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茜茜重看了一遍V牌官网的大秀“女神”海选流程。
报名页面上写得清清楚楚：海选第一阶段, 11月18日报名结束；一周初轮筛选后，11月25日出第一轮结果；然后，通知第一轮胜出的选手到现场参与复试。
三轮过后，才算选定。
上辈子她没有参与这件事, 不明白其中关窍。
但现在她也在其中, 人家还在报名阶段, 杜白晴就说拿到资格了？
她把杜白晴的微博截图发给蒲嘉言。
蒲嘉言回道：【正常, 可能是想转移之前那个新闻的负面影响。哦, 还有可能, 他们到官方那边塞了钱。】
赵茜茜：【V牌不是很重视这次复出吗？还能塞钱？】
蒲嘉言：【资本让人腿软啊小妹妹！】
蒲嘉言：【就算官方不腿软，那他们手底下的人能保证自己不趁机发点小财？】
蒲嘉言：【我们是不搞那一套, 但架不住别人会搞。算了，等我到了那边再说吧！现在什么都不确定。】
蒲嘉言觉得不确定的事，杜白晴的营销团队则借她这条微博，开始了造势。
热搜上连续几天, 一天一条“奢牌内衣首个华人圈外大模”，“从小公主杜白晴的个人品味倒推内衣大牌新动向”，“当经典高端大牌遇上新势力时尚小教主”……
话题里, 也有不少先前吃了杜白晴装醉整瓜的网友问：【咦, 小公主前一条微博, 是什么时候删的？】
【小公主暗示人家“空白的十几分钟出了事”，就当没说过是吗？】
但这些声音, 都被淹没在浩浩荡荡的【恭喜晴晴小公主！】，【小公主是我们华国女孩的骄傲！】, 【期待小公主艳压天使们大放异彩呀】等留言里。
互联网又一次被切除了记忆。
赵茜茜还以为, 可能会有一波洗地反驳，说诸如“小公主没被抓, 不就代表她干干净净吗”。
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让任何一丁点这类字眼出现，可谓专业到家了。
但抛开前面那件事不谈，就眼下V牌大秀的事……赵茜茜又多看了几遍杜白晴的微博。
渐渐发现了哪里奇怪——
不管是他们买的热搜词条，还是杜白晴的官微，都没有直接提“V牌”二字，而是通过一些看起来深入人心、实际上已经过时的关键字在暗示。
“璀璨大秀”、“天使”、“奢牌内衣”……
懂了。
就是说，她不确定结果。
但她想要吸这波热度，还要消除人们对她酒桌装醉事件的残余记忆。
可是赵茜茜也了解杜白晴，她绝不会做让自己下不来台的事。
就是说，这次尽管时间线提前半年，她的经纪人还是轻而易举地，给她拿下了通关卡。
赵茜茜不相信，V牌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吃塞钱那一套。
那她是怎么拿到的？
翻过半天一夜后，第二天上午，她收到了来自蒲嘉言的微信：【我快到V牌总部大楼了！快，小妹妹，祝我们成功！】
赵茜茜抿了抿唇，给他发去一排“[击掌]”。
再发过去一排“[祈祷]”。
她现在不要再为杜白晴浪费脑力，她要关注自己。
*
5分钟后，在天使城的夜幕下，V牌大楼黑漆漆一片。
蒲嘉言：“……”
不是说好要打翻身仗吗，怎么都不加个班的？V牌的管理层没听说过007福报？？
他狺狺离开，硬睡了个不安稳的时差觉。
第二天早上九点，重新出现。
白天的V牌大楼跟晚上完全不同。门口摆了满满一排“不接受女神自荐”、“不接受女神推荐”的警示标语。
大门边，还站了不少公司安保。他们警惕地注意着每个路过的女生，满眼头疼的模样。
看得出，近来他们没少被姑娘们冲。
蒲嘉言靠着一张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娱乐业高级经纪人证，大摇大摆地进了V牌大门。
然后他就被拦在了前台。
一个巧克力肤色的卷发小姐姐，客客气气帮他做完访客预约登记后，就一句话堵死了他。
“请原谅，海选第一阶段结束前，我们的主管们暂时不接受任何人的推荐造访。”
蒲嘉言：“……我可是马不停蹄连飞十五个小时，漂洋过海过来的，只要他们给我3分钟。”
姑娘笑说：“您帮您的艺人线上报名了吗？”
蒲嘉言：“报了呀，但那不够啊！”
姑娘晃着手里的笔头，继续职业微笑：“报名就可以了。用不着见任何人，等25号的初选结果哦！”
蒲嘉言：“……”
他国骂了一声，耐着性子跟姑娘交涉：“他们什么时候下班，我在这儿坐着等，可以吗？”
姑娘都有点可怜他了。
她歪着头，说：“可以是可以，但没用的。这次我们的秀是涅槃重生，主管们都非常重视。绝不接受任何人或任何机构的人情推荐。”
蒲嘉言根本不信，说：“是哦。”
他可是刚看了热搜来的，杜白晴他们团队正锣鼓喧天呢。
姑娘劝他：“我要是你，就先回家去。只要你的艺人资质足够，主管们是不会错过她的。”
蒲嘉言无语地看着她。
自己雄心勃勃飞跃万里，能被个小妮子堵住？
他转过身，掏出手机，开始摇人。
康卡集团在这座城市有个相当大的分部。
几个社交软件切换间，有不少同事、朋友、包括他手底下几个混国际市场的帝后，都答应帮忙找人。
蒲嘉言满意了，抱着胳膊，等着神兵天降。
很快，前台几位小姐的电话前后脚地响起。
轻声交谈几句后，她们一个接一个，转向了他。
最初负责跟他交涉的那位巧克力姑娘问他：“请问您是蒲先生吗？”
蒲嘉言像个高贵的王子般，朝她们仰起头，说：“正是。”
巧克力姑娘露出个无奈的表情，重复道：“对不起，第一阶段结束前，我们主管不接受任何经纪人的登门推荐。”
蒲嘉言：“…………”
*
蒲嘉言在前台耗上了。
而同一时间，他想见的人——准确地说，是V牌此次平民模特选拔的特邀负责人之一，迈克，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冲助理发脾气。
“怎么可能是这种质量？”他指着电脑桌面上，重叠打开的五六个视频播放器。
每个播放界面上，都有一个姑娘在搔首弄姿摆造型。
她们是从报名库资料里通过了初选，流到他这儿的。
迈克五十岁出头，人微胖。他是在全球范围内都排的上号的著名舞台导演，也是位年纪轻轻就捧过小金人的电影导演。
不但专业技术过硬，他跟V牌现今的当家人也有很深的友情。
所以，抛开钱和自身名誉不说，单从个人感情倾向上，他也希望V牌这次大秀能有个好结果。
其实按照筛选流程，这些姑娘的资料还不到让他看的阶段。
他是因为单纯感到莫名的焦虑，就提前瞄了眼。
没想到这一瞄，差点吐血。
这都是些什么气质，什么身材，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啊？
是，她们也许比在路上随便抓来的人好一些。
但跟V牌的全球地位，以及V牌历来的品牌调性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助理劝他：“其实也没那么差。我们这次倡导的，不就是‘大家都很美’吗？”
迈克转过银灰色的眼睛瞪他：“说了你就信？你知不知道，V牌现在遭遇瓶颈。如果挺不过去，很可能会破产！‘大家都很美’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这些姑娘自己说了算，是到时候要看我们大秀的观众说了算！”
他怒气冲冲，点着屏幕：“妆那么厚，笑那么假，头发颜色姹紫嫣红！到时候往镜头前一站，把观众的隔夜饭都吓出来，你们还想打个屁的翻身仗！”
骂着骂着想起谁：“凯文人呢？叫他来！我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助理小跑着出去了。
等人的间隙里，迈克气咻咻跌坐回椅子。
无意中瞄到屏幕上自动循环播放的几个人影，他赶紧一手掐住自己的太阳穴，一手“啪”地合上了电脑。
为安抚飙高的血压，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打开那个大眼睛APP，滑开他前些日子，无意中发现的某个透明账号。
他在华国工作过，懂一点汉语，也有自己的微博。
不过也是个透明小号。没想过拿来做业务，单纯冲浪用。
他先前被那个账号吸引，是另一个原因。
它是系统大数据推荐过来的。
一个无人关注、也没关注任何人的号，里面却有那么多漂亮的照片。好看到让他一个专业人士都感到动容。
拍这些照片的人，一定很爱这个世界。
否则，几抹流云，一片夜空，一片树叶，一只小蜗牛……怎么都会带着那么强的生命力？
他于是一张接一张，一条接一条地往下翻。
然后蓦地，翻到了一段视频。
玫瑰色的晚霞前面，一个动人的姑娘出现在镜头里。
她手持拍摄，似乎不在意那一点轻微抖动，以及无法灵活调配的取景距离。
就像拍一条永远不打算给外人看的东西，她笑容嫣然，却毫不做作，说：“嗨，今晚的霞光，好像流丹呢！你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她在跟自己说话。语气温柔，神采飞扬。
迈克当时就被她迷住了。
现在，看到这个账号的最新一条动态，就发布在13小时前，迈克又心下一动。
他再次点开她的私信界面，用软件翻译了一段文字，粘贴过去，说：【你好！我又来了。请问如何联系你？如我上次所说，我叫迈克，是V牌今年的模特甄选总负责人。我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