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司机踩下了剎车。
伊斯米醒了过来，她的头抬起来以后，提姆也察觉到了什么，脑袋动了动。
他感觉自己似乎枕在什么上面，原本应该攥着什么东西的手也空空的。
提姆猛地睁开眼睛。
他手上抓着的墨镜又不知道掉去了哪里，脑袋则是靠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
他看向伊斯米，只见自己失踪了的墨镜好好的戴在她的脸上。
“醒了?”伊斯米摘下了戴在脸上的墨镜，蓝色的眼睛盯着他。
“我睡了多久?”提姆接过她递过来的眼镜。
“不知道，因为我也睡着了。”
伊斯米理直气壮的回应。
提姆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自己睡过头了耽误了行程，但既然伊斯米也是刚醒来的样子，想必问题不大。
回忆了一下自己睡着以后居然无意识的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提姆又有点局促不安。
既然伊斯米没有拒绝，那大概是不太反感自己?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伊斯米接过花时的神态，虽然自己还打着送请柬的正事幌子，但她在接过花的时候，也没什么抗拒的表现。
一切顺利的好像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顺利的就像一场梦境一般，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梦还未醒来。
他看了看伊斯米，伊斯米正准备推门下车，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后，转过头来。
“怎么了吗?”
提姆眨巴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伊斯米看他还是一副没完全醒的样子，叹了口气。
虽然这样的提姆也很难得，但她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掏出手机拍张照片吧。
太趁人之危了，一点道德都没有。
她重新拿过了提姆手上的墨镜，遮住了那双迷迷糊糊的蓝眼睛。
镜腿穿过发鬓，冰冰凉凉的贴在耳边。
伊斯米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车了。”
提姆突然有点懊悔。
他明明是想表现的可靠一些，结果从头到尾自己表现出来的全是各种缺点。
作息阴间不睡觉，还在约她出来的时候睡着了。
她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特别无能?
他甚至克制不住自己的困意，明明是想借机展现自己的优点，结果却成了展示自己在生活中的各种不足。
真可爱啊。
伊斯米推开车门，她怕自己再多看提姆一眼，就要笑出声了。
强行支棱的提姆很可爱，睡的迷迷糊糊的提姆特别可爱，刚睡醒以后半梦半醒的提姆更可爱。
她喜欢神采奕奕的提姆，也喜欢在自己面前放松紧绷的神经，露出不那么完美的一面的提姆。
反差太香了，伊斯米想。
这谁顶得住，谁来了都顶不住好吧。
虽然有口罩来遮掩表情，但伊斯米还是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手上悄悄用力，按下自己越翘越高的嘴角。
等到提姆推门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控制着自己的嘴角恢复了正常。
本次摄影展设在哥谭市艺术馆内。哥谭市艺术馆的不远处用高大的围栏拦住了很大一块区域，似乎是在施工。
“原来那里是一个广场吧?”
伊斯米看着施工的地点，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前不久的时候市政厅通过了提案，要在那里修建一座哥谭市的城市纪念馆。”
提姆看向了伊斯米望去的方向，说道。
“城市纪念馆?”
“是啊，韦恩企业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纪念品，届时都会在纪念馆内展出。”
哥谭市一路走来磕磕绊绊，伤痕累累。有人在暗中吸走了吸走了她的养分，孕育出哥谭市的阴暗面。
也有人坚守光明，却在凝望深渊之时被同化。
有人划下底线，成为骑士守护着她。
悲剧与救赎循环不断的在这里上演，永无止境。
“正好，等我们逛完摄影展，在艺术馆的顶部也能看到那边的施工进度。”
为了配合正在建造中的哥谭市城市纪念馆，摄影展最中央的区域陈列着摄影师们提供的各种关于哥谭市的摄影。
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被精心装裱在画框中，悬挂在墙上。
“是犯罪巷的照片。”
伊斯米站在一张照片面前，停下了脚步。
当然，没有哥谭人不认识这个地方。
能看得出照片的主人已经小心的在保存这张照片，但照片还是略微泛黄，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啊，那时候还不叫犯罪巷。”
提姆的目光落在了照片下的简介中，那个时候布鲁斯的父母还活着。
这是一系列照片，照片的主人未卜先知般的在这里拍摄了这组照片。那时候公园街剧院还没有因为韦恩夫妇的死而变得臭名昭着，照片上的剧院生意非常好，打扮时髦的人们在门口进出，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
摄影构图赏心悦目，能看出来主办方是精心挑选过的。
两人在照片前走走停停，墙上的照片也逐渐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彩色的胶片照片悬挂在墙上，色彩厚重浓郁。
这部分照片拍摄对象多种多样，有拍摄建筑的，也有拍摄路上人群的。笔直的公路和新建起的花园洋房在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哥谭市的基础建设变得更好了，出现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也更多了。
伊斯米站在了一张照片面前，定住了脚步。
照片上是一栋花园洋房，还拍摄到了邻近的一栋洋房的一角。翠绿欲滴的藤蔓攀附在墙壁上，缠绕在阳台的雕花围栏上。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小身影出现在照片的角落，花园的灌木中。
她盯着那个照片角落的小女孩，表情凝重。
这张照片似乎激起了她的某些回忆，她突然感觉自己和照片上的女孩连接起来，感受到了她的喜怒哀乐。
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责备了，所以躲在了花园的角落，想着等谁来找到自己。
但是始终没有等来那个找到自己的人，当听到木仓声回到家中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了一滩滩的血泊。
“怎么了?”
提姆察觉到了伊斯米的情绪不对劲。
“觉得这张照片很悲伤。”
伊斯米轻声说。
那是命运织就的悲剧，是宿命，也是这座城市的旋律。
有些东西始终如同哥谭上空的阴云笼罩，暖阳也无法驱散。
提姆仔细的端详着这张照片，若有所思。
“这是我小时候，邻居家的房子。”
他看到了照片中露出的熟悉一角，那是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伊斯米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在这张照片的介绍中，照片的提供者一栏是空白的。
他们在照片前走走停停，哥谭市随着步伐的前进变得更加接近现在的样貌。墙上喷出狂放的涂鸦，这些记录了涂鸦的照片摆满了一整面墙，在胶片照片浓稠纯粹的色彩效果下，如同抽象派的油画一般。
涂鸦有精心绘制的图案，也有谩骂和诅咒的话语被喷在上面。
时间走到了数码照片。
镜头扑捉到了更多的细节，这座城市的样貌在昂贵的镜头下纤毫毕现。延时摄影下的高速路上黄色的车灯拉成了一条线，不远处的写字楼中亮着灯光。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蝙蝠灯亮起，取代了消失在云层中的月亮。
韦恩企业逐渐插手进哥谭的角角落落，韦恩的标志在照片中出现的频率也变高了。
提姆站在了一张照片面前，照片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到的蝙蝠侠与罗宾。
摄影主体是远处的蝙蝠灯，蝙蝠侠和罗宾只是恰好出镜。
“这是你。”
伊斯米看着照片上那个小小的罗宾身影，说道。
“是我。”
提姆看着照片上穿着鲜艳亮丽的罗宾制服的身影，笑道。
明明这份照片和其他照片比起来，几乎算得上是新鲜出炉的了，但他感觉在自己的记忆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拍摄哥谭东区的照片就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进去拍摄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和财产损失危险的。
这里拍摄的照片多数是刻板印象中的哥谭，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抓拍，一个人举起双手，有一支木仓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按下快门的人就连对焦都来不及，照片糊糊的。
“原来出处是这里。”
伊斯米笑了。
这张照片近期又在网络上重新翻红，成为吓唬外地人的着名表情包之一。
最后一面墙上都是蝙蝠侠相关的。
蝙蝠侠刚出道时候的照片已经没有了，那时候大家都不觉得蝙蝠侠是个能被拍到的生物，谁会想着去拍都市传说呢。
说不定也有蝙蝠侠不想被人看到黑历史的原因，没让这些照片出现在墙上。
照片上陆续出现了最早的罗宾，有时候还有阿卡姆的病友们友情出镜。
还有一些是在哥谭各种各样事件发生的时候，冒死拍下的照片。
中间还夹杂了一张格外显眼的照片，蝙蝠侠身上的制服破破烂烂的，掉在了巷子里的垃圾堆上。
这张照片的拍摄视角从上往下，很少见的近距离拍摄到了蝙蝠侠。
不过照片做过了特殊处理，重要的武器细节部分都被修饰掉了。
“我拍的，”提姆悄悄说， “是个巧合，我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这张照片。”
然后趁着布鲁斯不注意，塞进了这次摄影展里。
“他身材真好。”
伊斯米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不差。”提姆小声。
路过商店的时候，提姆拿了一杯咖啡，伊斯米要了一杯果汁。
伊斯米咬着吸管，胳膊搭在天台的栏杆上。
从这里正好能看到远处施工中的城市纪念馆，地下被挖出了一个很深的坑，吊车正吊着板材，慢慢放在深坑边上。
“大概过两天就要开始浇筑地基了。”
提姆看着下面的工地说道。
“这也是韦恩企业承办的项目?”
伊斯米笑了， “你知道的挺清楚。”
“企鹅人的。”提姆撇了撇嘴， “不过我们有人盯着，不会给他动手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