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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好疼……”俞良一边哭叫着,一边用脚去踹谢燕珏。

  谢燕珏已经完全失控,双眼猩红,学的那些技巧全部抛之脑后,抓住他扑腾的脚丫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这些天压抑的怒火积累压缩,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你放开我……谢燕珏……”俞良哭着去推他,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疼……我疼……”

  谢燕珏也不好受,起身走到床边抽开柜子。

  俞良紧紧抱着被子,哭声渐渐变为啜泣,就在他单纯地以为惩罚结束了的时候,又再次被翻过身。

  夜里刮起了风,后院的金合欢树叶拍在窗玻璃上,“啪啪”作响,又是一阵狂风过,屋里破碎的哭声也卷进风里消散而去。

  风一直到半夜才停,俞良塌下腰,眼泪已经枯竭了,头埋在枕头里小声抽泣。

  谢燕珏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掐着他布满吻痕的脖子,眼神阴鸷,“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和卫卿在一起?为什么选择站在谢天恩那边?”

  明明,明明你知道我讨厌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在一起!

  他几乎失控地在俞良耳边大吼:“说话!为什么要站在谢天恩那边!”

  他当然清楚俞良那天都是谢天恩所为,谢天恩到底如何哄骗俞良的他不清楚,但是俞良居然会选择站在谢天恩那边让他非常愤怒,愤怒到五脏肺腑烧着一把火,要把他整个人点燃了。

  “说啊!”他狠狠掐着俞良的脖子,面目狰狞。

  窒息的感觉让俞良奋力拍打着他的手,最后一刻谢燕珏松开手,俞良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本能驱使他拽着床单想爬远点,离谢燕珏远一点。

  谢燕珏看着他一点点挪动,又一把拽着他的脚腕拖回来,声线冷得吓人,“回答我的问题。”

  俞良蹬着脚,哭着,“你放开我……”

  这个回答彻底激怒了谢燕珏,屋外风停,屋内风雨再起。

  翌日。

  太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地板上散落着凌乱的衣服,床上两人紧紧相贴。

  俞良不舒服地哼了几声,无意识推了谢燕珏几下,谢燕珏睡眠浅,顿时就醒了。

  确认怀里的人还在,他放下心来,刚捡起地上的裤子穿上,床上的俞良突然哼哼唧唧几声。

  他赤着上身去看,俞良脸颊红通通的,呼吸粗重,用手去探俞良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他走到门口捞起外套,掏出手机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给你发个位置来一趟,要快……不是我……有些发烧……”

  挂断电话,谢燕珏扫了一圈凌乱的房间,弯腰将地上的衣服都捡起来,将衣服丢在椅子上,他转身又看见带血的床单,鲜血滴在白色的床单上格外刺眼夺目。

  谢燕珏眼神微动,抱起俞良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俞良浑身颤抖抗拒着,在睡梦里呢喃着:“不要……不要再来了……”

  谢燕珏一言不发将他抱到另一间房里,又折返回去将房间收拾干净。

  别野离市区六十多公里,医生赶过来要一个小时,家里又空荡荡没有备感冒药。

  谢燕珏摸着俞良越来越烫的额头,看他难受到小声抽泣,明明还在气头上,心情却格外复杂。

  “别哭了。”

  俞良抹了抹眼泪,努力克制住。

  “饿不饿,我给你去煮粥?”

  俞良擦着眼泪没有回答他,谢燕珏又问了一遍,他还是没有答。

  谢燕珏眼神一暗,知道他是生气了。

  默不作声转身离开,下楼煮粥,别野什么都没有,他煮了一份青菜粥端上去,勺子舀着粥递到他面前,俞良却躲开,伸手要拿碗。

  谢燕珏故意将碗放在远离他的桌子上,重重一声响,“行,你自己喝。”

  俞良看了他一秒,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踩地就腿软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摔下来了。

  谢燕珏慌了,连忙将他抱回床上,卷起裤脚仔细看了看,幸好没磕伤。

  他从桌子上重新拿起粥碗,将勺子送到他嘴边,抢在俞良开口拒绝之前先说:“不吃我就倒了。”

  俞良沉默了几秒,才张口将粥吃进去。

  俞良身上穿着他的短袖,领口过于宽大,俯身喝粥时可以从领口看见遭受爱欲布满吻痕的胸膛,像是烫到了眼睛,谢燕珏马上将视线移开,又看见他脖子上的红痕。

  “疼不疼?”他问。

  俞良动作微顿,又俯身喝了一口粥,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他。

  喂完粥,谢燕珏翻出一条毛巾用热水打湿,走到俞良跟前,俞良也只是看了眼,任他给自己敷脖子。

  “还难受吗?”

  等了几秒没有回答,谢燕珏就自己上手去摸,稍微降了点。

  又是一阵沉默。

  谢燕珏手扶着毛巾,盯着俞良的下巴问:“为什么选择站在谢天恩那边?”和昨晚的失控咆哮不同,他已经回归理智。

  俞良这才垂眸看着他,开口声音是沙哑的,“我觉得你爸说的对,我们不合适。”

  “是不是我爸逼你的?你告诉我,我……”

  “谢燕珏。”俞良打断他,语气毫无波澜,“我们分手吧。”

  谢燕珏咬紧牙关,压抑着怒火快速下楼。

  紧接着俞良就听见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他将冷掉的毛巾放在一边,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一个小时后,医生终于赶来,刚上二楼就马上跑下楼,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气得想扇谢燕珏两巴掌,他和谢燕珏是旧交,不客气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他怎么感冒的?”

  他瞪着谢燕珏,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总不能是俞良自己搞出来的。

  “就是……昨晚忘记盖被子了。”

  医生气得指了指他,“带套吗?”

  “没。”

  “你啊你,之前不是不喜欢男人吗,只知道追求刺激,处理不干净伴侣会难受的知不知道?”医生劈头盖脸将他训了一顿,谢燕珏低头受着。

  医生骂完之后又去给俞良量体温,开了些药,又抓着谢燕珏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这几天饮食要清淡,不要吃辛辣刺激的。”瞪了他一眼,“有欲望要克制。”

  谢燕珏偏过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俞良开始只是发烧,后面又开始流鼻涕咳嗽,浑身无力犯恶心。别野没有保姆,全靠谢燕珏跑上跑下照顾他,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解。

  谢燕珏问他话,俞良只是偶尔答,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

  这样的态度让谢燕珏非常恼火,又抓着他问为什么要和卫卿在一起?为什么选择站在谢天恩那边?

  俞良还是那个回答,你爸说的对,我们不合适。

  谢燕珏更气,下楼将一楼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难得清静的一天是谢燕珏他妈妈叫他回家吃饭,谢燕珏推迟不过去,挂断电话,和床上装睡的俞良说:“我回去一趟,晚上之前回来。”

  俞良等听见跑车离去的声音才掀开被子下床,大腿内侧还是发酸,他扶着墙壁慢慢下楼。

  他扭了扭大门的门把手,锁死了。

  他没有多做挣扎,准备原路返回时注意到地上凝固的蜡油,它们两两一组蔓延成一条小路,他顺着这条路往下走。

  一直到地上的蜡油消失,他抬起头看,是一条长桌,铺着红绒餐布,上面摆着精美的食物,中间立着蜡烛台。

  俞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谢燕珏是准备带他来这,原来那些天在忙着准备烛光晚餐。

  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温馨的房子变成了牢笼,烛光晚餐也蒙上一层灰,烛台上的蜡烛早已融化,垂落在餐桌上,像泪痕。

  俞良手扶着椅子,心脏隐隐作痛,指甲在椅背上划下四条痕迹。

  他在餐厅坐了很久,眨了眨眼睛,黑暗中只有蜡烛发出微微的光,光线勾勒着谢燕珏锋利的轮廓,谢燕珏举杯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

  他笑了笑。

  再一眨眼,烛光晚餐消散不见,只剩一盘盘霉发臭的食物。

  嘴角慢慢落下来,他起身离开这,准备去其他地方逛逛。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目光所及的东西都被谢燕珏砸的差不多了,只有后院的金合欢开得灿烂。

  他又转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摆了一个蛋糕,蛋糕不像店里卖的一样精美,上面写着——祝俞良生日快乐,我会陪你一直活到九十九。

  歪歪扭扭到字体,不难猜出是谁做的。

  俞良鼻子一酸,赶紧抹去眼角的泪。

  他用手指挖了一口蛋糕吃,刚入口就皱紧眉头,但忍着把它咽下去了。

  过期的蛋糕,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