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铮一听,没接话,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比你小三岁。”

  陆绪风嗯嗯啊啊地敷衍完,他烧了些热水支使宁铮洗碗。

  宁铮帮不上忙,便听话地端着碗筷舀了一些热水,蹲到一边洗去了。

  他们借宿家的奶奶醒了,看到两个大小伙忙前忙后,她苍老的脸庞上挂起了笑容,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齿。

  “谢谢你们啊,小伙子。”奶奶没什么可忙的,就坐在一旁看他们。

  陆绪风把她扶到灶台边让她烤火,奶奶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地道谢。

  “不用客气奶奶,这几天您老就把我们当家里小孩使唤就成,有什么就喊一声,你看那个大块头,他长那么一大坨不使唤白不使唤。”陆绪风俏皮的话逗乐了奶奶。

  宁铮哼哧哼哧地洗碗,不跟他计较。

  如果说宋清淮和陆绪风两人的组合还算顺利,那么另一组就完全算得上灾难了。

  “安德鲁,不!别靠近我!”宋清泽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厨房。

  安德鲁拧眉盯着乌漆嘛黑的手心,完全想不明白应该怎么操作,他平时在家连洗澡水都是佣人提前放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的手只握过枪。

  而本该在一旁帮忙的宋清泽跑得没影了,安德鲁阴沉着脸洗干净手。

  许是知道他心情不佳,宋清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不厚道,他拿了块干净的毛巾给安德鲁。

  安德鲁似笑非笑地接过,“宋,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都说遇到危险时最能看清一个人的秉性,安德鲁方才好不容易想出办法引着了火,却因为没控制住火苗,一下子窜得一米高,站在一旁的宋清泽吓得一把推开他,险些把他推进火堆里。

  要不是安德鲁身手好、反应快,第一时间灭了火,恐怕那火就烧到他身上了。

  宋清泽支支吾吾,垂下脸用失落的语气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安德鲁,你误会我了,我只是着急想去端水来灭火,我知道你很厉害,所以才放心交给你。”

  安德鲁慢吞吞地用毛巾擦干手,他的动作像极了刽子手在擦拭自己的武器,宋清泽有些害怕,对方的背景不简单,黑白通吃。

  当年,宋清泽还在读大二,在Y国的gay圈很吃得开。

  那个圈子很喜欢他这种白净清秀的亚洲人,所以他几乎无往而不利。他逃离了宋清淮的阴影,终于得以在人前释放属于他的魅力,何况他天生就善于讨好和调.情。

  安德鲁的前男友是宋清泽的一个Y国朋友。

  他那个单纯愚蠢的朋友把宋清泽介绍给安德鲁,宋清泽一见到安德鲁就被这个男人英俊的外表迷住了。

  但安德鲁对他不感兴趣,宋清泽当时还同时秘密交往了几个男朋友,所以并不着急。

  不过他看上的男人一向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在Y国那些众心捧月的日子已经彻底膨胀了他的自信心。

  他开始制造偶遇,利用他朋友的单纯给他们的感情制造一些误会。

  安德鲁这个自大、拥有巨额财富的男人并不擅长哄人,所以他很容易就钻了空子。

  他和安德鲁的第一次是在London最豪华的酒店里。那个酒店四面都是玻璃,他被按在高得看不清地面的玻璃上,享受无尽的刺激。

  如果知道安德鲁背景这么复杂,宋清泽一开始一定不会招惹他。

  安德鲁什么也没说,只用一个令人看不懂的眼神凉凉地扫过宋清泽。

  【不是说新嘉宾是泽泽朋友吗?怎么感觉他们氛围不太对啊?】

  【什么朋友,你们忘记这是什么恋综了吗?我赌一包辣条,他们两个有一段。】

  【泽泽都在吃什么好东西啊!安德鲁也太帅了吧呜呜。】

  【姐妹们,快去残废直播间围观,哈哈哈废物就是个废物,连个残疾的大爷都搞不定。】

  宋清淮温声哄着老大爷吃饭。

  老大爷约七十出头的年纪,骨架高大,坐在轮椅上佝偻着身子,头上戴了顶洗到发白的灰色毛线帽,他脑袋一直歪斜着,动作僵硬,十分抵抗陌生人。

  宋清淮一靠近他就被他挥掉了手,幸亏他端碗端得稳,不然饭可能要洒在两人身上。

  “大爷,有菜有肉,香的嘞,您尝一口?”宋清淮哄老小孩似的哄他。

  突然,老人嘴一瘪,定定盯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儿、子!”老人生疏地喊出两个字,而后哭得鼻涕眼泪齐下。

  他含糊不清的语言、毫无章法的动作将他变成了个常人无法理解的困兽。

  宋清淮看了半晌,站起身走出了拍摄区域。

  【啊?就这么走了?不管老人了?】

  【明星作秀而已,你们真以为他们有什么爱心啊?】

  【呵呵,这哥一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才看出来?】

  宋清淮拿了一块毛巾浸了热水,拧干,快步走回老人的房间,老人已经停止了恸哭,他蹲下来和老人平视。

  “大爷,您哪里不舒服就指给我瞧,饿了就眨眨眼,我就知道了。”宋清淮屈膝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视,里头是明晃晃的澄净的善意,他用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给他擦掉脸上的分泌物。

  大爷明白了他的意思,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没有再抗拒。

  宋清淮放下毛巾,舀起一勺饭菜递到大爷嘴边。

  大爷先是瞧了瞧他,然后才慢慢张开嘴巴。

  他牙齿不好,慢慢地咀嚼,宋清淮十分耐心地给他擦擦嘴。

  “你嗷、嗯么?”大爷发不出复杂的字音,只能含糊地问。

  宋清淮在房间里找到一个小板凳,拎过来坐下,总算舒服多了。

  “问我的名字吗?”宋清淮问,大爷艰难点头。

  “我啊,叫宋清淮,您喊我啥都成。”

  听到这个名字,大爷突然瞪大眼睛,里面掺杂着震惊和不可置信,其中还压抑着深深的恐惧。

  “啊!呕!走、走!”

  大爷大手乱挥,一巴掌打到他的眼睛上,宋清淮眼前一黑,眼球一阵刺痛,泪水顺着睫毛流下。

  宋清淮云里雾里,大爷还在疯狂挥舞双手,他像发现了厉鬼一样,用尽全力往后挪动,但轮椅并不稳当。

  宋清淮受伤的眼睛睁不开,他却顾及不上地扶住轮椅,“大爷,您当心。”

  “啊,走!”大爷十分抗拒,眼瞧着轮椅摇摇欲坠。

  一个匆忙的脚步冲进来,傅识均把宋清淮牵到一旁,扒开他的手检查他的眼睛。

  眼球有些发红,宋清淮一睁开眼皮就落泪,只能用手继续捂着。

  “我没事,你去看看大爷。”

  傅识均应了一声,转头进了房间,没一会儿里面安静下来。

  宋清淮松了口气,眼睛还是隐隐有些发疼,他不知道孙大爷为什么在听到他名字时一副受到刺激的模样,不过老人生了病,本就容易情绪不稳。

  他站在屋檐下,形单影只有些可怜。

  此刻弹幕又掐成了一团。

  【刚刚骂宋清淮的跑了?下次再随地大小便可别怪姐骂哭你!】

  【瞧你,一点风吹草动就跑来泼脏水,真是难为你这么关心我老婆了。】

  【呜呜呜宋清淮真的很温柔,骂他的人没有心。】

  宋清淮站在门口探头瞧里头的动静,孙大爷已经吃完饭躺在床上了。

  傅识均拿着碗出来,关上房间门。

  “怎么样?”傅识均问。

  宋清淮竖起大拇指,“厉害,还是得傅老师出马。”

  傅识均无奈地说:“我问的是你眼睛。”

  “哦哦哦。”宋清淮右眼皮已经牢牢扒拉住了眼睛,他一碰,还是有些刺痛。

  傅识均给他洗了一块冷毛巾,让他捂着。

  宋清淮接过,比毛巾还冷的手贴在傅识均的手背上。

  傅识均没收回手,宋清淮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后者没说话,就这么按着毛巾。

  宋清淮耳朵动了动,两人安静下来,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能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木质香尾调很好闻,宋清淮以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抓着他的袖子,脸蹭他的手心,这时候傅识均就会逗猫一样挠挠他的下巴,然后细细密密地亲吻他。

  “你们在干嘛?!”宁铮风风火火闯进来,陆绪风慢悠悠缀在他后头。

  宋清淮吓一激灵,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教导主任抓的心虚感,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毛巾掉在他裤腿上。

  傅识均抿唇,默默拿去挂好。

  “小清淮,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哥给你报仇!”陆绪风捏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他的眼睛。

  宋清淮的不适已经缓解了不少,他解释了一下原因,陆绪风哦了一声,“那等他欺负你的时候告诉我,我把他揍趴!”

  宋清淮无奈,“你可能打不过他。”

  陆绪风不在意地挥挥手,“还有我们小铮在呢。”

  “小铮”本人表示拒绝。

  两人当着傅识均的面编排他,他连头都没抬,把烧好的热水灌进热水袋,塞到宋清淮手里。

  陆绪风瞪大眼睛,敌人实在狡猾,傅识均这杯千年普洱成精!

  好气好气好气!

  宁铮坐在炉灶边烤火,火光映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看起来像刷了蜜汁的烤鸡。

  “铮儿,你在此地不要走动……”陆绪风话还没说完,被宁铮一个“滚”字堵住了。

  陆绪风不满地嘟嘟囔囔,“好好好,只会让我滚,今早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求人家起床还叫人家好哥哥呢。”

  宋清淮瞪大眼睛,这才一晚上,两人的关系已经到这地步了?!

  宁铮没他这么不要脸,脸颊都气成了熟的小麦色,“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