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一方白帘,在空旷的房间里投下阴森森的银爪,一直漫过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爬上刺目的白床单,攀上那一颗随着墙上钟摆律动的心脏。

  咚咚、咚咚。

  虞礼书睁大那双瞳孔微微放大的眸子,怔怔地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以一个急促却规则的节拍跳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膛。

  咚咚、咚咚、咚咚。

  悬挂的时钟指向晚上十二点,他该去陪宴时昼看电影了。

  咚咚、咚咚。

  睡梦中邮件送达的响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一股强劲的力将他推向深渊,海水灌入口鼻,窒息的感觉涌来。手腕,脚踝,颈侧,被粗糙的绳勒紧,擦破的皮囊溢出鲜血。尖锐的刀刃在大腿内侧留下一道丑陋而狰狞的痕迹。

  咚咚。

  他看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阴冷嗜血,疯狂与绝望同时从其中迸射出,几乎要将人吞噬。

  他此刻便不敢再次入睡了。

  抬手,才发觉自己的额角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倏忽间带来几丝凉意。

  虞礼书是握着手机入睡的,醒过来时掌心泌出一层薄汗,他松开的一瞬间,手机掉落在床上,屏幕亮起。

  【您已收到一封邮件】

  又来了。

  虞礼书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背又在抽搐,连着手指也颤抖起来。

  这次对方没有再传送“惊悚恐吓意味十足”的照片,而是发来一条简短的消息:

  【圣诞快乐,宝贝。】

  宝贝?

  虞礼书感觉自己的胃里在翻涌,恶心的感觉充斥着全身各处,忍不住干呕起来。他伸手捂着嘴巴,想吐出什么东西,却徒劳无功。只能任由胃部难受得痉挛,然后缓慢地弯曲身体,最终倒伏在地。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一团。

  究竟是谁?

  第一个出现在脑海中的人是宴时昼。

  只有宴时昼有机会进入自己的房间,做出这样……

  不,不对。

  虞礼书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他不停翻看着邮件里的内容,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照片里的床单是黑色的,是新公寓的床,时昼还没有来过这里。

  而且时昼的手指刚刚受伤了,不可能这么利索地在短时间内打出这么多字。

  还有——

  虞礼书捏着手机,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的时昼,救他于深海的少年,苹果吊坠的主人。

  他的时昼,每天做好饭笑着等他的人,害怕夜晚而扑到自己怀里撒娇的人,陪伴他十年的人。

  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绝对不会。

  虞礼书在微醺的暖风里深呼吸,直到乱成一团的心情平静。

  几张照片而已,对方无非就是想以此为威胁,贪图钱财和权力。

  只要静静地等待他提出条件,露出点蛛丝马迹,就能一招制敌,永除后患。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方是如何潜入他家里,拍下这些照片的?

  虞礼书眼眸中闪过冷色,他发了一条信息,拜托物业调取最近一周的走廊监控。

  “咚咚。”

  敲门的声音突然想起,虞礼书的心中本能泛起一阵凉意,“谁?”

  “哥哥,是我,”门外传来宴时昼的声音,他推开门,露出半边蛊惑人心的面容,“哥哥睡醒了嘛?”

  青年的神色毫无异样,目光中饱含期盼,手指还包裹着纱布,看起来十分惹怜。

  虞礼书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神情:“走吧,陪你看电影。”

  “好耶!”

  宴时昼孩子气地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他拉着虞礼书的手,一路快走到客厅,邀功似的让他坐下。

  客厅的狼藉早已收拾好,茶几上还摆满了水果和零食,宴时昼甚至精心准备了刻着铃铛图案的苹果,整个客厅里充斥着节日氛围。

  虞礼书的心中划过羽毛似的柔软,他摸摸宴时昼的头发,跟着他坐到了沙发上,肩并着肩,膝挨着膝,比真正的兄弟还要亲密。

  “时昼今年想看什么?”

  虞礼书记得宴时昼喜欢看些幼稚美好的迪士尼动画,这一点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变过,可他拿着遥控器翻了半天,要么是评分太低,要么就是已经看过了。

  眼看着宴时昼的表情变得沮丧,虞礼书安抚着揉了一把他的头。

  “哥哥马上投钱给我们时昼拍一部专属动画片。”

  似乎被虞礼书的纵容逗乐了,宴时昼的表情由阴转晴,大发慈悲地没有掉金豆子:“今年换一个类型看吧。”

  选择权自然在宴时昼手里,他拿着遥控,左挑右选,看中了一部电影,名叫《罪戒》。

  虞礼书有些意外,他以为宴时昼会选择喜剧类或者爱情类,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陪他一起看。

  公寓里的暖气很足,甚至熏得人晕乎乎的,虞礼书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酒一瓶可乐,把可乐递给了不会喝酒的宴时昼。

  电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