现在不知道什么样……”
“够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褚晴漾当众摔杯,全身的凛然气势震得所有人都没敢说话。
她拽着林思的胳膊出了包间,用力地将林思一把推搡在了墙上。
“你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褚晴漾一字一句,眼神锐利如鹰一样盯着她。
林思自然不服,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说的?
褚晴漾没回答,只是转身离开了。
林思只觉得好笑,事后和刘子欣她们出来玩的时候,还当做笑料般提起,说褚晴漾平时好好一个人,怎么每次提到这事,就无脑维护楚安缔。
怎料刘子欣突然变了脸色。
“其实……”她吞吞吐吐,“我回学校看望班主任的时候,听他说了一些内情。”
当时刘子欣和班主任聊起同学聚会,顺道提了一嘴楚安缔,说她当时怎么就错过了竞赛呢。
班主任明显怔了一下,问:“你们还在怪她?”
“那倒不至于,只是想不明白。”刘子欣实话实说。她是学渣,也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不太在意竞赛什么的,因此对楚安缔的恶感也没有别人那么重。
只是大家都不和楚安缔玩了,她又怎么能脱离群体呢。
只见班主任沉默半晌,道:
“也是,当时老师本来打算替她说一说,谁知道她强烈要求老师替她保密,因此,你们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竞赛的那天,那孩子没来,是因为她的母亲去世了。”
【作话】
发生了什么自己体会吧(眼神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