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走后,房门被某个人重重地关上,在安静的走廊中发出“啪”的一声响。
也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就这么一两句话的功夫,楚安缔已经坐在了房间里的梳妆台前,开了盏镜前小灯,对着镜子更加仔细地打量唇上的伤痕。
被咬破的伤口经过并不算温柔的折磨,现在不再流血了。
可还是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稍一舔舐,便在舌尖淌开,萦绕不散,附带着一阵似有若无的痛感。
让人心烦意乱,心浮气躁。
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忽然凭空浮了起来,对着少女的方向直冲而去,杯身微微倾斜,里头的水也跟着晃动,眼看就要泼她一身!
却在顷刻之间,被另一股力量生生止住运动轨迹,就那样不上不下地停在了她面前。
玻璃杯是透明的,将楚安缔的背影折射成一个微缩的投影,楚远熙看了一眼,未置一言。
倒是她先冷冷开了口:“你真该清醒清醒。”
今天是昏了头,还是失了智。
“……是吗。”楚远熙低声应了下,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被泼的冷水还少吗,可是好像没有哪一杯能够让她真正地“清醒”过来。
“你不该为你做的事情道歉吗?”
楚安缔冷着脸抽了几张纸巾,狠狠擦拭方才被吻过的地方,力气之大,几乎要擦掉自己一层皮,丝毫没顾及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起血珠来,如同感受不到一样。
眸中浮动的排斥神情,让楚远熙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可是她当然不会信,也不会道歉。
“是吗。”
那粒珍珠纽扣似的空间装置,蓦然被从楚远熙手里抛了出去,成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正正好好落在了楚安缔身前的台子上。
她凝眸看着,不明所以。
楚远熙已经掌握了如何熟练地操作恋爱空间,不用亲手触碰它,也能轻易调出那个系统面板。
两个存档位置,有着不同的时间显示,赫然眼前。
楚安缔倏然转头,聪明如她,目光在触及到那一行时间栏的时候,便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这——
这个空间会留下进出的时间记录!可是为什么?
楚安缔和关思园相熟,关思园又是空间能力者,因此她对空间装置还是有不少了解的。但饶是她见多识广,却也从未想到,这个空间装置会留下进出记录。
众所周知,空间装置的用途多为练习、比赛,功能方面多为关注实用性。
至于进出记录功能,对于官方用的大空间来说当然是不可或缺的,可对于私人的小空间来说,这个功能就略显鸡肋了,因为都是本人使用,基本上无需查看。
因此虽然这个功能制作起来并不算难,但鲜少出现。
当时楚远熙对楚安缔提起这个空间之时,只说这是比赛时别人送的小玩意儿,有幻觉功能。
而王泳儿的父亲是专业的空间制造师,因此在做私人空间的时候,也习惯性地带上了这个比较正式一些的功能,更是方便存档。
而楚安缔对这一切并不知晓。
在看到那行字的时刻,她的表情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开始疾速融化,滴滴答答地淌水,犹如冰块被点燃后,燃出一簇漂亮的火苗。
只是自己却被燃烧殆尽,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楚远熙的嘴角动了动:“如果你还不承认的话,就和我一起进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梳妆台前的人很快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而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竭力维持表情不变。
只是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楚远熙没有多废话,在楚安缔反应过来之前,径自启动了那个空间按钮。
她看到她下意识地将那枚珍珠纽扣攥在手里,似是想阻止她的动作。
可惜无济于事。
还是熟悉的白光自眼前闪过,只是这一次持续了整整十秒钟,因为空间承载了两个人的能量。
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回放,某只手熟门熟路地把它拨回了最开始。
存档开始缓缓播放,两人的幻象坐在桌前吃早餐,而刚刚进入空间的两个原主却并没有这么和谐。
一进来,楚安缔就没再收敛,抬眼瞥向面无表情的少女,抬手便让对方的整个身体飘了起来,欲将她狠狠往客厅的墙上摔去。
反正这里不会受伤。
两人平常小打小闹多了去了,这还是楚安缔真真正正地头一次下重手,楚远熙自然察觉得到,不过并未生气。
虽然作为引领者有天然的能力压制,可楚远熙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任她拿捏的,很快,一股风便飘至身后稳住身子,让她得以看向对方抿起的唇。
“姐姐。”少女轻声说,“你急了。”
只有被戳中要害的人才会如此恼怒。
楚安缔的指尖正在不易察觉地发抖,想赶快从这个空间中离开。可空间装置的主人权限很高,当时王泳儿把它送给了楚远熙,独自进来时还好,现在楚远熙也在场,没有她的允许,楚安缔根本找不到离开的途径。
只能被迫地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现在呈现在眼前的都是以往的画面,也就是当时深夜的存档记录,因此并不会受她们的干扰,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毫无察觉。
桌前,楚远熙的幻象已经吃完早餐,拿起书包,打算出门去上学。
“我走了。”她一如既往地说,“拜拜。”
当时楚远熙发现这个存档的时候,进来看到这里,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场景。
她甚至以为是系统出了差错,譬如不小心将同一个存档存储了两遍之类的,因为这和她体验的恋爱空间初始环境非常接近。
更何况楚安缔不是已经有女友了吗?如果这个是属于她的存档,出现的场景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可就在她马上要退出去的前一刻,楚远熙看到,那个楚安缔的幻象面前出现了两个选项。
“是否选择【留下她】?”
随着幻象的目光微动,呈现出了另一行字——“是否选择【不留下她】?”
那时,楚远熙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一点儿,几乎能听到胸腔中怦怦的声音,虽然大概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禁不住做无用功地期待。
她怎么可能留下自己。
毕竟等幻象中的楚远熙离开了家,真正的剧情才会展开吧。
“咚!”骤然一声响,马克杯被狠狠地摔在了茶几上,两者俱都摔得粉碎,毫无生还的可能性。
自然是真实的楚安缔的手笔,以摔东西这样粗暴直接的方式表明抗议,足以证明她的底气不足,声音都在发颤:“够了,楚远熙,你……”
就在这时,幻象中的楚安缔有了动作。
存档中,她露出了一种在她面上不太常见的神情,似乎盈动着无措的犹豫感,缓缓、缓缓地伸出了手。
然后,轻轻地触碰了——
留下她。
做出那个选择之后,幻象中的楚远熙回了头,心领神会:“嗯?现在吗?可我要迟到了,还有二十分钟,早自习就开始了。”
眼神中是在和她商量的意思。
幻象中的楚安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足足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轻声道:
“没关系。”
这几个再寻常不过的字落入真实的楚安缔耳中时,几乎有如烟花炸裂,轰鸣作响。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幻象中的楚远熙穿的不是普通校服,而是学校发的正装,深蓝色的西装,还系了条领带。
楚安缔亲眼看到,存档中自己伸手拉住领带,轻轻将人勾了过来,附在她耳边说:
“那就动作快点。”
“快点?”
被扯着领带的楚远熙丝毫不急,低低哑哑的声音中反而带着丝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带着调笑意味:“不然干脆请假好了。”
“那不行,你得上课……”
“那就得现在去学校。”
“……”
“可是你不让。”
终究还是她退了一步:“……好,我给你请假,但之后不能这样。”
楚远熙笑了一下,随意地将书包扔到沙发上,干脆将已经松松垮垮的领带解了下来:“知道了。”
眼波绕着她打转,“这可不算是我自己翘课。”
楚安缔作势瞪了她一眼:“我先去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反正家里地板很干净,她没有穿袜子,赤脚踩在地上,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拿起了手机,找出通讯录里班主任的手机号。
“喂,老师,我是楚远熙的姐姐,她今天生病了……”
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熟悉的身体自身后覆上,楚安缔只得匆匆两三句说完便挂断了,也顾不得礼不礼貌的问题了。
“我生病了?”少女的声音问,指尖散漫地抚过她怕痒的地方,“你打算给我编什么症状?”
她仰着头,微微有些晃神,没回话,可随即颈侧便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楚安缔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你的衬衫会皱。”
“没关系啊。”
少年人行事总是肆意欠考虑的,包括此刻的楚远熙。她毫不顾忌地贴上去,任凭衣料摩擦的声音大声地传入耳中。
“反正等下也要脱掉。”
“……我没让你脱。”
“噢?”
刚刚探入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让楚安缔有几分难受;少女似乎把她别扭的话语当成一个不错的意见来考虑,想想觉得满新奇的。
“也可以,那我不脱了。”
“嗯?”
“你一个人就够了。”
温热的吻落在耳畔,可其他的事情就没这么轻柔了。
“我想看姐姐。”
… …
… …
幻象中的事情如此进行,而现实中的两人就在旁边,却远不如那么亲密。
真实的楚安缔已经背过身,不去注视这一切,可那嘈杂且欢愉的声音还是无可避免地传入了耳朵里。
每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她的情绪就与时俱增,从指尖连带着四肢,最终心尖都在颤。
楚远熙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向沙发上渐成一人的两个幻象,忽然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楚安缔的真实想法。
“姐姐。”她说。
楚安缔没有回头,只是肩膀下意识动了动。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底是现实中拒她于千里之外,还是存档中缠着她怎么要都要不够的模样。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可以反差这么大?
“告诉我,好不好。”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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