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琼枝刚回到首都星,还有点不适应。
在基地宿舍,虽然房间面积小,但周围都是人,出门进门见的人多了,他人也开朗了一点。
骤然重新回到独来独往的状态里,他更觉得社交累人,研究所里面个别同事私底下对他不出一个月便被调回的事不知道掰扯出了几个版本,不过无论演变出多少个版本,他扮演的角色都是单一的。
不过好在没出几日,晏清清放假了,主动拖着行李箱入住,冷清的别墅才算有了些许生气。
晏清清的生活很规律,基本和郁琼枝同频,定时六点半就起床去锻炼,郁琼枝早上浇花的时候经常看见她穿着轻便的运动服跑步。
她朝气蓬勃,因为长期保持锻炼习惯,身材健美,浑身散发着一种健康向上的美。
晏清清年纪又小,笑起来眼睛弯弯,特别甜,喜欢说很多话。郁琼枝和她待在一起,逐渐走出了封闭的状态,起码下班的大多时间里,愿意多开口说话。
晏寒声回来的日期比预期的早,晏清清很不情愿,但听到消息还是第一时间回去告诉了郁琼枝。
郁琼枝当时的反应不大,甚至说得上是毫无波动,只是问:“他回来那天,我要出席吗?”
郁琼枝两只手往后撑在桌面上,他抬眼看人的眼神温吞吞的,仿佛对他说什么过分的话,他都不会生气。
晏清清停顿了一下,对这个问题感到为难,她思索了片刻,委婉地说:“那种场合很累人的,特别多记者。”
郁琼枝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点了点头,笑说:“那我还是留在家里好了。”
晏清清没有发现异常,郁琼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脾气,在她面前更是,可能是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很少有激烈的情绪波动。
晏寒声回首都星的前一天,晏清清作为上校的妹妹,难以推脱一些社交方面的事务,忙到很晚才回到别墅。
她像往常一样坐着电梯上楼,穿过走廊往深处走,路过郁琼枝的房间,她发现门没有关紧,屋内的光线顺着门缝照出,劈开一道惨白的光刃。
晏清清推开房门,房间里格外亮,所有能开的灯几乎都打开了,房间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
晏清清心下狐疑,往房间里多走了几步,顺着响动,走到了阳台。
时间已接近凌晨,郁琼枝还没有睡,一个人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发尾松松地扎着,有几缕头发落在他的颊边,一只手垂着,袖子挽到小臂上,手指之间夹着一根夹着的烟,在暗夜里橘红色的一点。
他看见晏清清,表情有一刻的讶异,唇抿得紧紧的,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晏清清怕烟味飘到房间里去,回身关上了阳台门,走到郁琼枝身边蹲下。
细细的一条白烟在他手指间往上飘,他的手很白,很容易就能看见上面淡青色的血管,有种颓废的感觉。
郁琼枝没有吸也没有把烟掐灭了,只是把脸往膝盖上埋了埋,“不太会抽,只是偶尔。”
他偏头,从手臂的遮掩处漏出一只眼睛,细声细气地问:“很难闻吗?”
晏清清摇了摇头,伸出手,笑说:“也给我来一根,累死我了。”
郁琼枝微微直起身子,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盒扁扁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递给晏清清。
晏清清接过烟,郁琼枝把打火机凑过去,不忘记说:“只能抽这一根,抽多了不好。”
打火机的火光一亮,照亮郁琼枝一小块脸,暖黄色的格外光明。
晏清清对烟没有瘾,她只是拿在手上,看烟被一点点燃尽。
她低头看,郁琼枝脚下堆了四五个烟头。
今晚风有些大,晚风吹开郁琼枝的额发,迎着风的眼睛湿润,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鸦黑的眼睫轻轻闭合又打开。
白色的烟气从他的嘴唇里飘出,把他的脸迷蒙成一副淋湿的油彩画。
晏清清被蛊惑,吸了一口烟,差点把自己呛死,便不再试了。
她的咳嗽声吸引了郁琼枝,郁琼枝偏过脸,夹着烟的那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无声地笑了一下。
晏清清还没有梳洗,脸上还化着妆,今天的妆容很衬她,郁琼枝看了会夸她:“我们清清今天好漂亮。”
“我也觉得漂亮。”晏清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肩膀往左边一靠,贴在郁琼枝的身上,“但我还是觉得你好看点。”
“你别笑话我了。”郁琼枝把自己手上的烟掐灭,拿下晏清清手里的烟一并掐灭了,低头捡起地上的烟头,又伸手拉了拉晏清清耷拉在胳膊上的外套,“外面风大,快回去。”
晏清清站起身,走了几步回头看郁琼枝,郁琼枝还站在原地。
风吹乱他的头发,卷起他的衣摆,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房间里过度明亮的光线,让他朝光的那面发丝都仿佛在发光。
晏清清没来由一阵心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郁琼枝抬起眼,眼神很空,无神地凝在虚空中的一点,片刻后才慢慢恢复了聚焦。
“没事,快去睡觉。”郁琼枝往里走,晏清清看他关上了阳台门,心才安定了下来。
两人互道了晚安,郁琼枝关上房门后,没有关灯,躺倒在床上,拿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
这一晚上都没有做梦,郁琼枝早上醒来的时候,晏清清已经出门了。
他独自一人去上班,路上堵了会,司机告诉他因为迎接上校,前面的道路被封闭了,只能绕行。
上班这么久以来,郁琼枝第一次迟到了,迟到了将近十五分钟,研究所的同事看见他很惊讶,郁琼枝当做没有看见,一个人闷在实验室里一天,直到晚上十点才离开研究所。
别墅里没有亮一盏灯,融入漆黑的深夜里,静悄悄的,郁琼枝不知道宴会要办到什么时间,但晏清清还没有回来,那应该是还没有完的意思。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像昨天一样把房间里所有灯都打开了,枯坐在沙发上近一个小时。
长期维持一个姿势,郁琼枝坐得有点酸痛,他换了一个姿势,蜷缩着坐在沙发上,手臂环住自己的膝盖,打开了光脑。
有关上校凯旋首都星的报道铺天盖地,郁琼枝看着网站上面的照片,却难以把这张熟悉的脸和自己联系起来。
十字大道两侧站了两排整齐的亲卫,大理石胜利拱门下,黑色的骏马周身装饰着白金色的饰品,看上去贵不可言。
年轻的上校穿着传统的联盟军装,脊背挺直,身姿伟岸,阳光盛烈光明。
郁琼枝一连看了好多个视频,他又累又困,但停不下自己的手,陷入没有意义的重复动作里。
房间的门把手突然转动了一下,郁琼枝把门反锁了,对方进不来,又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他以为是晏清清回来了,连忙放下腿,走去开门。
他把门拉开一条缝,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晏清清。
郁琼枝眼睛微微睁大,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
他身上只穿了一套很简单的棉质睡衣,洗了很多次,颜色都有点发白,还有些线头没来得及剪掉,在对方盛装打扮衬托之下,显得有点敷衍。
“小枝。”郁佘把门推得更开一点,他说,“我回来了。”
郁琼枝仰着头,眼瞳微微颤动,好几分钟都没有动作,郁佘靠近了他一点,他才抬起手摸了摸对方的下巴,顺着下颚线缓慢摸。
触感柔软温热,对方的体温顺着手指传达,像一场不太真实的梦。
他看上去好像要哭了,下眼睑变得红红的,但还是没有流泪,而是小心翼翼地闭上了眼睛。
郁佘叫他“小枝”,又叫他“枝枝”,手捏住了他的肩膀,低下头和他接了很短暂的一个吻。
郁佘的唇很温热,被含住嘴唇的时候,郁琼枝很无措,下意识想躲,被人捏着下巴送了回去。
两人分开一点,郁琼枝睁开眼睛,郁佘一和他对视,就忍不住想亲他。
“对不起,我回来太晚了。”郁佘磨蹭他的嘴唇,亲了亲他的嘴角,乞求自己爱人的原谅。
郁琼枝是很心软很宽容的爱人,他很快就原谅了他,笑容小小地和他说:“没关系。”
郁琼枝退开几步跑进房间,郁佘跟在他身后,看他走到床头蹲下身,拉开了最底下的那个抽屉,拿出了两本红本子。
他把两本证件打开,宝贝地举到鼻子下,靠近郁佘给他看,湿润漆黑的眼瞳亮晶晶的:“你看,我们已经结婚了。”
说完,他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露出自己锁骨上的标记纹身。
两条蛇从锁骨两端往中心缠绕攀爬,正中间的位置是一顶荆棘王冠,象征着权力,争夺和情欲。
“这是标记,你留下的。”郁琼枝脸颊微红,他的脸庞又小又漂亮,鸦黑的睫毛轻轻颤动,很动人,“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