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有些许滑稽。
玄门协会最大的那间会议室, 提前一晚被腾空了出来,桌椅被搬了出去, 只留下了角落里的一排沙发,正对着窗户的墙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投影幕布。
江暮雪和伍子华并排站在会议室的正中央,而负责面试的8个门派负责人,一字排开,坐在沙发里。
“开始吧。”坐在正中央,个子矮小的中年男人道。
“谁、谁先开始?”伍子华嘴上问着,双眼却巴巴的瞅着江暮雪, 就差把“我求你”写在脸上了。
不知是不是被这表情刺痛到了,中年男人沉着脸道:“伍子华,你先!”
“哦。”
伍子华有点儿绝望, 但还是乖顺的走到了大屏幕前面。
江暮雪含着笑,站在原地。
一进门的时候, 他就觉出了不对,一凡和智明也来了, 但以两个人在圈子里的地位,是不该被安排在如此边边角角的位置上的。
今天只怕不会那样顺利,江暮雪看上一眼心中便有了结论。
果不其然,在开始之前,就有人将他叫道一旁,小声说:“为了公平起见, 待会儿的比试过程里, 你不可以使用任何御灵招魂术。”
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江暮雪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比试正式开始之前, 坐在正中的老头宣布,决定他们两个谁能进入协会的, 是一桩案子。
第一轮,两个人各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通过视频的方式询问案件的相关人员。
老头顿了顿,强调:“这只是考核,并不要求你们独立破案,我们会全程在旁边观看,你们问的问题,思路,已经将玄□□用于实际的能力,都会作为最终结果的评判标准之一。”
之后便有了老头让伍子华先问的事。
伍子华从进门以来就格外紧张,江暮雪冷眼旁观,直到此刻才确定,这伍子华是真的单纯,对老头让他先问的好处一无所知。
与案件真正紧要相关的问题就这么多,他先问了,自然就占了先机。
画面当中很快出现了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阔鼻深目,是个外国人。
视频只露出了男人的上半身,但透过男人的衣着和他身后的房间的装饰,依旧能够看出,男人家境不菲。
伍子华更紧张了,只是站在那里都有些摇晃,他磕磕巴巴道:“嗐、嗐、嗐咯。my name is hua,I am also a ……”
他求助的看向身后,玄学该怎么说?
好在这时,视频对面的男人体贴的招了招手,对身旁的女人说了什么,而后染着一头红发的女人用流利的华国语言道:“先生已经了解你们的基本情况了,您可以直接开始询问,用华语即可,我是此次的翻译。”
伍子华咽了口口水,有翻译就好,他心道。
他拿出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册子,从龙飞凤舞的字迹之中,勉强辨认:“您的妻子在墓地遇害,死的时候是跪着的,双手被反绑在树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手腕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是这样吗?”
真正开了口,伍子华说话渐渐流利起来。
男人点头,女翻译道:“确实如此,您的描述很准确。”
伍子华皱了皱眉:“您有那个墓地的照片,或者您妻子死时的照片吗?”
男人说了什么,女翻译略带歉意道:“墓地的照片可以给你,至于我妻子死时的照片,在您展现出更多的能力之前,请恕我无法交给您。”
伍子华碰了个软钉子,没有说什么,但下意识皱眉的动作还是反应出了他的心绪。
很快有人将照片拿了过来,男人用掌心托着照片,展示在镜头前。
说是墓地,其实并不贴切,至少从照片上看,这更像是个乱葬岗。
乌压压的云层像是密不透风的墙,隔着镜头都能感受到压抑。
“这张照片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伍子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终于有了点玄门传人的气势。
可说完这句之后,他又羞红了脸,因为他发现自个说了句废话。
对面的男人没有立刻答话,像是在期待着伍子华的后文。
伍子华忍不住撇了一眼沙发上各门派的长老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隔着屏幕我无法感知那片墓地上有什么,但您看那块墓碑上生长的藤蔓。”他指了指照片右上角的墓碑边缘,“植物多是喜阳,会朝着阳光的方向攀爬生长,其他几块墓碑上的藤蔓正式如此,可唯独这块墓碑上的藤蔓,生长的方向却截然不同,是朝着墓碑后的那片林子的。”
江暮雪看到长老们为此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什么。
男人也终于有了反应,他疑惑的皱眉(翻译代为转达):“所以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差别?”
伍子华抿唇:“不确定,用你们的话说,邪灵,污秽之物,怪物,都有可能,邪恶的力量可以侵染人,也可以侵染动植物,使它们产生异变。”
顿了顿,伍子华道:“如果我能去往墓地的话,应该就能准确的判断出来了。”
伍子华眼含期盼,男人微微颔首,显然也明白伍子华的话外之意,沉吟片刻后,他回答:“我还需要考虑一下,你方便的话请留下联系方式和近期的日程安排,一旦决定邀请您过来,所有的费用都将由我们承担。”
伍子华欣喜的点点头:“好。”
找出了关键的线索,还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这样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不止伍子华满意,角落里的一众长老们对此也十分满意,不住的点头。
伍子华退到一边,擦身而过的时候还和江暮雪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轮到江暮雪了,一凡和智明都有点儿忐忑。
江暮雪的本事他俩是见识过的,经由江暮雪的手画出的符篆,隔着屏幕仍旧威力不减,这样的能力他俩生平仅见,可现在被禁止使用诸多能力,他们也不确定江暮雪能看出点什么来。
至于剩下的长老,他们知道的江暮雪的“丰功伟绩”,多半是出自一凡和智明的口,网上说的神乎其神的破案的事,他们嘴上不说,心底都认为九成是警方出的力,毕竟最后都是证据确凿才能定案,可不是他们算两卦指认谁是凶手,警察就去抓谁的。
江暮雪迎着复杂的目光,淡定的站在了屏幕前。
男人看到江暮雪的时候,微微睁大了双眼,是个吃惊的表情。
“你比我想的更加年轻。”男人道。
江暮雪弯了弯唇角:“我就当这是称赞了。”
“of course.”男人笑着道。
气氛比伍子华询问时轻松许多,这让伍子华的眼底划过一丝黯淡。
然而就在这时,江暮雪笑容渐淡,他直直的看着男人,道:“我弃权。”
一凡和智明同时猛地抬起头来,长老之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冷嗤,淡淡嘲讽:“沽名钓誉。”
“江暮雪!”智明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江暮雪没有转身,仍旧直视着屏幕之中的男人。
男人意外的挑了挑眉:“我能知道原因吗?”
江暮雪脸上笑意更浓了:“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不尊重我的人?”
大约是预见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翻译在没有男人授意的情况下,直接回答:“我们知晓先生在华国很有名气,也请先生见谅,我们将您放在被考核的位置上,并不是出于轻视,而仅仅是公爵大人对亡妻的事过于谨慎而已。”
“江暮雪!这不是一早就知道的事了吗?你现在发什么疯?是伍子华表现的太好,你看自己超不过,所以才使出这种昏招吗?”坐在正中央的老头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
他身旁的人拉住他,也劝道:“协会素来重视对外形象,你这样我们很难做。”
江暮雪对此置若罔闻,他摇了一摇头,看上去反倒是失望至极的那个。
深深叹了口气,他看向翻译:“帮我转达这位不知道是谁,但绝不是公爵大人的先生,既然想要委托协会帮忙,那就拿出求助者该有的姿态来,摆着公爵的架子缩在幕后,随便派一个四肢健全的来,就想对我们华国人挑三拣四,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再见。”
男人不明白江暮雪说了什么,但他看得懂身边人的反应。
翻译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在男人的催促下回过神来,而后磕磕巴巴的将江暮雪的话翻译了过去。
等翻译说完,江暮雪已经和一凡智明打完招呼走到门边了。
“蹬一瞪!”镜头里,男人操着一口音调古怪的华国语言道,“窝有划要嗦。”
智明是反应最快的,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抓紧了江暮雪的胳膊,将他拖回了原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公爵大人?”翻译语速飞快的问,他身旁的男人从端坐的姿势站了起来,双眼都亮了起来。
江暮雪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现在并不是你询问我的立场,我想你应该先自我介绍,才有资格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沙发上的长老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怕江暮雪不小心就闹出什么外交事件来。
没成想,男人脾气变得格外的温顺,立刻开始自我介绍。
江暮雪听完,点点头:“原来是管家,倒也不算太离谱。”
“想分辨你和公爵一点儿也不难。华国玄学有看相一说,你命中注定这辈子没有正缘,又怎么会有妻子呢?”
管家听了,眼中的光芒更盛,原来这就是华国的玄学,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的感情状况,真是神奇!
“大师,我请求您的帮助!”管家学着华国古装剧里学到的姿势,恭恭敬敬的朝着江暮雪作了个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