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茜茜听出他声线里的紧绷, 忍不住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大战在即，明天这场实力考验，就像是上称称体重。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一夜之间，体重暴增或骤降。
所以还是要回到根本, 明白非专业模特也是模特。
赵茜茜决定抛开她自己能否成功的杂念, 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运用自身特质, 准确演绎出V牌的设计内涵上。
当然, 她也要张开眼耳, 发散思维, 这样才能对任何新信息或意外，做出最灵活的应对。
几次深呼吸后, 赵茜茜的心逐渐放平。
第二天一早，在V牌一楼，陪同的蒲嘉言和小王小池都被拦在了接待区。
赵茜茜接过向导递来的铭牌和手环，跟那三位眼光巴巴的同伴暂别。
好的, 接下来的战场，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虽然蒲嘉言一再跟她说“尽力而为”，“别把自己逼太紧”, “这个不行, 我们还有其他机会”。
但她没那么天真。
这个机会, 她一定要拿到手。
粉色T恤的陌生向导，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领着她先去测量了身体各项数据。
做好登记后，再带她进了更衣区。
“这是你的储物柜。请把你的所有个人物品——尤其是手机之类的通讯设备, 留在里面。换好衣服后, 从那个门出去，就是大家的等候室。”
她朝赵茜茜笑道：“祝你好运！”
赵茜茜跟她握手道谢, 向导离开。
用手环刷开柜子，赵茜茜看到里面挂着的衣服，松一口气。
里面是V牌的经典款睡衣。
一套奶油白底的超短丝绸睡袍，一双同样奶油白底的人字拖。
睡袍和拖鞋上，都星星点点地装饰着淡粉色豹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花瓣。
所以这套造型的气质显而易见——总体无害无辜，温柔甜美，同时也具备一点无伤大雅的攻击性，和让人愉快的神秘感。
赵茜茜理解了。
柜子里除了衣服外，还有一小包五颜六色的塑胶发圈，标签上写着“可选”。
她想了想，取出其中金色的一束，把头发扎了个松松的丸子。
换好衣服后，照了照储物柜旁边的大镜子。
笑一笑。
现在的她，形象已完全契合了身上这套造型。
虽然还看不出抢眼的个人特点，但没有彼此拉垮，已经让她满意。
赵茜茜底气再足了几分。
跟后来的几个女孩友好打过招呼后，她循着刚才向导指示的方向，走向更衣室尽头的那扇门。
V牌办公楼的总体装修偏冷感，等候室却是另一种调调。
赵茜茜走到门边时，只见扑面而来的粉色公主墙，精致的米色公主沙发，还有地上粉底白字的长绒地毯，总体又甜又梦幻。
衬得此时已坐在其中，几十个同样穿着睡袍的姑娘们都像公主，而不是稍后就要相互竞争的劲敌。
赵茜茜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女孩们纷纷朝她转过脸来，友好回应。
本来一切都在预想范围里，然而，看清公主群中的某张脸时，赵茜茜猝不及防，心里一个咯噔——
……杜白晴。
那张脸的主人在看清她时，表情也瞬间石化了。
半秒后，石化的杜白晴先声夺人：“赵茜茜？！”
她脸上刚才还甜甜蜜蜜的笑容，这时像崩裂般垮塌。
她眼里意外触发的惊怒和愤恨，刹那间收都收不住，把她旁边的其他姑娘吓得都闭紧了嘴巴，瞪大眼睛两边看。
赵茜茜也差点没控住自己的表情。
——蒲嘉言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杜白晴绝对没戏吗？
他们这次出行，可是隐蔽了再隐蔽，悄悄咪咪地。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瞒杜家人。
结果这直接撞到脸上了可还行？
杜白晴站起身，两大步走到她面前。
虽然还在笑，但眼刀收都收不住，声音也尖了不少，说：“哈哈！你怎么在这儿？！”
赵茜茜不能在杜白晴面前露出破绽。
自从发现自己似乎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后，她同时也感到，自己想探知的那个真相，包藏着某种锋利的东西。
她本能认为，自己必须悄然行动。
绝不能在找到那个谜底之前，让杜家人发现她原来不但不老实，甚至还有二心。
无论大小事，能藏的，都藏起来，不让他们知道实情。
好在她现在的懵逼是真的。
因此，她也就保持着懵逼的样子，呆呆说：“蒲哥让我来的啊。”
杜白晴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她的丸子头造型，笑得更甜，语气里的敌意也更明显，说：“他‘让’你来的？你没报名？”
赵茜茜一脸糊涂：“他帮我报的啊。”
杜白晴眼刀更锐：“那你没拍报名的简介视频？？？”
赵茜茜反问：“拍了啊。不拍怎么报名？”
杜白晴：“……”
她都被赵茜茜搞得，忘记自己要质问什么了。
全场众人安静地盯着她俩。
这二位一看就有故事。
众人试图通过她俩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和全人类共通的情绪表现，来猜她俩会不会当场单挑，拿剑互刺。
但杜白晴只是狐疑地盯了赵茜茜几秒，就笑起来。
她劈手拉起赵茜茜的手，转过脸，朝众人笑着说：“姐妹们，这是茜茜，我的表亲！没想到她也来参加这场选拔。傻乎乎的，哈哈！来复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那么要好，都没跟我说一声！”
赵茜茜跟着切换语言，照着杜白晴的路数，回敬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一声？我也不知道你会来复试啊。你不是发微博说，你终选都通过了吗？”
众人一静，又把眼睛盯向杜白晴。
杜白晴脸色一震，松开赵茜茜的手，啪啪两大步走开，离她远些，笑着辩解道：“我是说我有信心通过终选！这都看不懂，真的太笨了你！”
在华国的含蓄文化里，满座皆是对手的环境下，宣布自己“有信心能赢”，是有意招人嫌。
但在A国语境里，却是有冲劲、自信的表现，十分招人喜欢。
因此，杜白晴当即就收获了姑娘们一片掌声。
她朝众人露出个公主的优雅微笑，得意洋洋。
但她忘了，向导一开始就说过：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表现，都会实时传输到隔壁评审官们的眼中。
此时，等候室听不见的评审席上，就出现了几句交流。
“新进来的那个女孩儿，我喜欢她的发型。”
“嗯，松松地，很惬意。选用的是金色发圈，时不时闪一下，有点小惊喜！”
“另外那位为什么随口就攻击她？她爸妈没教过她什么是礼貌吗？”
“新进来的女孩儿也揭发她了。有意思。”
隔壁的讨论点到为止，重新进入观察状态。
这边，赵茜茜并没有把杜白晴那些见缝插针的讥讽放在心上。
是疯狗就少不了乱咬人，而她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被谁搞了心态。
反正她今天的目的，是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无论对手里有没有杜白晴，她都要闯过去。
因此，她选了个位置坐下，平心静气，仔细观察，静待面试开始。
不久后，候选人们陆续到齐。
有个微胖、精神奕奕的工作人员进门来，朝众人笑眯眯环视一圈，和气道：“姑娘们好，我叫迈克，是这场面试的评审委员之一。”
姑娘们立刻拿出自己最妩媚优雅的一面，齐声甜甜回应：“嗨，迈克！”
赵茜茜：“……”
蒲嘉言跟她说过：“女神评委里，有一位早就看上你了。他说天天给你发私信，都被你‘已读未回’。”
没想到就是这位。
有点尬。也不知道天天删人家诚意满满的邀请，如今是福是祸。
她乖乖坐着，尽量收敛存在感。
被一众环肥燕瘦的可爱姑娘们打招呼，迈克胖胖的脸红了。
他语气平缓，简单地介绍起复试流程。
“好的好的！首先感谢大家参与我们本次大秀的选拔。
“相信各位都已经了解，我们风靡了多年的V牌大秀，近年来遭遇到了不少风格和价值观上的挑战。
“所以此次遴选‘女神’，我们要考核各位的基本功和性格，两方面。”
他顿了顿，又扫视了一圈姑娘们闪亮的眸光，接着说：“基本功是展示你们现在的造型，这方面有标准打分；性格考核，并不是说我们会评价任何人，性格好还是不好。
“我们只是想要选出更能代表V牌，也更能代表当今世界女性多种面相的‘女神’。你们可以理解吗？”
众人：“可以。”
迈克笑：“好。基于以上两点，稍后我们的复试也分两个环节——评审官问答，和现场走秀。
“这两个环节，将从你们50位候选人中间，选出4到5位合格选手，进入下一个环节。
“我们知道，大家都不是专业模特，所以在最终入选后，我们会安排走秀集训。今天的现场走秀，只是看看大家的基本功。
“但现在，我们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在一片聚精会神的注视里，他再次停了停，以便大家能重视他接下来的话。
确认完姑娘们如临大敌的表情后，他也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说：“我们走秀用的高跟鞋，你们，只有一半人有。剩下的……”
话没说完，就见杜白晴“唰”地举起手，说：“我要一双！”
几个刚才和她相谈甚欢的姑娘也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现场姑娘大半举起了手。
迈克被这突然的叫喊冲断了宣布进程。
他佯装没好气地接着说：“……剩下的，只能穿大家现在自己脚上的人字拖了。”
优先举手的姑娘们得意地笑了起来。
迈克也跟着微笑，说：“好的，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就从刚才这个姑娘，”他指指杜白晴，“开始算，到第25位——助手记下来哪些人了吗？没有那边有视频，自己去看！”
一个拿着拍纸簿的小伙子连忙跑开。
迈克拍拍手：“好了，现在开始，大家按照被叫到名字的顺序到隔壁来——就一个忠告，穿人字拖的姑娘们，等会儿别摔了，也别走得像小鸭子哦！”
前25位举手的姑娘们，再次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赵茜茜算了算。
这场复试有90%的淘汰率。
众所周知，高跟鞋在现今审美里，能在女性的优雅步态和造型魅力上，平添许多分。
因此，开局前，一件走秀利器的争夺战，似乎已注定了结局。
但她，没有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