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换吗?”陆绪风问他。
宋清淮脚步发虚,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就这个吧。”
两人开了大床房,陆绪风半扶半搂着他上楼进了房间。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男人面色肃杀地带着保镖进了酒店。
前台觉得男人有些眼熟,他穿着一身长到膝盖的黑色大衣,里头搭了一件浅色高领毛衣,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男人目测有一米九,高了她大半个身子,她得仰起头才能看得到男人的脸。
男人戴了口罩,只露出上半边脸,一道红红的鞭痕劈开了他深邃的眉眼,看起来很凶。
“刚刚是不是有个叫宋清淮的男人入住?”傅识均压低声音问。
“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客户信息的,不好意思。”前台微微一笑。
傅识均撩起眼皮,“我是他男朋友,他出轨了是吗?”
前台瞪大眼睛,心脏砰砰直跳,没想到这种年度大戏居然被她撞上了,她清了清嗓子,想起刚刚的那两个男人确实动作比较暧昧,“这个,我们确实有规定……”
“如果您真的是他的,咳,男朋友的话,您可以去这里找他。”前台随手写了个小卡片,把房号塞给他。
傅识均道谢,扫了一眼那个房号。
他没让保镖跟着上去,这事儿不适合让太多人瞧见,家务事就应该关上门来解决。
咚咚咚。
“谁啊?”陆绪风问。
“客房服务。”
陆绪风刚洗完澡出来,有些奇怪地拒绝了,“不用了。”
“先生,这是你们点的客房餐。”
陆绪风闻言,就走过去了,他以为是宋清淮点的,这个点确实也饿了。
谁知门一开,周身寒气的男人就杵在门口,陆绪风立刻把门关回来,傅识均用手挡住,一把推开他。
沐浴露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傅识均双目赤红,揪着陆绪风的衣领质问道:“你又碰他了?!”
陆绪风不知道这个又字从何而来,他一把关上房门,免得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事。
“傅识均你属狗的?闻着味儿就跟来了。”陆绪风抓着他的手腕,嘲讽道。
傅识均掀开他,大步往里走。
陆绪风拦着他,傅识均撞开他,“给我滚开!”
“傅识均!宋清淮跟你没关系了!”陆绪风青筋暴起,举起拳头挥过去。
傅识均后退躲闪,而后不甘示弱地抬起手肘朝他撞过去。
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想起,陆绪风感觉自己肋骨都要断了。
卧室里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傅识均狠狠甩开他,脚步匆匆地闯进卧室里,宋清淮扶着床头柜,一盏小台灯摔得四分五裂,他苍白着脸,浑身发抖。
“谁让你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傅识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淮淮,我接你回家。”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傅识均,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宋清淮说话都带着颤音,他实在虚弱得不行了,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陆绪风跑过去搂着他,“识均弟弟听见了吗?还不快滚出去,对了,记得给我们带上门。”
傅识均脸色黑得像能滴出墨汁,死死盯着两人亲近的姿势,“我再说一遍,淮淮,跟我回去。”
否则,否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滚!”宋清淮喊劈了嗓子,咳个不停,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淮淮!”傅识均瞳孔剧烈震动,不顾他的挣扎,从陆绪风手里夺回了他,“他在治疗你知不知道,治疗不能轻易中断,陆绪风,我真想杀了你。”
“傅识均你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他怎么需要东躲西藏?!”陆绪风裹好浴袍,目露担忧地扫了眼宋清淮,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宋清淮带回北城,继续接受治疗。
傅识均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抱起宋清淮往外走。
直升机停在不远处一处空旷的平地上,陆绪风跟着爬上来了。
傅识均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赶他下去。
两人急匆匆来,急匆匆离开。
宋清淮刚回到北城就进了抢救室,傅识均来回踱步,垂着眉眼,没时间打理的额发投下了一片阴影,深邃的眉眼被盖上了一层阴霾。
宋清淮这次抢救了很久,傅识均走到一边接了个电话。
“已经确认消息,宋徽商被提前释放了。”
“傅总,李家那边资金链拖住了,是否继续下一步行动?”
傅识均隔着探视窗瞧了眼宋清淮,“继续,派人去接宋徽商。”
“是!”
傅识均此刻十分冷静,宋徽商在狱期间表现良好,因此得以提前释放。
如果见到宋徽商,宋清淮会不会高兴些。
他掏出那枚刻着宋清淮名字的平安玉牌,轻轻摩擦着上面的名字。
上好的暖玉在手里变得温润不已,这是他在江南时候悄悄找人刻的。
听说玉有灵性。
手机疯狂震动,傅识均手一滑,玉牌滚落在地,名字中央裂出了一条缝,他捡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捡起玉牌,这才接听电话。
“傅,傅总,不好了!”那边的人气喘吁吁,耳边还有风声吹过,通过信号传进耳朵里,颇有些风声鹤唳。
“怎么了?”傅识均沉声问。
“宋、宋徽商他……”秘书大喘气,补充完剩下的几个字,“出车祸!当场死亡!”
“什么?!”傅识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愣怔地转头,探视窗的玻璃上起了一层雾,不用看他也知道宋清淮正躺在病床上,不知朝夕。
宋徽商竟然死了!
宋徽商竟然死了?
他怎么能死?!
傅识均难以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好像一个奔波劳累、快要渴死的旅行者,为了水源拼命地爬,而他身后却降下甘露,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所有的谋算都落了一场空。
怎么办?
“警察来了吗?”傅识均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来了,据说是司机酒驾,宋徽商从监狱里出来,借了手机给宋先生打电话,但是打不通。”
“大过年的,监狱那边冷冷清清,也没有出租车,他就走到国道上。”
“结果被急着回家的司机给撞了。”
傅识均心不断地往下沉,宋清淮新办了手机号码,原来的手机被他收起来了,所以宋徽商打不通。
怎么会这样?
他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秘书还在那边问该怎么办。
“继续等警方的结果,封锁消息,不要声张。”傅识均睁开眼睛,强烈的白炽灯晃得眼晕。
“可是傅总,这个瞒不了多久,而且,如果宋先生知道了……”秘书很想劝傅识均不要一错再错,可他只是个打工的,怎么能插手老板的事。
“那就别让他知道。”傅识均狠下心,“去打点媒体,让他们别乱说话。”
淮淮,别怪我,我不能失去你。
车祸,听起来像个十足的意外,可是怎么会这么巧。
李家……是李常学吗?
当年的事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傅识均给秘书下了命令,暗中去调查。
宋清淮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几天才出来,他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头发掉光了,孱弱无比。
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傅识均不找护工,事事亲力亲为。
可宋清淮一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也不太配合治疗。
“淮淮,再吃两口。”傅识均做了一碗粥,然而宋清淮只是沾沾唇就不肯吃了。
他别过脑袋,无声地抗议。
“你的事我帮你查,淮淮,你相信我好吗?”傅识均单膝跪地,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哄他。
宋清淮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今天几号了?”
“三号。”傅识均因为他开口说话了有些高兴。
宋清淮嗯了一声,他戴了个毛线帽,是傅识均勾的,粉色的,很漂亮。
傅识均的手总是很巧。
“识均,我昨晚梦到我爸了,他说很想我。”宋清淮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我想去看看他。”
“过年了,别人都有家人探望,只有他没有。”
傅识均的笑容僵在脸上,“等你养好身体,我就带你去。”
宋徽商的尸骨已经做了尸检,这两天就要收殓入殡。
可他不敢让宋清淮知道,如果他知道,他怕宋清淮会崩溃,会活不下去。
一个谎言需要用很多个谎言来圆。
“傅识均,你回去吧。”宋清淮拉起被子,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都格外费劲儿。
傅识均放下碗,给他掖好被子,“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你别来了,我求你了。”宋清淮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比杀了我还痛苦。”
“淮淮,只要你听话,好好治疗,一定会痊愈的。”
“不是要去看海吗?”
“我买了个小岛,那边四季如春,四面环海,你可以每天钓钓鱼、晒晒太阳,还能出海,你会喜欢的。”
“淮淮,好起来,我求你了。”傅识均抱着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动听悦耳,毫不掩饰的哀求语气听得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