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夜述哲怎么可能再让俞辰死一次。
每每想到上一世少年苍白着脸躺在自己怀里的场景,他就悲痛到不能自已。
谁能保证这次出事后还能像上一世一样获得重生的机会,俞辰不清楚,可夜述哲却无法拿这种事情作赌。
夜述哲站在观察室,检查着训练人员的训练进程,心里不甚畅快。
他从前不知道少年受了怎样的委屈,把一切都怪罪在无辜的人身上,甚至害得他心惊胆战,不惜逃去敌人的土地以求安宁。
结果因此又陷入一次次的危险当中。
但是……
但是俞辰为什么会突然问出那样的问题呢?
夜述哲眸光一动,脑海里闪过少年突兀的动作,紫色的眼睛盯着空气,表情怔愣茫然。
他好像忽略了重要的线索!
一瞬间不安感涌上心头,夜述哲将关屏关闭,站在一边的兰诺尔疑惑地问道:“元帅大人,怎么了吗?”
夜述哲:“有点私事需要处理一下。”
说罢,就开门离开了,兰诺尔眼神闪了闪,心道能是什么私事呢,大约是有关俞辰的吧。
他也没猜错,夜述哲确确实实地来到了俞宅二楼俞辰的房间,纵使心里着急,夜述哲还是先按响了门铃,等待着少年来给他开门。
先按了一下,没有动静。
夜述哲眉头微蹙,难道是俞辰因为刚才着急做的太狠了,还在生气吗。
等了一分钟,夜述哲再次按响门铃,然而还是没有回应。
门上设置了虹膜验证装置,由于夜述哲购买了这座宅院,所以验证的信息是有收录他的数据的,所以他可以直接通过,按了多次没有动静,夜述哲便直接打开走了进去,俞辰大概是累得睡着了……
吧。
宽敞明亮的房间中央,是一张柔软的大床,床上趴着一名漂亮的黑发少年,可怜的羽毛枕头被他拆开,拔出了四处飘扬的白色软毛。
少年正张嘴伸出红舌,似是要将手里的那根羽毛塞进去,在听到门口的响声后对着来人露出了无辜的眼神。
虽然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但身体的反应要比脑子更快一步,夜述哲一个跨步过去夺过少年手里的羽毛,严肃地说道:“这个不能吃。”
少年眨了眨眼睛,生气地咬住下唇,扑到夜述哲身上,抓住男人的手就咬了下去。
咬完后凶凶地瞪着他,像是在质问: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夜述哲看了看脸牙印都没留下的手,忍不住摸摸少年柔软的发顶,柔声问道:“在闹什么小脾气?”
俞辰从前可不会做这些幼稚的小动作,偶然这样闹一闹,不失可爱。
垂眸一扫,少年脖颈处还留着自己生气时咬出的血迹,夜述哲只当少年是在报复他的禽兽行为,想让他也尝尝被咬的感受。
于是诚恳地坐在床边,温柔地哄着:“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过你也有错,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把死挂在嘴边呢,这种行为很不好,要改,知道吗?”
话音刚落,夜述哲就被少年恶狠狠地推了一把,紧接着少年从另一边溜下床,跑到角落抱膝蹲下。
说是跑,但其实却更像是在爬,膝盖触地挪了过去,可以说是毫无形象可言。
夜述哲这才发觉不对,俞辰哪里会做出这样的行径,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认识这么久,俞辰即便某些时候有些幼稚,但毕竟是成年人了,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而且俞辰内心很柔软,大多数时间会在意旁人的感受,没必要像现在这样躲在角落,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俞辰?”
夜述哲试探着叫道。
他总感觉,俞辰现在似乎不认得他。
少年在听到他的呼喊后警惕地望着他,不但没回应,反而还退无可退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这是失忆了?
夜述哲试着朝那个方向走了一步,少年脸上立马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我不是坏人。”夜述哲沉着嗓音说道。
俞辰放松了表情,眼睛转了圈,思考一秒后,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不认得你,你是谁?”
原来还记得该怎么说话,夜述哲心里总算找到一点方向,耐心地解释道:“我是你的爱人。”
少年一歪脑袋:“爱人?那是什么?能吃吗?”
夜述哲冷静自持的面容没能把持住,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一下:“不能。”
俞辰:“哦,那挺没用的。”
夜述哲脸色一黑,将蹲在地上不知分寸卖萌的少年一把拽起,丢回大床,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是装的……”
被摔倒床上的黑发少年哀嚎一声,爬起来想要骂人,却发现撕碎的羽毛枕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顿时眼睛一亮,欢欢喜喜地抓起一把羽毛就往嘴里送。
夜述哲也顾不得思考他是不是在演,连忙把人按住。
少年哭闹地掰弄他的手指:“你们这些坏人!抢我的羽毛!还不让我拿回来!”
夜述哲听得眉头直跳,无语道:“你哪来的羽毛,你是人,又不是鸟。”
“我当然不是人了!我是天使!我会飞!你这个坏犊子快放开本仙!”
夜述哲捂住少年胡言乱语的嘴:“你还是闭嘴吧……”
——
医疗室外,夜述哲靠着墙壁,思虑万千,等测试扫描的灯光一灭,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走了出来。
“他情况怎么样?”
夜述哲走上前关心地问道,顿了一秒,脑海里闪过少年那些幼稚的动作和语言,又补了一句:“脑子还好吧?”
医生是位中年男人,将医疗室的门关上,为难地说道:“元帅大人,我很抱歉……”
夜述哲皱眉:“很严重吗?”
医生在这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以为元帅大人是有心理准备的。”
夜述哲眉头皱得更深,被医生这番话搞得云里雾里的:“还请您直说。”
医生:“俞先生被注射了07号禁药,出现这种状况也是迟早的事,即便当时没出现明显的副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万一有人将药剂扰乱的记忆无意间提出,被注射者就会发现自己记忆的不对劲。”
“这时便很容易发生两段不同记忆的对撞,被注射者的精神就会发生混乱,出现些痴傻的行为。”
夜述哲薄唇微起,一时却发不出声。
医生连忙安慰道:“元帅也知道的,这种药剂的致死率高达80%,只是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可这番话无疑是在给人伤口上撒盐,意识都消失了,这个人还算是活着吗?
夜述哲好像突然明白少年为何会突然问自己,他死后自己该怎么办了。
换句话说,这样的俞辰还是俞辰吗?
原来,连俞辰在发现真相后敏锐地意识到,他们是要分别的,他害怕那可怕的致死率,不敢去赌活下来的那一点几率。
致死率80%,
90%会先出现痴傻症状,
仅仅有10%是在避免记忆冲突下正常生活的概率。
而夜述哲在听到少年悲伤的询问后做了什么?
狠狠地用情爱去报复他……
07号禁药之所以被列为严重违禁品,就是因为他强烈恶毒的药效,以及以目前发达的技术还无法研制出的解药!
医生人已经有点老了,平时也是个死板的人,明白自己嘴笨不会说话,可看到年轻元帅痛苦地眼神,还是忍不住安慰:“元帅大人还是先想想要不要将此事公告于众吧,现在大家对俞先生的关注度还挺高的……”
夜述哲揉揉眉心:“医生,您还是去看看别的病人吧。”
医生:“好嘞。”
……
俞辰被打了麻醉,恬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乖巧不已。
若是以往,夜述哲是有些期待漂亮鲜活的少年醒来的,看着他欢快地围着自己,看着他拥抱自己。
而现在,少年醒过来,将会是呆呆傻傻的样子,做着那些无意识的举动。
夜述哲抬手抚过少年白皙的皮肤,感受着指尖感受到的呼吸气流,仿佛他还没有出事,只是正常地睡着了。
正当他的手划动到少年殷红水润的唇部,指节一痛,被咬住了。
少年紫水晶般美丽的眼睛落入男人眸中。
“松口。”
少年咬的更深。
夜述哲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放缓语气:“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先松开好不好?”
果然,看到他示弱,俞辰就乖乖张嘴放过了他的手指。
夜述哲先前听说了很多禁药后遗症的痴傻症状,大多是又哭又闹同疯子一般,对比下来,少年要安静许多。
即便是在他看来有些失态的动作,做出来也是可爱得要紧,以至于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个现象和那种疯症联系起来。
“那你把我的羽毛还给我,我要看看还能不能把翅膀拼起来!”
夜述哲摸摸他的头:“好。”
俞辰:“真的吗?”
夜述哲:“真的,都依你。”
他想着,既然少年失了智,那索性就养起来吧,他想要什么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