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装甲车行驶在大雨中的荒郊,车身前的大灯刺破黑夜,照出两道淅沥的光轨。
突降的大雨短时间内散不去,漆黑的夜色里除了连绵的雨声,其余声响一点也无,受制于暴雨,装甲车的车速缓了下来。
转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装甲车前轮前的地面上闪过一记亮光,装甲车往侧面一偏,险些撞到山崖上。
下一秒,装甲车猛地提速,在崎岖的雨夜山路里风驰电掣,子弹划破了寒冷的雨夜,一路在装甲车周围电光火石,打在车子外壳上发出震耳的“砰砰”声。
路上积水太多,车子驶过激起半车高的水。
司机猛踩油门,甩过几个弯道,枪击声还是如影随形。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车前窗前掠过,重重地砸在车前盖上,遮挡住了视线。
司机一惊,手上打了滑,车子歪歪斜斜在湿滑的路面上前行,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从夹层里拔出枪支,单手打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
几声枪响,车前的黑影倏忽消失不见。
司机稳住心神,飞快地打方向盘,副驾驶上的人缩回身子,反手关上窗,简洁地说:“应该是个鸟类兽人。”
探出去的短短几秒,他的头发和上半身就被雨水打湿了,有几缕碎发湿乎乎地黏在他的侧脸上,黑白分明,脸看上去越发如雪,司机转眼一看,看见他低垂下的眼睫上挂着小水珠。
车顶部不断传来撞击声,最用力一次直接把顶部砸下来一个凹坑。
郁琼枝低头,用嘴叼住手枪,抬手用力打开天窗,爬到了车顶上。
他微微放低身体重心,稳稳站在行驶的车辆上,抬起眼看向在半空中盘旋的身影。
他的主动出场,让对方显得更加兴奋,伴随一声尖啸声,那个身影直直冲他俯冲而下。
随着距离的接近,对方宽大的翅膀在视线中变得越发清晰,单只翅膀就足足有四五米宽,铺天盖地笼罩住郁琼枝的身影。
是一只秃鹫。
郁琼枝握住枪,调转位置对着天空放了两枪,都被对方灵敏地躲过。
拙劣的枪法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只可惜他的角度也偏了,尖锐的脚爪从郁琼枝的身侧掠过,没有抓住他的肩膀。
巨大的冲击力让郁琼枝身形一歪,滑倒在车顶上,半个身子滑出了车顶,他抓住了车身侧的架子才不至于滚落到地上。
手枪脱手,碰撞在车身上响了两声,落入漆黑的雨夜里消失了踪影。
又是一声尖啸,半空中的身影盘旋许久,再次冲着郁琼枝俯冲而来!
雨水在郁琼枝的脸上蜿蜒,涤洗他的脸庞,快速的失温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一种冰冷的美感,脖子上带着一圈黑色电子抑制圈,上面的红色呼吸灯一闪一闪,凝在他的眼眸中锐利的一点。
就在利爪离他不过几厘米的时候,郁琼枝突然发力,一把抓住秃鹫的脚踝,细韧的腰身收缩用力,翻转向上,修长的腿对准对方脆弱的腹部狠狠一蹬。
秃鹫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翅膀往右下一歪斜,两个人连带着滚落到盘山公路上。
因为惯性冲击力,水花在他们周围四溅,秃鹫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挣扎着想要翻身,却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寒光一闪,郁琼枝从大腿皮带里抽出刀刃,疯狂扎向秃鹫的翅膀。
鲜血汩汩地涌出,瞬间就被雨水冲刷走,渗入羽毛的缝隙里,羽毛凌乱地散落在雨水中。
“啊!啊!”秃鹫闭着眼睛大叫,脖子上一凉,刀锋已经凑到他脖子上的皮肉,他连忙大喊,“不要不要!我没有恶意……真的……啊!”
刀子往前挪了几寸,雪白的刀刃上沾上一线血线,很快就被雨水冲掉了,秃鹫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你哪里的?”郁琼枝用刀身敲了敲他的下巴,秃鹫被动地举起双手,尽量表现出自己的无害,诚实地报出自己的名号:“我是瀚海联盟军成员,在这边驻扎看守关卡……”
秃鹫勉强睁开眼睛,看向郁琼枝带着怀疑的脸庞,咽了咽口水,心虚地说:“你们刚刚闯过了关卡,我的攻击是有道理的。”
说完,他忙不迭又为郁琼枝找补:“那个关卡设置得不显眼,偶尔会有人误闯,不怪你。”
“你没说谎吗?”郁琼枝没有挪开刀,半信半疑,“你很弱啊。”
秃鹫自尊心受挫,险些呕出一口血来,连忙挺了挺自己的胸膛,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看。”
郁琼枝目光落在他胸前的胸牌上,手指抹去上面的雨水,仔细辨认了上面的数字编号,确定这是一名当地招募的新联盟军。
这类联盟军成员都很水,实力水平大大不如正规的联盟军成员,大多数在里面也只是担任一些简单的打杂事物。
比如这只秃鹫,就在看守一个无关紧要的关卡,可能平时当地居民在这放羊都会误在这个关卡来回好几次。
看见编号前两个字母,郁琼枝眸光一闪,嘴一噘:“晏寒声带兵真是越来越差。”
雨点声太大,郁琼枝的声音过轻,秃鹫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努力地想把自己的脑袋从刀下挪出去。
远方两束灯光照亮了公路,装甲车掉头回来接郁琼枝,看人已经被制服住,司机松了一口气。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怎么回事?”
“没事,自己人。”郁琼枝直起身,锋利的刀在他手指尖翻转,挽了个花,被主人重新插回大腿外侧的夹扣里。
司机稀奇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秃鹫,秃鹫狼狈地翻转过身子,看见司机脸的一瞬间,整个人呆住了,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长,长,长官。”
司机也愣住了,被一声“长官”叫得猝不及防,盯着秃鹫那张脸越看越熟悉,火气蹭一下从心头窜起来,踢开车门跳下车。
司机大步走过来,在风雨中走出一股凛然之势,抬手一掌打在秃鹫的脑袋上。
这一掌一点都不含糊,秃鹫被打得龇牙咧嘴,往前趔趄了几步。
“几天不看着你又给我惹祸是吧?”司机叉着腰,手指着秃鹫上下晃了晃,恨铁不成钢,“我说谁敢拦我的车呢,合计是什么东西混进来了,给我一顿吓,原来是你这个小犊子。”
司机接手的队伍很多,大多数在他脑海里留不下印象,对秃鹫倒是有印象,因为秃鹫平常就混得很,受了好多次处罚。
秃鹫一声不吭,翅膀无精打采耷拉在地上,司机一把抓过他的脖子,推着他往前走。
“你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少不了你的。”司机打开后座车门,往秃鹫背上一推,塞他进后车座,“你咋胆那么大,也不怕吃枪子。”
秃鹫收起自己的翅膀,像只落汤鸡一样缩在后座,眼睁睁看着郁琼枝从副驾驶座上去。
封闭的车厢里,淡淡的无花果味费洛蒙安静地飘散,混着雨水的清冽。
就是这股费洛蒙的味道,让秃鹫贸然袭击这辆车,企图将这股费洛蒙味道的主人据为己有。
郁琼枝的身子随着车厢轻轻晃动,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他小小的下巴上,小小的一滴,没入了湿透的衣服里。
白色的布料被打湿,黏在他身上,透出朦胧的肉色。
他疲惫地后靠在座椅上,拉了拉过紧的抑制项圈,淡色的唇抿得紧紧的。
秃鹫盯着看了好一会,原本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发白的脸颊一点点蔓延上淡红。
“这次我得给你赔罪。”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对郁琼枝说,“我手下的人不听话,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郁琼枝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转过头看了一眼车后座焉巴巴的秃鹫,松松一笑,“你以后可得好好训练。”
秃鹫一直都待在偏远的小地方,还没看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脖子根都红了,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
“你还敢应。”司机最明白这种小崽子心里揣了什么心思,都不用问就知道秃鹫晚上发什么疯要来攻击过往车辆,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尖锐的鸣笛声。
司机转头看了一眼郁琼枝的侧颜,语气弱了几分,小声说:“很快就要到了,你先睡一会。”
郁琼枝虽然疲累至极,但没有睡,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睛目视前方不知道想些什么。
秃鹫看着熟悉的路,知道他们大概要去总部,往前探了点身子,主动问郁琼枝:“你是来这边干什么的?”
“用得着你问。”司机没好气地匀出一只手,抵住秃鹫的脑袋往回塞,心想这人胆子切下来估计比别人都要肥上几两。
郁琼枝瞥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唇下的小痣一闪,给秃鹫看得更加心痒痒。
“来修机甲的。”郁琼枝回答,语气随意,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喽啰。
秃鹫嘿嘿一笑,心里可美了,“你刚来人生地不熟,可以找我,这里我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