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时昼进门的时候,原本卧在客厅中央的安安警惕地耸起耳朵,“汪汪”叫了两声。

  它爬起身来,朝走廊尽头的画室跑去。

  乌黑发亮的毛发,活泼摇动的尾巴,一眼便能看出是主人认真宠爱的小狗,叫起来煞是烦人。

  他跟着安安,向画室走去。

  房间被午后的暖阳笼罩,每一处都晕着朦胧的光,宴时昼停在门后阴影中,看向坐在花草间作画的人,唇角带笑而目光微冷。

  “林竞思。”

  握着画笔的右手微顿,林竞思转过头,清澈的鹿眼在光线下呈现浅琥珀色,一颦一笑皆是宴时昼所苦心经营的温柔无害模样。

  “好久不见,”林竞思放下笔,兀自走到房间的一角,弯腰把画收好,“如果你是为了虞先生的事,大可不必来找我。”

  他转过身,走到宴时昼面前,眼中带着几分警惕。

  下一秒,他胸前的苹果吊坠被对方狠狠拽住,扯了下来。

  “不要动,我的东西。”

  宴时昼把吊坠攥在手里,眼神狠戾,却因天生上扬的唇形,显得儂丽诡异,对方的衣领被极大的力道扯到一边,狼狈地挂在身上。

  “你的东西?”

  盗窃者的无耻令这条“小美人鱼”心声愤懑,他澄澈的眼眸中迸射出怒火,谴责着对方。

  “你和你妈妈一样,都是小偷。”

  和安星去取画时意外在公寓中发现的吊坠,与无数之前忽视的细节霎那间串联,他年少时期舍命相救的人,他万般苦难后全心欢喜的人,被这个彻头彻尾的小偷夺走了。

  “这是我的东西。”

  宴时昼微微歪着头,逼进半步,露出一个执拗而甜蜜的笑容来,如幼儿园里争抢糖果的孩子,语气笃定,手中攥着的吊坠像是要嵌入血肉之中,再也无法分离。

  谎言说了无数遍,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地披皮扮演,直到连自己都欺骗。

  "我的。"

  "你......"林竞思的脸色变得很差,他紧咬着下唇,忍耐着怒气,却又被对方的偏执吓得后退半步。

  他自恃有虞礼书在,宴时昼不会现在伤害自己,但若真的动手,那日他想致自己于死地的狠戾又重现于心。

  林竞思戒备地握紧双拳,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揭穿你,只是不想让虞先生伤心,"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以那样的心思,待在虞先生身边。"

  他所指何事,两人心知肚明。

  林竞思可以接受虞礼书不喜欢自己,也愿意只在远处默默祝福他,但唯独无法忍受宴时昼对虞礼书的爱意。

  他钦慕之人,他的天边之月,高岭之花,他永远的玛利亚。

  怎么可以,被一个无耻的窃贼,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徒,撒谎成性的伪君子玷污。

  他恐怕宴时昼,爱时偏执成狂,使尽下作手段,求而不得便疯魔入骨,不惜将其毁灭。

  "哈。"

  宴时昼笑意轻蔑,"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你以为我和哥哥之间的感情,仅仅因为这枚吊坠,就会被你所挑拨?"

  林竞思笃定地说道:"是。"

  "如果你真的不害怕,就不会来见我。"

  他蹲下身子,安安凑过来亲昵地舔舔他的手心,不再对客人的到来感到惊惧。

  "听妈妈说,在那件事之前,你和虞先生只是普通的朋友,可那天过后,救命恩人宴少爷,一跃成为了虞先生身边最疼爱的弟弟。"

  "养在身边的孩子,多年来对事情的真相闭口不谈,只因为对哥哥抱有扭曲龌龊的感情。"

  林竞思抱起安安,看向宴时昼,对方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暗淡不明:"这样的事情,被虞先生知道了,真的没问题吗?"

  他说完,便了然地笑了,因为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被敏锐捕捉。

  "你想要什么。"

  宴时昼淡淡地问他,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漫不经心,甜丝丝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刀般贴近。

  "离开虞先生。"林竞思干脆果断地回答道。

  "往后退一步,做一个安安分分的朋友,弟弟,不要再怀揣心思接近虞先生。"

  林竞思攥紧拳头,克服着心中的不安:"这就是我的条件。"

  "只要你照做,十年前的真相,就不会有人知道。"

  他说完便仰头看着宴时昼,干净秀气的面容上满是无畏赤诚,如同故事中拥有不灭灵魂的海的女儿,高尚又慈悲地亲吻每一个人,而那位夺人所爱的公主,伴随着卑劣的感情随年华飞逝衰老病死,化作尘土。

  宴时昼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好吧,好吧,今天的故事会结束了,林先生。"

  在林竞思震惊的目光中,红苹果吊坠被碾作碎片,与掌心沁出的鲜血交融,落到地面上。

  他转身离开,身影隐没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

  受够了。

  等不及了。

  新的故事由他来写吧,他不是个慈悲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