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其实比较少变拟态,一方面是不习惯,另一方面是自己不喜欢蛇。

  但今晚,他忽然觉得变成蛇,还是挺舒服。

  看来星网所说的,拟态才是兽人最舒适的状态,这句话不算假。

  当然,也可能是闻着熟悉的气味,浑身泛懒。

  蛇本身喜欢温湿的环境,如果不是捕猎状态,就会慢慢地挪动。

  他们遇到冰冷的季节,行动愈发缓慢,恨不得原地冬眠,尾巴一圈圈盘起,而温暖湿润的洞穴,无疑是最佳场所。

  像回到母亲的子宫,柔软、安心、舒适。

  ……

  徐牧一觉睡到天亮。

  比起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毯子,保持恒温的细腻皮肤显然更加舒服。

  因此,当他意识到后者离去时,整个人瞬间醒过来。

  模糊的视野里,人影重叠。

  等缓过劲儿,稍稍好了点。

  徐牧想开口,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然后床前的人离开了。

  没一会儿,卫生间响起水声。

  徐牧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他还是一条蛇。

  不能说话。

  “居然九点了……”徐牧按了按眉心,支起身子,利索地换了身衣服。

  叩叩——

  “早,念也哥。”

  柏念也吐了口牙膏沫,从镜子看过去,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翘了翘。

  他眼尾弯弯,“早。”

  徐牧拿新买的漱口杯装水,挤牙膏,和柏念也并排站着刷牙。

  那种感觉很奇妙。

  徐牧无法形容,大概是幸福的具象化降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念也哥……”他撞了撞对方肩膀。

  柏念也漱完口,抬眼看去,“怎么了?”

  “等等我……我还没刷完。”徐牧含糊不清地说。

  柏念也笑笑,“我还要洗脸——”

  “一起。”

  柏念也觉得好笑,但真的在原地等待。

  徐牧加快刷牙速度。

  “好了,洗脸。”他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二愣子,找补道,“同居第一次共同的洗漱,仪式感。”

  “照这样的说法……”柏念也打湿毛巾,轻轻擦脸,“起床我也该等一下你。”

  徐牧一顿。

  “你还真听进去了?”柏念也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头。

  徐牧顺势弯腰,从后面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对方肩窝,脸上残留湿漉漉的水珠。

  他看着镜子里灰蓝色的眼睛,慢吞吞地说:“是啊,念也哥,你还不叫醒我?”

  柏念也一只手臂直起,撑在洗漱池,侧颈被徐牧头发刺得发痒。

  他躲了躲,轻笑:“你睡得这么香,我碰你都没反应,就让你继续睡了。”

  “哦——”徐牧垂眸,鼻尖蹭他的耳朵,“但你可以喊我。”

  “喊了。”柏念也怕痒,躲了躲。

  徐牧手臂稳稳横着他腰间,还故意挠他痒痒。

  “没听见,不算。”

  柏念也忍不住了,弓起腰,一直在笑,尾巴乱动。

  “……你这样、哈哈、那没办法,哈,别挠我痒痒了……以后我……哈哈哈……用个大喇叭吧……”

  他说话断断续续,笑得肚子痛。

  “不能多喊几声吗?”徐牧唇角微翘,但还是“扯皮”,享受这种互相拌嘴的感觉。

  “你不是说……哈哈、听不见吗?”柏念也仰头,眼里氤出水光。

  “两码事。”

  “……”柏念也斜睨,眉梢挑起风情,“好吧,别撒娇了。以后喊你,先说好,不要赖着不起生气啊。”

  徐牧轻啧,“不是撒娇。”

  他又挠了下,四处游移。

  柏念也一边笑,一边躲,但因为被搂着,活动空间有限,反而彻底缩在徐牧怀里。

  忽然,他瞪了对方一眼。

  徐牧无辜,“抱歉,我忘了,你爱穿绑带,顺手解开了。”

  柏念也踢了他一脚,“少来。”

  徐牧含笑亲过去,两人就这么闹着。

  ……

  “爸爸!爹爹!爸爸!爹爹!爸爸!……”

  忽然,烨烨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

  后面还有纳德司的劝告。

  “小主人,不要跑这么快!小心点!”

  “哐啷”,一阵凌乱的响动。

  “去把烨烨带走。”柏念也眸子水润,唇瓣微肿,脸颊涌动绯色。

  他将徐牧推了出去。

  徐牧猝不及防,往后踉跄几步。

  等他抬头,自动门已经合上。

  “爹爹!”烨烨的嗓音脆生生,嘹亮至极。

  徐牧背过手,手里的白纱揉成一团放进口袋。

  “抱!”烨烨仰头,张开双臂求抱抱。

  徐牧用一只手掂量下,单臂抱起,稳稳托在手弯。

  “今天烨烨几点起的?有乖乖吃早餐吗?”

  他将另一只手缩在背后,指缝有点湿。

  “很早很早很早……”烨烨夸张地说,“吃了包包!豆沙!”

  “真厉害。”徐牧毫不吝惜夸赞。

  烨烨笑得露出豁口的牙,又要找柏念也。

  “爸爸——”

  “哎,别喊,爸爸在卫生间、呃,要洗澡了,等下就出来了。”

  烨烨歪头,然后用力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赛亚飞!”他眼睛亮晶晶的。

  “行,去玩赛亚。”

  烨烨欢呼。

  -

  周末是个好日子。

  徐牧陪烨烨玩了一上午,吃完午饭后,继续折腾头疼的期末作业。

  “念也哥,你坐在我旁边压力有点大啊。”

  柏念也推了推眼镜,淡淡地笑,“我又不凶你,为什么压力大?”

  他也在画图,比起徐牧绞尽脑汁的模样,他的落笔更为随意。

  不像工作,更像找了个借口,和徐牧待在一张桌子画图。

  徐牧叹气,“害怕自己犯低级错误,被你看到,多丢脸。”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不用害怕,我读书时也——”

  “不是。”徐牧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想给你展现好的一面,你明白吗?”

  柏念也失笑,青年坦诚得过分。

  徐牧又玩笑道:“毕竟是面对领域里的佼佼者,庸才见到天才,就像食物链一样,一定会被吃。”

  柏念也慢慢靠过去,无奈地说:“我说不过你。”

  他又寻到徐牧的唇,碰了碰,“每个人肯定有自己擅长的事,你在自己的领域也是闪闪发光的。”

  徐牧疑惑,“我在什么领域?”

  柏念也认真地说:“游戏啊,直播啊……”

  “等一等。”徐牧僵住,“你看过我直播?”

  “嗯。”

  “……”

  “啊,不能看吗?”

  柏念也迟疑,“我有一次和你打游戏,聊天栏有人说你是主播,我好奇,就去搜了搜。”

  “能看。”徐牧不自在,想到自己直播时的样子,眉心跳了跳。

  直播这一行,三分天赋、七分努力,而作为一个游戏主播,除了玩游戏厉害,能让看直播的人哇哇乱叫,更需要做点节目效果。

  他当时试播玩的《俯瞰》,本来只是随便找了个游戏试水,但后续确实得到了不少的关注度。

  Muw协会那边的运营特地来找过他,问他有没确定好游戏类型的直播方向,试探地建议,之前玩《绯土血色》的定案可以改一下,先把热度炒起来,打出知名度,后续再慢慢调整,游戏要用心,但也不能闷头玩。

  言外之意,技术要过硬,和观众互动也不能落下。

  最好有自己的风格,能给人留下印象,理想状态是培养出感情,觉得闲着没事,也能点开你的直播看看,而不是非要找攻略时,才点开剪辑的视频,一关视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当然,风格不风格的,很难有界定的标准。

  说白了,就是观众缘。

  观众缘这玩意儿很玄学,徐牧主要还是借鉴上辈子的直播风格,根据兽人世界的实际情况和游戏类型进行调整。

  徐牧本人必须承认,他线上直播和线下日常的样子区别挺大的。

  玩游戏可以不怎么说话,专注怎么通关,但总有和弹幕互动的时候,太沉默了,不行,说得太无聊,也不行。

  同时也要把握好度,收放有度。

  除非游戏主播本身是专业选手,不靠这个吃饭,能随意展现个性。

  活泼点的就主动挑话题,各种花活,毒舌的就犀利点评,嗖嗖骂人,而沉默寡言的,则全程一声不吭,埋头玩,不和弹幕互动,也一堆粉丝狂吹,感天动地、准时准点地刷直播。

  “念也哥,你觉得我直播……怎么样?”徐牧捏着笔转,故作不经意地说。

  “挺好的。”柏念也说。

  徐牧还直勾勾地盯着。

  柏念也眨了眨眼,“讲解游戏很详细,我虽然不懂,但看弹幕反馈应该挺好的……唔,聊天也有意思。”

  他忽然笑了笑,“看不出阿牧说话还挺冷幽默的。”

  徐牧:“……”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某次直播,固定的闲聊时间有人分享被绿了的经历,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各种五花八门的感情问题涌现,离谱得出格,但直播间因为这段素材,在平台热度瞬间火起来。

  运营说要趁热打铁,徐牧只能硬着头皮听。

  “你今晚是不是要直播?”柏念也高兴地问,“好像每天都是八点半开,一般播两小时。”

  “……嗯。”直播前期需要积累,每天准时准点,培养出一批习惯性看他直播的观众。

  “我可以在你旁边坐着、不对,我的意思是在镜头后面,看着你。”柏念也笑吟吟地说,“感觉现场听你的声音,会更有意思。”

  徐牧复杂地说:“这个……不好吧。”

  “为什么?”柏念也凑前。

  徐牧无奈,“这么大个人矗在我面前,我心不慌吗?”

  他支着额头,“到时唯一的闪光点都没了。”

  “不会,一直很帅气。”柏念也捧着他的脸,“你想想,能在直播前自然地聊天,玩游戏也能关注到弹幕关键的几句话,很厉害啊。”

  他说:“我现在,面对的人一多,演讲啊、介绍稿图啊什么的,就会开始紧张。”

  “要不是我看过念也哥开线上会议,我就信了。”

  “表面上嘛,工作久了,肯定会学着掩饰。”

  “我还见过念也哥和人讨论设计图——”毫不让步,气压极低。

  “是那次吵架吗?因为是合作设计,对方有些想法太跳脱,不切实际,担心到时施工出问题,就算现在不吵,晚点和工程师肯定还会吵一轮。”

  “……”

  “阿牧?”

  柏念也用耳朵圈徐牧的脖颈,还用尾巴卷他手腕。

  徐牧轻咳,“念也哥,我直播真没什么好看,就、你非要看,可以光屏上看。”

  柏念也没说还,毛绒绒的耳朵抚上他的脸,轻轻按揉。

  “我就在旁边,不说话,不乱动,你就当我不存在。”

  徐牧:“脑子是一回事,我心里肯定全想着你。”

  柏念也顿了顿,笑着说:“哇,是情话吗?”

  他说完,自己的脸也微红,但还是温柔地看着徐牧。

  “……”徐牧对视,移开,“是实话。”

  柏念也叹气,“好吧,既然你觉得我矗在那儿,会打扰到你……”

  徐牧纠正,“是扰乱我的思绪,不是打扰,意思不一样——”

  怀里的份量一轻,轻飘飘的衣服落下。

  徐牧低头,可爱的垂耳兔从领子钻出来。

  他跳到徐牧手里,坐下,歪了歪头,抓着耳朵,放到对方掌心。

  尾巴也乖乖放上去,还躺下来,摊开肚皮。

  像在说“快来rua啊”。

  徐牧:“……”艹,怎么还有美人计?

  不对,应该叫美“兔”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