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谢溪没再出神，顾溯很快给他讲完题，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试卷：“不会的留着，待会儿我给你讲，或者你叫我。”
谢溪心里一动，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只要叫他他就会立刻过来似的。
顾溯去给郁蒙他们讲题了，谢溪重新专注于眼前的试卷。
这段时间顾溯给他讲了少说也有几十张试卷了，各科目都有，且顾溯讲题有一个习惯，不仅讲题，还会连带着知识点一起给他讲一遍，对谢溪这种基础不好的学生来说就是最合适的，所以就算没有考试，谢溪也能感觉自己在飞速进步。
即便他还是不想考好。
谢溪先把会做的都做了，以前除了语文，其他科目都只做得了三分之一，现在好歹能写一半了。
等他写完，才发现顾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回来，他抬眸，正想说什么。
“溯哥，快来帮我看看，我感觉我这次一定写对了。”郁蒙在后面兴奋地喊道。
顾溯看向谢溪，说：“等我一下。”
谢溪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聊地转着笔尖，身后传来顾溯讲题的声音。
原来他不是每道题都讲知识点啊。
还是说，只是给我讲题要带知识点。
“啪”，笔掉落在试卷上，在空白处划下一处墨迹，谢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顾溯回来的时候就见谢溪臭着一张脸，耳朵却是红的，他坐下，问道：“等久了？”
谢溪掩饰般地把笔重新拿起来，“没，讲吧。”
一副大爷的语气，实际上他不知道，在顾溯眼里，谢溪听他讲题的时候会下意识流露出困惑和茫然的神态，听懂了眼神会微微发亮，顾溯觉得这样的他异常可爱。
一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就连唐轩都老老实实在图书馆坐了一下午，快把他憋死了。
不过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苏牧安会主动跟他说话了。
苏牧安是这里面除了顾溯成绩最好的，只有遇上特别难的题才会请教一下顾溯，所以对他来说，也就是换个地方上自习。
中途唐轩实在忍不住了，想出去抽根烟，苏牧安一见他站起身就放下笔，抬头望向他：“你去哪？”
唐轩看着男孩白净的脸，顿了顿：“你……不是在写作业？”
苏牧安握着笔的手指紧了一下。
盯着男孩的目光，唐轩的烟瘾一下散了，又坐下来，掏出手机，“没事，你写吧。”
苏牧安看了他一会儿，才重新拿起笔继续写。
一帮少年学归学，该享受的时候是半点不会委屈自个儿，刚在火锅店坐下，郁蒙就对服务员一挥手，“小姐姐，帮我们拿点酒来。”
童昕妍也被邀请来一起吃火锅，她问道：“你们要喝酒呀。”
郁蒙看向她，突然就感觉有些紧张：“嗯，欣妍，你想喝什么饮料，我给你点，今天有人请，想喝啥都行。”
童昕妍扬眉一笑：“喝啥饮料啊，你们都喝酒，我又不是不能喝。”
郁蒙语塞了一下：“你不用非得和我们一起——”
童昕妍眉梢一挑：“看不起我？”
郁蒙一下慌了：“怎么可能，我就是……算了，你喝吧，不过你确定你喝酒回家你爸妈不会说你？”
童昕妍神秘一笑：“你不用担心我。”
这里面唯一不会喝酒的苏牧安见童昕妍一个女孩子都喝了酒，所以也喝了两杯。
有了酒的参与，几个人话也说得开，郁蒙一直在和童昕妍聊天，问她们学校晚上上不上晚自习，还说这次自己模拟考考得像狗屎一样。
童昕妍喝得不比郁蒙少，用手按住他的杯子，“郁蒙，你不会喝醉了吧，别喝了。”
郁蒙一手撑着脑袋，痴了一般看着童昕妍：“欣妍，我没醉……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喜欢我的溪啊，你知不知道，你喜欢他是不会幸福的，他不喜欢……唔唔。”
谢溪没想到郁蒙为了在童昕妍面前展现男友力，往死里喝，不仅把自己喝得死醉，还敢胡言乱语，一把用手捂住郁蒙的嘴：“你他妈到底喝了多少，不会喝就别喝了。”
童昕妍也没想到郁蒙会说醉话，一开始听着还觉得高兴，怎么后面越说越离谱，她有些尴尬地看了谢溪一眼：“他乱说的。”
谢溪点头：“我知道。”
童昕妍站起身：“你帮我看着他一下，我去问店里要杯醒酒汤。”
童昕妍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的是“你帮我”这样的话。
看着童昕妍离开的背影，谢溪一手抓着还在不停喊“欣妍，欣妍你生气了吗？你不要走啊……唔唔。”
谢溪简直没眼看，嫌弃地瞪了郁蒙一眼：“闭嘴。”
郁蒙泄气般地靠在椅子上。
谢溪扫向一旁用手掌给苏牧安当枕头的唐轩，问：“什么时候走，两个醉鬼，还有一个女生。”
唐轩看过来：“童昕妍回来就走吧。”
谢溪松了一口气，烦躁地扯了一把衣领，刚才郁蒙那句话差点说出来，吓得他惊了一身冷汗。
忽然想起什么，谢溪转头，对上顾溯亮晶晶的眼神。
谢溪蹙眉。
顾溯：“？”
谢溪：“你没醉吧。”
顾溯摇摇头。
还好，至少还有一个是清醒的。
童昕妍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服务生，端着的托盘里面有三碗醒酒汤。
童昕妍递给唐轩一杯，唐轩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另一杯递给谢溪，童昕妍看向顾溯：“他好像也醉了，你给他吧。”
谢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生扶起郁蒙，声音柔和了许多，“郁蒙，喝点醒酒汤。”
谢溪端着醒酒汤，回头看顾溯，这才发现不对，顾溯从来不会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他。
酒精好像一把火，融化了顾溯眼底的冷意，那双眼睛里面就只剩亮闪闪的星星。
“谢溪。”喝醉了的顾溯，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温和。
谢溪端着醒酒汤的手顿了一下，递过去，“能自己喝吗？”
然后他就看到，顾溯摇了摇头，谢溪呼吸一顿，深吸一口气，刚想骂人：“你……”
手腕突然被握住，顾溯认真看着他，说道：“你喂我。”
谢溪：“……”
这他妈确定是醉了而不是认错人了？
谢溪跟他僵持：“我不是你妈。”
顾溯：“我知道，你是谢溪。”
谢溪看着他脸颊不正常的红意，又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男生。”
顾溯不说话了，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
谢溪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啧了一声，手靠过去，碗沿抵着那双唇，谢溪说：“喝。”
谢溪的眼神不自觉落在那双因为酒精而泛红的唇上，顾溯唇形很好看，不薄不厚，上嘴唇中间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此时他微张上唇，含了一下碗沿，才喝下去。
谢溪移开视线，喉结滑动了一下，莫名感觉有些口干。
离开时，谢溪把剩下半杯酒当水一样全都灌进嘴里。
出了火锅店，唐轩道：“谢溪，你和顾溯送郁蒙回去，我送童昕妍。”
童昕妍道：“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家。”
“你是女生，又喝了酒，就算你没喝醉我们也有义务先送你回家，不然……”唐轩扫了一眼被谢溪抓着的郁蒙，“这家伙醒了也不会放过我们。”
童昕妍一愣，随即笑了：“那好吧。”
唐轩搂着苏牧安，和童昕妍一起上了出租车。
谢溪抓着郁蒙，转头看顾溯，“你跟着我，我们先送郁蒙顾溯。”
顾溯点头：“嗯。”
夜风一吹，谢溪自己都觉得有些微醺，脑子里散不开顾溯看着他的那双眼睛。
车子平稳地在夜色中穿过，周围霓虹像是晕染的一幅水墨画，顾溯坐在副驾驶位，喝不喝酒他都显得很安静，要说跟平时的不同，可能就是坐姿没那么正，有些懒散地靠着窗，头枕在椅背上。
谢溪一手按着郁蒙不让他倒在自己身上，没了童昕妍，人直接睡着了。
到了郁蒙家，接到谢溪电话的郁蒙妈妈很快在街道边等着。
郁蒙的妈妈穿着居家服，气质一看就是高知，她从谢溪手里结果郁蒙，对谢溪道：“谢溪，你别回家了吧，就在阿姨家住，明天和郁蒙一起去学校？”
谢溪道：“不用了阿姨，我就先回了。”
郁蒙妈妈扶着郁蒙，直到车子开走才反应过来，刚才副驾驶看过来的男孩子是谁？长得还怪好看的。
到家后，谢溪率先下了车，往前走了一段才发现顾溯没跟过来。
谢溪走回去，就听到出租车师傅在对顾溯说：“小兄弟，下车了啊。”
顾溯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谢溪拉开车门，说道：“下车。”
顾溯转头看着他，谢溪挑眉：“干嘛，难不成还要我抱你下来？”
顾溯下车，跟在谢溪身后。
谢溪往前走一段就要回头看看顾溯，生怕他突然停在半路不走了。
好不容易走到门厅，脚步声一顿，谢溪回头，顾溯果然停住不走了。
“？”谢溪走回去，站在他面前，“走，都到家了，别跟我搞事。”
顾溯没动，就那么直愣愣看着谢溪。
谢溪不耐烦：“有话就说。”
顾溯看着男生皱起的眉头，脑子里闪过半个月前那个晚上，男生也站在这里，那时候门厅的灯关了，只能看到他的一些脸部轮廓，即便是这样，顾溯还是记得很清楚。
“你不记得我了？”
习惯了对方没头没尾的问话，谢溪反而耐心了许多，他整个人松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懒散地靠在墙上：“嗯？”
今晚上他也喝了不少酒，脑子反应都没有平时快，家里没人，整栋别墅都是暗的，门厅只有花坛边的地灯照过来的微弱光线。
谢溪看向对面杵着的男生，好奇怎么有人醉了会是他这个样子，要是不熟的人，还看不出来他是醉了。
谢溪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把顾溯定义为熟悉的人了。
顾溯在昏暗的环境里中沉默了许久，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记得我了？”
“半个月前，也就过了六年，你就不记得我了？”话音刚落，顾溯又说了一句。
谢溪觉得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顾溯喝醉了有那么点毛病，不然他怎么在顾溯语气里听出一点委屈的味道？
不过，谢溪比他还困惑：“什么半个月六年的？我怎么就不记得你了？”
顾溯往前一步，“你没跟我说话。”
谢溪无语：“我没跟你说话那你在跟鬼说话？”
顾溯又往前一步：“两次都是。”
谢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两个人完全不同频交流，谢溪觉得跟个醉鬼没什么好说的。
“你……”他这才反应过来，顾溯一步步朝他走来，两人离得太近，距离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