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女士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徘徊在嘴边的挖苦只好闷闷地咽了下去。

  让律师进到书房,再三确认无误,方女士面色复杂地将协议收到保险柜中,“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想多插手,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没有迎接预想之中的刁难与怒火,虞礼书都有些诧异,他看了一眼宴时昼,总觉得是宴时昼私底下做了些什么。

  可对方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容,漂亮甜美到无可挑剔。

  管家适时出现,敲响了书房的门。

  “夫人,少爷,宴少爷,”他将新沏的茶端进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宴夫人和宴小姐来了。”

  此事也在方女士的意料之中,她点点头,“带礼书和……时昼下去吧,总该去见见的。”

  ……

  虞礼书三年没见宴夫人了,她似乎比从前那副珠光宝气的模样憔悴了些许,保养得当的皮肤也难掩疲态,眼下一圈乌黑显得温和亲切的笑容有些怪异。

  于是他主动问了一句:“您近来身体可好?”

  宴时昼站在他身侧,像个陌生人似的不出声搭话,宴时胤也没什么表情,反倒最不情愿这桩婚事的虞礼书成了活络气氛的那一个。

  “人老了,身体自然比不上从前。”宴夫人笑道。

  她终究还是体面的,掏出红包给了虞礼书,也算是明面上认可了他们。

  宴时胤本想和虞礼书谈谈生意,可她一进来就眼尖地瞅到了江笠,江娩眠的亲生父亲,方女士的外表哥。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虞家了,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将人拽住。

  一双儿女没一个安安稳稳结婚生子的,一个扑在戏子身上,一个干脆给虞家做了上门女婿,宴夫人的脸色僵了一下。

  笑容险些没挂住,她转头看看宴时昼,询问道:“你是不是该去见见虞老先生?”

  宴时昼并非在意礼数之人,也不懂正常人婚丧嫁娶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何况虞父在虞礼书的事情上没有方女士那么大的话语权。

  但总归要今晚见一见,明天才不好闹出岔子。

  可他又不放心虞礼书一个人待在这里。

  宴夫人调笑道:“这么大一个未婚夫,你害怕我偷了不成?你走远一点,我也好和礼书聊点知己话。”

  虞礼书猜出宴夫人有话想单独和自己说,便帮衬了一句:“你去见一下父亲吧,他比较顽固,可能要多磨几次才会答应此事。”

  这事宴时昼这般会装乖作态去做,大抵也没什么难度,顶多挨两句骂。宴时昼委屈地勾着他的胳膊,“哥哥是怕他骂吧?所以让我一个人去顶包。”

  虞礼书点点头,承认了。

  宴时昼气的不行,可也没什么办法,谁叫他偏要结婚的,这气就该他受着。他附在虞礼书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乖乖待着”,才跑到了虞父的身边。

  敛去了三分戾气,他如同一个寻常的女婿或儿媳般,在虞父不算友善的目光下言笑晏晏,灯光打在那种优柔的脸上,教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你喜欢他吗?”

  耳边传来宴夫人的声音,虞礼书收回视线,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三年前的他喜欢宴时昼,哪怕那时宴时昼做出那些卑鄙龌龊的事,他也不能否认自己动过心。因为喜欢,所以在他讨巧卖乖的把戏里频频偏心,因为喜欢,所以在他蛮横无理的索求里半推半就。

  那一场失忆或许是老天为了让他清醒,他才意识到宴时昼的感情独断偏执,裹挟着黏腻可怖的欲望与情愫,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畴。

  而他也无法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地,和一个伤害自己朋友的人在一起。

  “喜欢。”

  虞礼书笑了笑,或许是不愿意在宴夫人面前失礼,又或许是担心横生枝节遭到宴时昼的报复。

  宴夫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而笑道:“礼书的确是个品貌极佳的好孩子,也难怪时昼和小思都对你念念不忘。”

  虞礼书愣了一下。

  他从未设想过三年以前的林竞思喜欢自己,但现在细细回忆,一切又有迹可循,羞涩的回避与看向他时眼里的亮晶晶。或许是那时的他满心满眼都被宴时昼占据,才刻意忽视了那些情意。

  见他这副样子,宴夫人便知道林竞思终究是一厢情愿,她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孩子感到惋惜。

  “小思那孩子很可怜。”宴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助理将包装好的礼盒递到她手上。

  “这是?”虞礼书接过宴夫人送过来的盒子,沉甸甸的。

  宴夫人笑道:“结婚光给红包,倒显得我不重视了,只是单独送给礼书的礼物,回去再拆吧。”

  不知为何,头顶的冷光打在她面上,虞礼书无端觉得有些阴森,可再细看,宴夫人还像从前那样温柔体贴。

  他掩下心中的不适,将礼物收了起来,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