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知道了。
这是楚远熙脑海里的第一想法。不然怎么会一大早地起来折腾?
楚安缔平时没事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起太晚,但就算醒了,一向也会赖会儿床的,绝不会没事突然跑去买张床。
更何况大部分商场开门也没那么早,她急着出去,怕是有别的原因。
譬如不想见到自己。
再加上,床也不便宜吧……以这女人的节俭程度,绝对不会买没必要的东西,更何况分床睡还和楚远熙有直接关系,女人一定会先和她商量再做决定。
楚远熙又猛然想起女人昨晚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爱答不理的模样,脸色微微发白。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是通过何种途径知晓的,但答案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那张刚运过来的床大约有一米五宽,算是很宽敞了,睡下两人也绰绰有余。
在那些穿着制服的人走之前,楚远熙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低声询问了价格。
她得到了一个并不便宜的数字。
……一个家里,为什么要有两张双人床?
女人和楚远熙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回过头,任凭少女站在那里,矗了很久。
等到将床和新床垫装好,又把灰尘和垃圾打扫干净,一切料理完毕之后,楚安缔方冷静地倚在卧室的门框旁边,不带感情地问了一句:
“你想睡哪间?”
“……”
楚远熙说不出话。
见她如此,女人干脆替她下了决定:“好,我搬。”
“……等等。”
少女站了许久,身子稍微有些僵硬,垂下眸子,忽然动身向前,挤着狭小的门框进了卧室。
同女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没忍住稍微抬眼看了一眼,可根本不敢任凭目光多留,只片刻,便飞快收回。
“你放下,我搬。”
平时的被子和枕头都叠好搁在床上,备用的床单也找出来了。
楚远熙没动手,只以一股风轻轻将它们托起,转瞬划过空中,进了储物间内的床上。
楚安缔明明全都知道了。
却并未挑明,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还以这样迂回的方式来警醒越界的自己。
“……”
楚安缔看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进了卫生间。
明明昨晚才洗了澡,现在里头却又响起了水声。
大概是不想和她说话吧,少女想。
事实也确实如此,楚安缔一向都是二十分钟完事,这次却足足洗了快一个小时。
等她总算湿着头发出来了之后,却又深吸了口气,转身拿起随手搁在沙发上的包,看样子是又打算出门:“我有点事,午饭你自己解……”
“姐姐。”
突如其来的、带着恳求的那一声并未打断女人的话语,依旧毫不停顿地继续说了下去:
“……决,我晚饭后再回来。”
她走向玄关,准备换鞋,忽闻身后少女的脚步声紧跟而来:
“你头发还没干,吹一下吧。”
动作没停,就像没听到一样,依旧在鞋柜中翻找着。
“姐姐!”
“……”
“这里是你家,要走也该是我走。”
楚远熙的声音较往常更加低哑难辨。
年长者选择为她留一份面子,可年少者并不想全盘接受,而是再也无法忍耐这种空气中都充斥着冷意的冷战,索性直接挑明,拿到台面上来讲。
“昨天在隧道里,是我没错。”她语速很快,却戛然而止,“是我……”
是她一厢情愿、强行亲吻了她,还妄图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一切后果,都是她的一己私欲导致的。
可话到嘴边,却又如何都说不出口。
女人面色平静,顿了顿,手里拎着鞋:“嗯。”
越看她面不改色,楚远熙的心就越乱:“如果你不想看见我的话,我可以走……”
“闭嘴。”
楚安缔看到少女这副茫然的模样,不但没有心软,反而再也压制不住火气,把鞋往地上一摔,挑眉冷笑:
“事儿让你做了,便宜也让你占了?现在讲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觉得你年纪小我就不敢赶你走?现在在这儿道德绑架我?别跟我装可怜。”
“……”
说完这连珠炮似的一串儿话,女人舒了口气,双眼锐利地盯着少女,似乎能将她的内心看穿。
“你昨天到底什么意思?嗯?”
对方就像突然失声了一样,张了张唇,却缄口不答。
楚安缔失了耐性:“你是同性恋,对吗。”
她早该想到的,之前屡次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楚远熙的反应虽然平常,但都夹杂着一丝不对劲的情绪。
还有一开始偶尔对肢体接触表示出抗拒,异于正常直女的边界感……种种迹象早已表明这一点。
可为什么是她。
假如是褚素素,楚安缔会毫不留情地让她尝到点苦头,并不再在意这件事,只把它当成是小孩子的无聊把戏与恶作剧;假如是褚晴漾,楚安缔会直接表明自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并开口询问这样做的原因。
可唯独得知那人是楚远熙时,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这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自带回家,供吃供穿供上学的小孩儿,从一开始的天天斗嘴,到后来相处得还算融洽……说没感情自然是假的。
有了楚远熙之后,明明同样是年纪轻轻的她,却仿佛能体会那些期盼孩子成才的家长是什么心思了。
甚至和女孩做了许诺,说什么考试考好就会去游乐园玩——三岁小孩吗?这么幼稚。
自己到底哪里亏待她了?
正因期望甚多,此刻才会如此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女孩沉默且缓慢地点了下头。
楚安缔毫不意外,又问:“亲我是什么意思?喜欢我?还是别的什么?”
少女依旧抿着唇,没吱声。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你哑巴了?说话会不会?”
一个橘子凌空飞来,重重砸在楚远熙的脑袋上,额角的皮肤顷刻间红了一大片。
明明可以闪避,她却躲也不躲,只像是被逼至死角之后的最后一搏,倏然抬头和女人对视。
眼里满含着惶惑与挣扎。
“对不起……”
“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
楚安缔很少真的动怒,此刻却被这只小白眼狼气得右手微微颤抖:“你要是只会重复这三个字,现在就滚。”
滚。
这个字像被音响循环播放一样,回荡在楚远熙的耳中。
又一个橘子飞来,却并没有朝着楚远熙的头上而去,在触及到她的前一秒,狠狠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对不起。”
即便楚安缔说了不想听道歉,她仍是木然且机械地,又说了一遍,蹲下身,将散落在地的两个橘子捡了起来,稳稳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干涩启唇:
“体检的时候,我在幻想空间中看见了你。”
见到你同我如恋人般亲吻,约会,出游,在拥挤的人世间留下种种痕迹;见到你露出了反常的一面,如妖孽般勾引着本就没有任何意志力可言的、溃不成军的我。
可是为什么啊?明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那样的,她发誓自己在那之前,从未,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想要越界的心思,哪怕一分一秒。
“后来的每晚,我都一如既往睡在你身边,闭眼之后,依然能在梦中见到你。”
见到你同我做各种各样放浪形骸、能说或不能说,敢做或不敢做的事;见到你像只猫一样窝在我怀中,肆意撒娇亲昵。
那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事。
当她发现自己不但不抗拒,甚至乐在其中时,为时已晚。
“我没法控制自己。你当做是我意志力薄弱的借口也好,鬼迷心窍也罢,怎样都好。可我真的……只要一看到你,就在想那些事情,根本无法停下。”
能力复苏有时会带来一些额外的身体素质提升,譬如体力与五感等。
而楚远熙早就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夜视能力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好了。
当时在漆黑的隧道里,又有着杂乱的遮挡物,其他人什么也看不见,可对她来说则不然。
跌倒至楚安缔身边纯属偶然,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必然。
不论过了多久,她都记得眼前的唇清晰分明,和梦境中千百次的画面重合,仿佛能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
去吧。
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知道。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而她也确实如此做了。
她知道楚安缔一定会问自己为什么,她又何尝不想好好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继姐,她的监护人,她的引领者,她没有血缘却胜似家人的人,每天站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笑靥如花,对她来说,就像颗行走的**。
“我不是色情狂,也没有什么特殊癖好,甚至连别的女人的手都从来没有拉过。你觉得我恶心也好,不可饶恕也罢,我都认了。可是直到现在,你生气地质问我,我看着你的脸,眼前还是那些如果说出来,你一定会杀了我的画面,姐姐。”
少女知道自己的解释有多么苍白无力,索性多了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眼神微动,眸中分明有什么水盈盈的东西在迂回打转。
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总算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否则,为什么那张唇明明已经决绝地扔下一句“滚”,她却还是无可救药地被它吸引。
并始终甘之如饴。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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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和亲戚在一起,今天码字的时候,亲戚悄悄走到我身后看了半天,问我:你写文章吗?这是啥啊,俩女的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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