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烟雾弥漫,夜色浸染了这一处销金窟。

  包厢内,一群男男女女嬉笑怒骂声能穿透隔音棉,不过一般人上不到这层顶楼。

  傅识均坐在长U型沙发的角落,身上的黑衬衫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精壮的胸膛,深蓝色领带松松垮垮,领带夹不知掉在了哪里。

  他面前摆了几杯特调,灯光透过酒液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线,指尖夹着的烟混着酒香,勾勒出深情款款的假象。

  旁边的白衬衫男孩着迷地盯着他的侧脸发呆,被包厢中的碰杯声唤回了心神,这才神情羞涩地收回目光。

  “傅哥,烟抽多了伤身。”男孩的声音又轻又柔。

  “噗,识均上哪拐来的乖巧大学生?”

  傅识均指尖轻点弹了下烟灰,简单介绍总结:“褚于他弟。”

  众人恍然大悟,褚于这两天外地出差,把自己宝贝弟弟托付给他们这群人中最可靠的傅识均确实是他的作风。

  褚于算他们这群纨绔子弟中的一霸,出了名的护弟狂魔,平日里老是各种吹嘘自己的弟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比他有出息多了,最重要的是褚家也算这两年迅速崛起的豪门了。

  当年宋家倒台,众人一拥而上瓜分宋家,养活了多少个小世家,即便到今天,北城也没有能超过宋家的豪门。

  当年的事到底有多少人在里面推波助澜,谁也算不清。

  这些人就像盘旋在头顶的秃鹫,瞅准机会就要叼下一块肉。

  “不过一会儿清泽就来了,两个弟弟不会打起来吧。”那人调侃道,“我们傅影帝就是艳福不浅,家里一个……”

  旁人撞了一下男人的肚子,提醒他别什么话都往外喷。

  男人一个激灵,对上傅识均不咸不淡的眼神,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叼回去。

  包厢里突然没人敢说话,只剩下张牙舞爪的音乐声,醉酒的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旁边的人一起噤若寒蝉。

  傅识均挑了下指尖,烟屁股飞进茶杯中,火星子微弱地滋一下熄灭了,烟灰浮浮沉沉,上好茶汤瞬间成了劣质品。

  他按着茶杯轻轻一推,稳稳落在男人面前,“醒醒酒。”

  男人如蒙大赦,毫不迟疑端起来一饮而尽。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傅识均的位子正对着门口,他却像没瞧见新进门的人,慢悠悠补充,“本人现在单身,可不要乱说坏我名声。”

  “分了?”

  “这么突然?”

  “嘶,那你上恋综是为了清泽弟弟?”

  傅识均垂下眸子,轻轻夺过褚歌手里的冰岛红茶,“玩腻了,早分了——冰岛红茶容易醉人,不适合你,让他们给你拿杯果酒。”

  褚歌脸红了一片,哼哼着道谢。

  宋清泽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他才来迟了半个小时,傅识均身边就有别人了。

  “怎么不进去?”宋清泽舅舅李常学推了他一把。

  包厢的气氛因二人的加入又变得微妙起来。

  傅识均背靠沙发,捏着伏特加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尝,任宋清泽气势汹汹走过来。

  “识均哥,这是谁啊?”

  宋清泽和褚歌对视,二人均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且由于材质很像,乍一看,分不清谁是谁。

  双方都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相似的白莲花气息。

  一个包厢里容不得两朵白莲。

  “我叫褚歌,最近在跟着傅哥学习,是他的助理,多亏了傅哥细心带我,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褚歌声音又软又甜,眼睛大而黑白分明,像一只纯真的小鹿。

  宋清泽被自己用过的招数恶心到,像吞了一只苍蝇,“我没听识均哥提起过你,我们是青梅竹马呢。”

  褚歌失落地垂下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

  傅识均递了一杯果酒给他,全程没有搭理过宋清泽。

  “清泽弟弟别看人眼生就欺负人啊。”

  “对啊对啊,识均受人嘱托嘛,你也大度点。”

  宋清泽听到这句“大度”简直恶心得说不上话,傅识均一直不肯和他在一起,往日他仗着舅舅的面子,所到之处没人不让着他,加上宋清淮一向不参加这些活动,他在外面早就以傅识均的准男友自居。

  这个什么褚歌从哪冒出来的?

  趁着他假戏真做生了病就来勾引傅识均,还有这群人都瞎了眼吗?这么茶的人也护着。

  宋清泽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他舅舅边,委屈巴巴地不说话。

  褚歌从他们的解围中听出了点什么,他利用杯子挡住自己的目光观察傅识均,对方眼眸稍动,正满怀深情地盯着宋清泽。

  自己好像成了别人爱情里的调味剂?

  热闹还在继续,但都敏感地收了自己的神通,有些不尴不尬地。

  李常学招呼傅识均:“过来坐,有些事同你商量。”

  不知谁关了音乐,气氛霎时冷下来,傅识均依旧在喝酒,对别人的暗示视若不见。

  宋清泽被自己的舅舅推出来也有些不满,他还在生气呢,那个小白脸也在看戏,让他低头岂不是在情敌面前丢脸?但他不能违抗他舅舅的命令。

  “识均哥,我不该任性,你别因为我和舅舅伤了和气。”宋清泽主动端了一杯酒委婉讨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傅识均身上,他连姿势都没变,“哦?我为什么要生气。”

  “堂哥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知道你怀疑我。”宋清泽半真半假地哭泣。

  傅识均打断他,幽幽地说:“别提他,我不在乎。你不该对褚歌发脾气,他是我朋友。”

  宋清泽呆滞,褚歌也没想到这个发展,他不期然对上傅识均泛着淡淡温柔的眼神,红着脸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没关系的。”

  傅识均似乎一直在等褚歌的回复,既然他不介意,傅识均也放下架子,和李常学正常交谈。

  这下谁都看出来了,傅识均是认真的,宋清泽大概也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没人觉得不对,当初傅识均和宋清淮恩恩爱爱的时候,宋清泽不也是强行插一脚嘛,绿人者人衡绿之。

  众人揭过这一插曲,开始讨论起项目来。

  近期崛起的科技公司迅速在北城占领了一定份额,而这家公司背后的控股人就是傅识均。

  他正在接触傅家以前的事业,和李常学合作了两个项目,两人赚的盆满钵满,连带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公司都分了一杯羹。

  “东西带了吗?”傅识均漫不经心提了一句。

  李常学的助理立刻拿出一个小盒子恭敬地递给他。

  傅识均表情依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已经抖得需要控制才能不动声色。

  “这是李总费尽心思才拿到的,一到手他就马不停蹄来见您了,我们李总的合作诚意都在这儿了。”助理适时助攻了一波。

  李常学大尾巴狼似地摆摆手,“说这干嘛,傅总孝心可嘉,我不过尽一下绵薄之力。”

  傅识均把东西收起来,“李总的心意我明白,这个项目再给你让两个点。”

  几人达成了合作,气氛又开始热闹起来。

  宋清泽悄悄暗示了一下李常学,对方沉吟后开口。

  “傅总,听说你投资了一部新电影,缺个主角?看看我这个外甥怎么样?”

  “这个角色已经给褚歌了,亲兄弟明算账,当初说好带清泽上综艺,捧他一把,这个账算结了。”傅识均嗤笑一声。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可谓五彩缤纷。

  宋清泽紧紧掐住手心才没有当场失态,褚歌到底是哪跑出来的小明星,短短一晚上让他吃了几次瘪。

  不行,一个宋清淮他都能毁掉,刚遑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

  褚歌则被这样坚定的选择而感动不已,而且他一点也不怕宋清泽,他有舅舅,自己有哥哥,大不了斗一斗!

  傅识均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垂眸饮尽剩下的伏特加,恰好挡住了他眼底的阴沉。

  其余人努力活跃气氛,但怎么都没办法回到之前的热闹。

  刚过十二点,一群人如同灰姑娘般姗姗离场。

  褚歌跟着傅识均来的,在众人“一夜春宵”的打趣中同他一起离开。

  他紧张地揪着衣角,觑着男人英俊的侧颜,脸红心跳地幻想。

  两人一起上了劳斯莱斯,将宋清泽怨恨的目光牢牢甩在身后。

  “停车。司机送你回去,我还有事。”傅识均捏了捏眉心。

  褚歌一愣,还没来得及挽留,傅识均已经开门,上了旁边的一辆阿斯顿马丁。

  他的温情甚至没有一公里远,褚歌怨怼地想,他是去哄宋清泽了吗?那个假惺惺的白莲花到底有什么好?明明自己一点也不比对方差!

  火种埋下,只等一条细细的引线。

  阿斯顿马丁穿透夜色,停在医院前。

  傅识均隔着门探视,病床上的人双目紧闭,“他今天状态怎么样?”

  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戳戳,听不真切,像一个将醒未醒的梦境。

  “睡睡醒醒,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有时候会叫您的名字。”护工尽职尽责汇报。

  傅识均沉默了很久。

  一直没睡着的宋清淮也沉默了。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梦中还惦记着傅识均,难不成恋爱脑会通过体液传播?

  “他睡了吗?”傅识均问。

  “睡了,睡得很香,应该没做梦。”护工斩钉截铁地说。

  失眠的宋清淮听着他们大声密谋,很想大喊一声吓吓他们。

  自他受伤后,傅识均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他已经默认两人没了关系,大半夜他不回他的温柔乡,来这干嘛?

  还有那枚领带夹到底是谁的?护工明明说谁也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