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世上唯一可以驱使我的人。”
桑陌心头小鹿狠狠蹦了一个大跳。
看着沈嘉木眸底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桑陌告诉自己这是沈嘉木认知混乱说的话，不要……太较真。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
沈嘉木顺势退开一些，不那么咄咄逼人, 留给她想要的安全空间。
他转头吩咐于跃下午和桑陌一起回花绽。
股东里早有人想将股份卖给EW，任婷婷不在, 肯定会趁机刁难桑陌。以桑陌的能力性格完全应付得来，但是沈嘉木舍不得。
他护在心尖的人为什么要受那种委屈。
于跃出现在花绽，一是表明平台的态度, 二是代表他个人的回护。
不怀好意借机蹦高的人和不明内里人心惶惶的员工下属都会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
桑陌没有拒绝沈嘉木的好意。
事实就是扯虎皮拉大旗这种事确实很爽。整个下午，她甚至都没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头。
桑陌递给于跃一杯咖啡, “今天辛苦你了，一会儿按时下班吧, 我自己开车回家。”
于跃接过来, 诧异道：“您和小沈总说了吗？”
任婷婷出差的这段时间, 一直都是沈嘉木亲自接送她上下班。今天情况特殊, 技术部重新清算票数并找出相关证据，沈嘉木肯定要跟着加班。
桑陌不想麻烦他两头跑，发消息过去的时候沈嘉木告诉她已经在路上了。
于跃听到语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其实，小沈总真的很在乎您。”
桑陌不语。
半个小时后, 库里南准时出现在花绽公司大楼外。
桑陌上车, 系好安全带，“真不用这么麻烦, 我自己开车回或者让司机送都可以的。你送我回家后还要再回公司加班，一来一往多耽误时间。”
沈嘉木打方向盘, 目光看着前方的路：“你是唯一的替身。”
桑陌：“……”
好吧。
晚高峰路上有点堵，库里南穿梭在灯火星光的街道。街边一家家商铺灯火通明, 各种LED灯牌五彩斑斓。
“我让人给你那张电话卡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沈嘉木问。
似乎没想得到她的回答，他继续道：“我在想，希望是我多虑，是我小人之心，希望你永远不要用到那张电话卡。”
“当我收到你的求救信息时，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桑陌不自觉将手指绕进手包带子里，勒出白色痕迹：“应该是想这个蠢女人——”
沈嘉木打断她的话，冷静地描述当时的不理智：“慌张！无力！脚下生寒，浑身冒冷汗。我不能想象没有你会怎么样，大概会疯吧。”
“所以，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
“即使你对我的厌恶让我生出持续不断的挫败感，让我狼狈不堪。”
桑陌说不出话。
记得沈嘉木在学校当众表白后不久，她和林娅霏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曾放下豪言壮语。她说她没有时间去读懂每一个男人，她说她要及时行乐，她说她只想取悦自己。
一个学期过去了。
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马大伟，薄晗，段晨，陈斯羽……她依然和沈嘉木纠缠不休，各种意义上的纠缠不休。
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始终是沈嘉木，而真正能解救她的也只有沈嘉木。
也许，沈嘉木真的是命定中的救赎。
她是真的想自由自在在整片森林奔跑，还是为了逃避什么证明什么才装作恣意妄为。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
桑陌撑着脑袋看向窗外，透过车玻璃能看到沈嘉木模糊朦胧的脸。侧脸线条不需要找角度都很冷俊帅气。
库里南驶入别墅区，行到桑家门前，冷不防看见一个高大人影从暗处走出。沈嘉木下意识握紧方向盘，右手准确地握住桑陌的左手。
待那个男人走到车灯前，隔着汽车玻璃沈嘉木看清对方面容后，神色更加凝重。
是段晨。
桑陌不意外看到专门在等她的段晨，自从在黑天鹅号上喝醉不省人事之后，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都断了。
“我下去和他说几句话。”
桑陌的手指挠了挠沈嘉木的手背。
沈嘉木蹙眉看了她半晌，轻哼一声。
桑陌解开安全带，下车。沈嘉木将车开至前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短促的刺耳声音。他摸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在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中微眯着眼看着后视镜。
“桑陌……”
看着段晨，桑陌想到了一个词——憔悴。
几天不见，段晨恍如换了个人。脸色苍白，双眼无光，没了那种意气风发的健气少年感。
段晨声音颤抖低微，“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是不当着你的面说出来，我这辈子心都不安。”
“如果重来一回，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桑陌打断他，神情淡淡：“可是没有如果。”
段晨眼睛红了，他狠狠抹了把眼角。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凝滞，不禁气短，头都抬不起来。
“桑陌，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的前途已经全毁了。”
那天晚上他酒醒后做了笔录交完罚款被接回家。如果桑陌没有拦着她，他的人生将留下抹不去的污点。他可能再也不能继续打热爱的排球比赛了，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桑陌看着眼前消沉的大男生，叹口气，“你表哥的事和你无关，你不用太自责。”
“都怪我一点警惕心也没有，什么都没察觉，傻子似的带你出门掉进他设置的陷阱。桑陌，我真的很后悔，全是我的错。我没脸见你。”
“段晨，你的道歉我接受。事已至此，还是往前看。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你明白吗？”
桑陌走近两步，拍拍他的肩，“祝你前途似锦。”
“桑陌……”
桑陌恍若未闻，与段晨擦肩而过。
沈嘉木站在桑家大门前，桑陌鼻子尖，嗅到淡淡烟草味道。她看着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沈嘉木，抬手为他正了正有一点歪的领带。
“我晚上煮雪耳红豆糖水，你喝吗？”
沈嘉木绷紧的唇线逐渐放松，“你煮我就喝。”
“好，我等你。”
假期和室友们聊天，桑陌吹牛皮开学后让大家见识她的厨艺。眼见假期进入尾声，她连做个像样的四菜一汤都费劲。
上一世真正下厨房是在沈嘉木把胃搞坏以后，但那时小家电品类细化且好用，把食材放进料理锅按下“开始”键就行。太复杂的可以交给阿姨。
对着做饭app研究半天，桑陌用电饭锅给自己焖了煲仔饭当晚饭，等饭熟的工夫她把雪耳红豆放进电砂锅，想到沈嘉木还在辛苦加班，又抓了枸杞给他补补。
桑陌剪完视频，糖水已经煮好在保温，香甜软糯的味道四散开来。她忍了忍，想等沈嘉木一起吃。
任婷婷出差前给了沈嘉木备用钥匙，他披着浓重的夜色打开门。一楼客厅只开了盏壁灯，桑陌在沙发上睡着了。
手机亮着掉落在地上。
沈嘉木弯腰捡起来，因为没设置自动锁屏，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大眼博的界面。
热搜撤了，讨论度还在。一眼看去，全是让人看了不舒服的话。
【这种刷票作弊的还有无脑粉丝护着呢？举报视频已经被平台封了，这捶还不够硬？】
【花花已经报警了，警方的接警记录就在官方号最新置顶挂着。如果心里有鬼敢报警？】
【报警又怎么样？报警就能证明没刷票没作弊？】
【一面营销国货不容易，一面又恶意作弊刷票。国货的名声这次都被连累臭了】
【一码归一码，一百六十八张捐款证书是假的？还是助农惠农是假的？】
【你也说了一码归一码，捐款证书能代表没作弊？脑子不用捐了吧呵呵】
【花绽粉丝转移视线这招用挺好啊，可惜你家就是刷分狗】
【不站队不乱喷，等平台公告！】
【几十块的化妆品真有人敢用，不怕烂脸吗？】
【我周围好几个人用他家化妆品各种发红长痘！】
【化妆品还是大品牌放心！】
【这个女的每次一出视频底下就一群人上去舔，叫什么大长公主，可笑！封建社会都倒了几百年了，大傻X】
沈嘉木把手机息屏扔在沙发上，打横将桑陌抱起来。
桑陌睡得浅，一下就醒了。
她睁眼看到的就是男人的下巴颏。
“你回来啦。干嘛？”
沈嘉木垂着眼看她：“睡这里不舒服，我抱你回房间。”
桑陌挣扎道：“雪耳红豆糖水早煮好了，为了等你我一直没吃，放我下来。”
沈嘉木没松手，把桑陌抱到餐桌边，又回到沙发边拿了她的拖鞋。
桑陌赤着脚啪叽啪叽踩在地上去盛糖水，沈嘉木在她脚边蹲下，抓着纤细的脚踝，给她套上。
桑陌不习惯地缩缩脚趾，“我自己穿。”
沈嘉木把两只都套上，才脱了外套去洗手。
红豆甜糯，雪耳软烂，很简单平常的糖水，两人吃得格外满足。沈嘉木吃了两碗。
沈嘉木没有吃东西玩手机的习惯，桑陌单手撑着下巴，奇怪道：“还有工作没做完？”
沈嘉木咽下最后一口雪耳，把手机屏幕转过来，“饭后消食。”
桑陌接过来细看。
一分钟前嘉嘉视频官方号在平台和大眼博同时发了严正声明。
大意是针对举报刷票问题，平台内部用最快速度完成了清查，并在第一时间报警。一、已经证实“花花爱化妆”账号进入决赛视频确有刷票行为。二、经警方证实，为“花花爱化妆”刷票的当事人系海城某工作室，警方已经捣毁违法刷单工作室，扣押涉案电子设备、银行卡，抓获涉案嫌疑人，在查证过程中嫌疑人承认委托其为“花花爱化妆”刷单的交易人系同创文化有限公司。
与声明一起发的还有报警记录等所有证据。
网上评论区直接炸了。
【大瓜！同创文化是第二名第三名的MCN公司！！！】
【第二名第三名给第一名刷票？然后再举报第一名刷票，这一招贼喊捉贼用得妙！666】
【如果平台不出面或者态度没有这么强硬，“花花爱化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即使得了第一名，名声也臭了。第二名第三名可以收获所有人的同情分，好好炒作营销一番，商业合作说不准一飞冲天】
【同创文化牛逼呀，靠实力赢不了，那就毁了你！】
【今天的我就像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
【哈哈哈哈哈这个反转是我没想到的】
【开年大戏！】
【教授布置的作业随他去吧，无所谓，我要吃瓜】
【喷子们怎么不出来吠了？来，出来走两步，让我看看你的智商】
【为警察叔叔的速度点赞！】
桑陌同样惊讶：“怎么会这么快？”
沈嘉木站在水池前洗碗，闻言道：“警方正好开展春季网络治安打击整治行动，那个工作室几天前就落网了。报案以后，我们把数据和证据交给警方，很快就查到了同创文化。”
桑陌：还真是给警察叔叔冲了一波KPI！
工作室通过技术手段突破平台验证，超范围精准获取用户数据信息，涉嫌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当嘉嘉视频的律师彬彬有礼地说出将要起诉工作室并依法索赔的时候，原本还想扛一波的工作室负责人彻底慌了。
律师说的这个法那个罪他不太清楚，但是他知道嘉嘉视频。
他分得清十万元和百万元的差距，超过千万，一亿和一百亿有什么不同就没有具体概念了。
嘉嘉视频整年的营收是以亿计，不论是五百亿还是五千亿，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如果百万元以内的赔款，作为普通人砸锅卖铁搭上下半辈子也许能还上。一旦超过千万，那真是十辈子都还不完的无底洞。
于是他迅速改口，表示自己完全配合警方工作，还交出了和同创文化的交易证据。
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告诉桑陌。
沈嘉木靠着流理台，“听说新粉底要上市了？”
桑陌毫不意外于跃会把今天在花绽的点滴细节汇报给沈嘉木。
她点头。
“为什么这么拼？”
曾经室友问过桑陌同样的问题。她的回答是希望将自己的人生紧紧抓住，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现在，又多了一点原因。
“如果不拼，花粉们会狼狈。”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不只是花绽和EW的对抗，更是国货和欧美资本的对抗。
这些年被西方资本打压的国货遍布各行各业。二十年前的老国货有些销声匿迹，有些从巅峰跌入低谷艰难维持。
多了二十年人生经历的桑陌重生后才真正看清一些事实。
花绽的力量很小。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她坚信，总有一天，国货彩妆会真正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