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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5
蛇眼、美杜莎、石化。
这一组词很好理解。
古希腊传说中,蛇发女妖美杜莎有着特殊的能力。
但凡看了她的眼睛,整个人就会被石化。从活人变成雕像,丧失了生机。
埃里克不能理解的是布兰度说的后半句“头顶犄角、两把轮椅”。
目前得知,火星骗局有三个人,分别是代言人多尔森、侍卫皮卡与隐藏的第三人就叫他X。
X藏在矮柜里,让柜子内侧木板沾上了巴黎蘑菇的菌丝。这让他很可能是蘑菇偷盗嫌疑人。
为了模糊外界的判断,他也使用轮椅,让人以为多尔森是同一个人,制造不在场证明。
埃里克:“小班纳特先生,您认为隐身的第三人也长了犄角吗?”
“至少是长了犄角,或者比那更严重。”
布兰度指着素描上的蛇眼,“黑市里买到的那包蛇尸体,它们遭到了虐杀,很容易看出杀蛇人对蛇类充满了恨意。额头长角,以传统观念来看,像不像多出了一块坚硬石头?”
埃里克有点明白了,“多尔森很清楚他与阿瑞斯的沟通是谎言,但仍对头长犄角很自得。必是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接纳、赞同本来带给他痛苦的身体变化。”
哪一种角度呢?
外星文明这条路走不通,就往古老的地球传说上靠一靠。
埃里克:“蛇妖能石化人。也许,多尔森认为头长犄角,是他对抗蛇妖后获胜的表现。”
如今的医学无法解释人类长角的现象。
传统观念认为病患是受到了邪恶力量的入侵,从而认为长角者极度不祥。
但换一种思维,人在长角后仍能活着,何尝不是抵御住了恶魔怪力呢?
多尔森长出犄角之后,在家乡遭到全面排斥,而如今他竟然以此为荣。
是不再视犄角为罪恶烙印,反而当做了他对抗邪祟的勋章。
埃里克:“对抗的邪恶就是蛇妖,这套想法是隐身人X与皮卡灌输给多尔森。
多尔森不是小孩,他年近六十了。他会相信这套说辞,不仅因为对方足够聪明。”
X与皮特聪明在哪里?
两点足以佐证。
先是王宫里的棋赛。
王宫棋赛,机器人有下棋的智慧是假的,但藏在木箱里小矮子的棋艺高手是真。
多尔森与小矮子对弈的棋局非常精彩。
最终胜利,应是侍从皮卡在背后指点。
皮卡的双手一直没有离开轮椅。
棋赛过程中,很可能通过轻微敲击把手,将该走哪一步的指令传递给不会下棋的多尔森。
另外,能提炼出了熔点低的神奇金属,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认知盲区。
布兰度接到:“只有聪明还不够,再怎么能言善道,都不如给出实证。
X也有病,甚至比多尔森病得重,但他撑住了。所以才能自称在与邪恶势力斗争中,他赢得更多,有更强的神奇能力。”
X得了哪一种病呢?
可能与多尔森相似,是身体上长几个似石头的“犄角”。
或者是更严重的,整个人的肌肉与软组织都逐渐骨骼化了。
让人看起来不再有肉,全是骨骼外凸,宛如一具变形石雕状。
布兰度听说过罕见的一种疾病——进行性肌肉骨化症,也叫“石化综合症”。
它的患者骨头宛如失控一般,病因与一种基因突变相关。
举个例子。健康人的手指被割伤,先是免疫细胞清除这部分的坏死组织,然后会长出新的血肉。
石化综合症患者却不一样,那部分不会长肉,而长出骨组织。
因此,这类患者不能打针、开刀、活检,每一个伤口都会让骨头越长越多。
新长的骨头与原有的正常骨骼会进一步发生融合。那就挤压刺破内脏器官。
病程发展到最后,病人犹如变异石化的雕像,全身几乎都是骨头了。
最痛苦的是,这种病不影响大脑,人的智力保持原有水平,是在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疯魔的骨骼吞噬。
布兰度不确定X是不是得了这种罕见病,所以异常仇恨蛇类。
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有所谓的石化能力,是不是古代希腊也出现了这种病患?
她简述了以上病况,问:“您听说过这种病患吗?”
埃里克仔细回忆,从记忆角落里找出一段描述。
六岁,他换了一家马戏团,团长约克非常喜欢恐吓新人。
恐吓他要是不听话,就把他变成一座石雕。口口声声说,这种石雕人是存在的。
差一点就要某个畸形秀里出现。
十岁小女孩,原本身体健康,某天突然遭遇了蛇妖。身体部分被石化,骨骼扭曲得很奇怪。
她的父母非常恐惧,生怕蛇妖盯上全家,想要把小女卖给一个做畸形秀生意的威尼斯商人。
女孩本就身体痛苦,被抛弃让她心理更痛苦,诅咒所有以她取乐的人也会在石化中死去。
威尼斯商人考虑后拒绝了这单生意,听说女孩被回家后,不出一个月就全身石化,死了。
“小女孩没有在畸形秀里被展示,知道她存在的人很少。我一直不确定这是故事或是事实。”
埃里克曾经认为那是约克团长编出来驯服新人的惊悚故事。
“小班纳特先生,您见过类似病症?确定它是现实里真实存在的?这听起来太像蛇妖石化人类的神话传说。”
布兰度:“神话内容未必全是捏造,它由人撰写,一些内容取材现实病症也符合逻辑。”
又问:“那位威尼斯商人很相信诅咒的力量,才没有买下石化小女孩吗?”
埃里克:“是因为不敢赌。女孩父母卖孩子时顺口说了女儿是天生魔种,出生时双脚大拇指畸形,那是被邪恶盯上的烙印。
那位威尼斯商人的左脚大拇指受伤后也畸形了,他怕这个相似点会引得蛇妖的关注。”
当年,约克团长嘲讽了威尼斯商人,认为他胆子小居然害怕诅咒,一定赚不了大钱。
假如让他遇上那样“稀奇货物”,绝对不会错过挣钱机会。
同时警告新来的马戏团成员别搞什么诅咒团长逃避训练,他才不怕。
埃里克痛恨约克的唯利是图,完全不把人当人看。
他更不愿相信“天生魔种”的说辞,那不过是无情父母在抛弃儿女时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宁愿将此事当做死要钱的约克编了故事吓唬人。如果是真的,那个石化小女孩未免过于不幸。
后来,他不到半年离开了约克马戏团。
再后来游历欧洲时也去了威尼斯验证童年故事的真伪。
埃里克:“我到威尼斯,确定了是有一位做畸形秀生意的脚趾大拇指受伤的商人,但他已经过世。至于石化小女孩,没有别的人见过。”
布兰度却知道故事应该是真的。
石化综合征的一个显著特点,患者通常是先天脚趾大拇指畸形。
埃里克收敛情绪,“除此以外,我再也没有听过相似病例了。”
话题被拉了回来。
布兰度继续:“不论X是不是得了罕见石化病,或是和多尔森相似多长了几只犄角,是将身体异变归为与邪恶力量的对抗。
只要X继续活着,就认为仍能战斗。而要完全获胜,必须用些非常手段,比如黑巫术献祭。”
分析到此,另有一件事逐步明朗。
之所以出现“火星人”骗局,而不是月球人、水星人、金星人等骗局,这个星球不是随意挑选的。
谜底藏在谜面里。
埃里克懂了,“火星,代表了「战斗」。自古希腊起,火星就是战神的象征。X与多尔森试图借助火星的战斗力量,对抗蛇妖的石化魔咒。”
荒谬吗?
它非常符合神秘学的逻辑。
占星术总说星星影响人类的命运,人借以星辰之力做点事也很正常。
布兰度猜测:“也许是去年年底,霍尔丹博士用火焰阵法向外星人发送信号,这件事给了X灵感?
也许,X本来就在搞巫术阵法。而他选择制造火星骗局,为了挑选最好的祭品。”
不难推测,这种巫术的祭品很有讲究。
随机在街头绑架几个人,怎么能与蛇妖对抗。
必然要对火星非常好奇,从思想意念与火星战神力量相融合才行。
布兰度:“目前,祭品尤瑟夫七人被就位。要问准备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动手献祭。”
埃里克思考着,扫过一眼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那张素描。
上面画了一对蛇眼。
眼睛?
眼睛!
“巴黎天文台!”
埃里克脱口而出这一猜测。
为什么选在那里?
布兰度稍一思索就理解了。
“蛇妖的力量在于那对眼睛,如果要战胜它,最要也用到『眼睛』。巴黎天文台观测天空,这个地点宛如一双望向火星的眼睛。”
说到这里,布兰度回想巴黎天文台的整体结构,具体祭祀地点会在哪个区域呢?
位于建筑物的中心位置,修建了观测井道,一直延伸至地底深处。
最初设计时,计划在地底朝上观察星辰,后来被用作自由落地实验。
如今,天文台的科学工作者们利用井道地下深处的恒温环境来校准温度计。①
布兰度昨天也下井去校对温度计。
埃里克谈及一则旧事,“上个世纪,巴黎天文台闹出过丑闻。守门人接私活,把一群游客带入天文台的地下通道。
宣称从位于巴黎南部的地底出发向北走,一路能横穿塞纳河地下,抵达巴黎北部。”
这当然是骗人的。
巴黎地下世界庞大,但每个采石场的通道不完全相连,南北两岸也不存在地下通道。
守门人带着旅客胡乱转悠,在曲折蜿蜒的地道内绕来绕去,走了一两个小时。
当年,巴黎地下通道没有标识,哪怕每天走的矿工也不保证不迷路。
上方是什么地理位置,都是守门人编造的。
谎言总会被戳破,有天被一位游客认出走了重复的路,诈骗地底游就曝光了。
埃里克:“自那以后,天文台与巴黎地下世界相互连接的四通八达矿道被封了。
登报表示与天文台有关的地下游览路线都是骗人的。不要参加,万一出事,天文台概不负责。”
这就对上了!
布兰度:“X熟悉巴黎地下通道,才能熟门熟路地盗取巴黎蘑菇。天文台封了地下路口,直接免去了地底巡逻的那一步。反而给了X机会,你能封,他就能再挖开。”
*
*
4月9日,00:24。
理查德在睡梦中惊醒,他听到楼下大门被敲响。
谁啊?!
大半夜不睡觉,居然来砸门。
理查德不想理睬,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不一会房门被男仆敲响了,就听门外说,“主人,班纳特先生来了。”
理查德:谁来,他也不起床。
除非是房子被炸了,否则都等天亮再说。
男仆:“说有非常重要的急事。怀疑多尔森等人可能潜入天文台。”
理查德正要捂住耳朵,突然睁开眼睛。
什么?!谁潜入天文台?拐走尤瑟夫七人的火星骗子?
只能披上一件家居服,去了客厅。
然后,就被布兰度迎头砸下一堆可怕的推测。
理查德从睡眼蒙眬到目瞪口呆。
愣了半分钟,找回声音,“依照两位的推论,巴黎天文台的地下被选中成为祭祀台。那么祭祀时间呢?”
埃里克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最近没有特殊的火星天象,那就不是根据天文学的动态来选择祭祀时间,可能是与X本人星盘相合的日子。
宜早不宜晚,先去检查天文台地下被封的通道入口。没有异样,就是我们推测错误,要立刻换一个思路。”
理查德不愿相信这个推测能成立。
那样一来,巴黎天文台一众不就成今年法国头号大傻子。
尤瑟夫一行失踪后,天文台为了减少负面影响,发动各种关系尽力寻人。
此时,多尔森、皮卡、X三个火星骗子悄悄来到天文台地下布置祭台,这不就是乘虚而入。
理查德不信,但还是换了衣服,连夜赶往了天文台。
02:17。
夜非常深了。
理查德从库房里找出了上世纪的天文台地下通道示意图,还有一把百年前的铜钥匙。
上个世纪封闭天文台地下通道,不可能把整条路用石头堵住。那就是把巴黎南岸的地下四分之一给堵上,完全不现实。
只以天文台为圆心,画一个小圈。
这一圈上的每个路口几乎被砌了石墙,让人无法再从城市地表打开窨井盖,走地道进入天文台区域。
“只留了一个路口,没砌墙,而装了一扇很厚的铜门。两位也看到了,这把钥匙都生锈了,估计锁孔内也锈到无法开启。”
理查德说着,又去几间实验室凑齐一箱子撬锁物品。“我也没撬过锁,但愿用不上吧。”
布兰度与埃里克没泼冷水。
所谓用不上撬锁,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好消息,锁还能用钥匙开,不必用外力破坏它。
第二种呢?
天文台没有擅长地下通行的安保人员。
埃里克找了采矿监察队的熟人,临时借调了十个人。一行十三人,进入了天文台的地下区域。
03:05,十三人站在锈迹斑驳的厚重铜门前,遇上了第二种可能。
不必去想怎么开门。
铜门看似关着,其实是虚掩,锁被破坏了。用力一推,门就开了。
理查德咬了咬牙,这是被偷家了啊!
他稍稍用力推开铜门。
隐隐约约,一丝略刺鼻的气息飘了过来。
什么味道?
布兰度与埃里克立刻反应过来,相互看了一眼。
——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相似的剧情,可不就是炸.药的原料之一硫磺散发的刺激气味!
埃里克知道现在不该放松,但心里还是有一块石头落地了。
他的直觉没有错,爆.炸物真的出现了。不是在巴黎剧院,而是巴黎天文台。
老巢,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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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参考《巴黎的地下世界:革命者、走私贩和洞穴爱好者出没得地方》,【德】贡特·里尔、【法】奥利维埃·费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