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平躺着，一只手曲着摊在额头上，望着眼前骤白的光，在一阵阵的晕眩中渐渐平息下来。
他把自己翻了个儿，平趴下来，侧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江时衍擦着手从卫生间出来，把纸巾丢进床尾的垃圾桶，洗手液的清香钻入鼻尖。
“就不行了？”他捏捏人的后颈说。
温璟从臂弯间露出漫着水雾的眼睛，让人心生怜惜，说话却丝毫不客气，“你能不能做个人，我脖子快断了。”
“关脖子什么事。”
温璟愤愤地瞥了一眼床边，“你把脑袋耷拉那一个小时试试。”
“哦，一个小时啊，”江时衍摇摇头，“那确实，啧啧。”
温璟肝疼地想到，这样都得一个小时，那以后……
他不敢想，想多了某个地方疼。
也是，这个牲口像憋疯了一样，头一次就能一晚上，简直是畜生。
江时衍自知今天折磨人不轻，靠着床头，一手给他按捏起来。
温璟下意识绷紧了肩背筋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心道谁好人家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闹各种妖。
江时衍看他就像五个亿一样，舒坦地闭上了眼，就差呼噜呼噜出声了。
矜骄柔软的狐狸。
他自然地，又带着几分故意，按捏着他的脊椎骨。一寸一寸。
按摩的手法很专业，堪比店里的老师傅。
温璟困倦了，可是又麻透了。
江时衍停了下来，戛然而止。
温璟就微微侧着脸，眼睛在说着什么。
某人稳如老狗，看得懂，却不应。
刚刚水汽缭绕的瞳孔，此刻又掺了红，温璟额发被汗浸湿，从手臂间勾着桃花一般的眼眸。
“给我。”
江时衍低下头，“要什么？”
温璟咬着牙没答。
“嗯？要什么？”江时衍又恶意地问。
温璟低着声说：“按摩。”
江时衍手指沿着脊柱向下。
…………
两人又冲了澡，关灯躺下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温璟把江时衍当抱枕，右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条腿乱搭着，几乎是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睡觉本来就不老实，和江时衍睡觉的时候几乎都是这个姿势。
江时衍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平躺着，一下都动不了。
他的右肩已经麻了，温璟的头发乱糟糟地，都拱在他脖子里，还没彻底干透的发梢扎着脖颈，又热又痒。
麻还能忍，痒就无能为力了，他抬手扒拉扒拉他的小卷毛，温璟就不满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他只好停了手。
几分钟后，江时衍还是开了口，哄着人说，“宝贝稍微挪挪脑袋好不好？”
“烦死了呀…”温璟闭着眼咕哝一声，兀自转过身子，打了个滚，直接睡到了床边。
“好好好，过来。”江时衍立刻妥协，趁机挠了挠颈侧，伸胳膊把人捞了过来。
他知道他这是真困了，刚才又被自己折磨烦了，睡不成就会有脾气。
某种程度上这人真的和小朋友一样，困了不让睡就生气，起床也生气。
可是江时衍认栽，谁让这是他努力追来的呢，不宠着还能怎么办。
温璟终于安稳地枕着人的胸口睡了过去。
不知是做了梦，还是惦记着什么，他在短暂的昏睡中突然又醒了。
温璟不怎么睡回笼觉，因为他一醒就很难再睡着了，尤其是后半夜。
今日果然也一样，他试着躺了一会儿，可闭着眼睛却越发清醒。
他想就这么安静地躺到天亮，但想起江时衍晚上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决定残忍一些，把江时衍一并薅醒。
“江时衍，陪我说话。”
江时衍刚睡着不久，含糊应了一声，“嗯……”
他下意识拍着人的后背，混乱地说：“怎么了宝贝…”
“我睡不着了。”温璟在夜色中支着头喊他，“阿衍，快醒醒。”
江时衍困意刚上来，迷瞪了几秒，抱着人翻了半个身子，沉着呼吸，伸长胳膊按下头顶的开关，在突然亮起的光线中拧着眉。
“怎么睡不着了？”江时衍睁开眼睛，把那点惺忪睡意压了下去。
温璟眨着眼，眼皮子其实还有点重，“好像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江时衍放缓动作拍了拍他的后背问。
温璟摇摇头，“一睁眼就忘了。”
“小笨猪动动小猪脑。”
温璟：？？
温璟：“江时衍，挺大一个总裁，怎么成老夹子了。”
江时衍：？？？
江时衍：“挺大一个总裁，没有起床气，不像某些人，大半夜如果强制开机，脸黑得堪比锅底。”
温璟知道自己这毛病不好，但他任性地说：“那我不管。”
江时衍使劲纵着他，“你跟我撒娇，我还能拿你怎么办。”
温璟白了一眼否认，“谁撒娇了。”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温先生罢了。”
说到这，温璟翻过身，看了看阳台桌子上的花束，静静地立着，清新的香味幽幽传来。
他垂下目光，问：“你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法语？”
江时衍笑笑，“不会，就是刚好读过这本书，大学时候宿舍混寝，一个舍友是法语专业，经常朗诵这些原著，我记性比较好。”
温璟不知道该说这么巧，还是说他记性这么好，总之江时衍的回应让他有些意外，又有点惊喜。
小说中的第二个问题并没有给出答案，讨论到这里戛然而止。
尽管对话的背景和此刻并不一样，他们身处时代不同，国别不同，身份不同，甚至还有异性与同性的区别。
但他在准备卡片时，莫名想到了这段话。他们和主人公似乎都面临着同样的疑问。
打印出来的小字是法文原文，他原本没想过江时衍会回应他。
可是江时衍却给了他回答，他说“oui”，他坚定地说了“是的”。
明明是他准备惊喜，反倒是自己被感动到了。
温璟想了一会儿，转瞬又落寞下来，“可惜主人公最后还是不得善终，没能相守在一起。”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眨了下眼说：“读过这么多年了，再想起还是觉得凄苦。”
江时衍伸手撩过他的头发，突然说：“但我们不会分开。”
温璟落下眼帘。
江时衍说：“尽管在生活的摧残下，每日栉风沐雨。”
“但爱火，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