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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72

  “这种精神力练习,被阿瑞斯称作「呼唤空气里的宇宙精神元素」,是火星的独家练习方法。今天,它第一次出现在地球上。

  宇宙精神元素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是星际穿越的必备要素。当我们集中精力冥想时,它可能会在人类身体动作上反映出来。”

  别看多尔森坐在轮椅上,他说话时满满自信,示意三位实验者分别坐于圆桌之侧。

  三人的位置在圆弧的三个等分点上。

  桌面放了一张纸,还有一块手掌大小的三角形木板。

  木板的其中一角嵌了石墨块,能在白纸上留下黑色痕迹。

  多尔森:“请三位用一根手指轻轻按住木板距离你们最近的那个角,然后闭上你们的眼睛。”

  埃里克扫视一眼桌面。

  纸是最普通的纸,木板的制作很粗糙,从这些配置看不出所谓的“宇宙精神元素”内核。

  他没有废话,坐好,伸手,闭眼。

  法拉第与安妮也坐在各自位置上,摆出了多尔森所说的姿势。

  这时,多尔森先望向观众席。

  “捕捉精神元素,越安静越黑暗的环境越有利,因为宇宙就是黑暗且静默无声。还请诸位配合保持安静。”

  等到全场彻底安静后,他又转向三位实验者。

  “现在放松你们的大脑,抛下生活里的一切烦恼,跟着我的话语去遨游星际。

  闭眼,你们的眼前像是太阳落下后,整个天空慢慢暗了下来。今夜,空中没有恼人的乌云。

  每过两年,火星与地球的距离会达到最小值,那个时候宇宙精神元素会到达顶峰。

  请捕捉你们眼前的光亮,它很微弱,就是来自宇宙的能量。追逐它,不要停止脚步,朝前,再朝前……”

  侍者推着轮椅,让多尔森绕桌几圈,从三个测试者的背后而过。

  轮椅的木轮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在静寂的演示厅,这种规律的细碎声音很容易被近处的人捕捉到。

  多尔森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

  随着轮椅转动声,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呼吸,捕捉光点。再呼吸,再捕捉光点。放松你们的身体,体会大脑与宇宙连接起来的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在安静环境中,一秒钟的计量方法仿佛失真,它能变得无限长。

  突然,多尔森猛地呛咳。

  像是被某种气流正面冲击到了,捂住胃部弯下背脊。

  他嗓音沙哑喊:“睁眼!”

  圆桌三人睁开眼睛。

  多尔森满意地笑着说,“瞧!精神元素就在刚刚冲击了舞台,你们感觉到了吧?”

  三位实验者相互看了看,很明显谁都没感觉到精神元素冲击波,甚至是一丝微风也没感觉到。

  安妮却蓦地瞪大眼睛。

  桌面的白纸上,居然出现了一些石墨块绘制的几何图形,是曲线、直线、未成形的三角形等等。

  此刻,三人伸手按住的三角板竟然在纸上缓缓移动了一厘米。

  “我没有想要画画。”

  安妮惊诧不已,是谁推动了木板?!

  她发誓自己没有用力。

  闭眼过程中按住了三角板的一角,压根没想过绘制什么图案,更不提移动木板。

  法拉第凝视着纸上图案,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移动!

  非常确定自己没有主动出力,那么谁推动了木板?

  三人立刻松开了按压木板的手指,木板也随之停了下。

  多尔森略带得意地说,“不用惊慌,这是你们召唤来了精神元素。”

  他煞有介事地说明:“每个人捕捉到的宇宙精神元素不同。就像是天上的云,一会是圆形,一会又是雪茄形。

  宇宙精神元素用肉眼看不见,但它却各有形态。刚刚,你们在不知不觉中把它画了出来。”

  此刻,埃里克忽然问:“您说这是阿瑞斯带来的火星秘术?”

  多尔森理所当然地点头。“是的,今天它首次公开出现在地球上,让我们得以练出与火星人一样的精神体。”

  “是吗?”

  埃里克面无表情地看向犄角老头。

  这种脑袋张角的“怪人”,一般人见得少,但在马戏团遇上的可能性非常高。

  自己小时候在马戏团待了很久,去各种地方巡演,见过的牛鬼蛇神也多种多样。

  凭着犄角就能与火星人沟通,获得精神体的力量,怎么从未见到那些同样长角的畸形秀演员做到呢?

  埃里克从看到多尔森第一眼起,就不信他与精神体沟通的本领。

  那些被吹到神乎其神的各种奇妙能量,除非哪个能治好自己的脸,否则一律按照假的处理。

  之前,多尔森演示了迅速熔化金属。

  尽管自己没有亲手试过,但也听闻有的魔术师具备类似技能,那才不是外星能量的缘故。

  魔术不是魔法,只是掌握了一般人不懂的知识与技巧。

  埃里克:“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种占卜方式叫做「扶乩」,至少有千年之久。

  细砂铺满一个盘子,东方占卜师手握铁圈,圈上固定了一支笔。通过召唤鬼神附身,能在沙盘上写出提问者的占卜答案。

  占卜师说那些字是请来的神灵意志,您却说这是火星人教的宇宙精神元素,到底哪个是真的?”

  多尔森被问得一愣,他第一次听说“扶乩”这种操作。

  埃里克不等人回答,又迅速抛出第二问。

  “东方太遥远,您可能会说东西的力量体系不通,那在欧洲也有类似变体占卜术。您没见过水占术吗?”

  所谓水占术,是找两根L型细金属棍,寻水师双手握着金属棍的短柄往前走。

  当金属棍的长端发生莫名左右移动时,就找到了地下水源。

  寻水师宣称自身有通灵的本领,能感应预测地下水的位置,魔力波动被触发,金属棍就有了抖动反应。

  事实上,以此方法找地下水,十次能有一次找对就很好了。

  即便真的挖出了水源,也是在偏离金属棒抖动的位置较远处。

  埃里克直言:“寻水师的金属棍自动抖动,与刚才我们按住的木板在纸上自发移动如出一辙。这两种现象的相似性,您要怎么解释?

  如今,地质学知识告诉我们,在某些区域存在地下暗河,只要你挖得足够深,总能挖出水。

  这也能算寻水师召唤神秘力量的功劳吗?而每每挖不到时,他们就以附近能量场被干扰,通灵次数到了极限来解释。”

  说起水占术,人们就熟悉了。

  观众们回过神来,那种拿着小棍探测的巫术据说是从古埃及传来的。

  在中世纪一度盛行于欧洲,有时用来找水,也用来寻找埋藏在地下宝藏。

  它是否管用?

  要是真的管用,今天很多人不会坐在这里看火星力量展示,而是人人都能去轻松地挖金矿。

  因此,如今大多数的人不再信水占术的那一套。

  由此再看所谓的火星人精神元素冥想法,它像极了无用水占术的换汤不换药的替身版本。

  埃里克:“这些神秘现象都能归为一类。即:人们没有主观地去做,但手上的物体都发生了移动。

  虽然我不知道它形成的具体原因,但认为不必牵强地与火星力量扯上关系,这就是一种尚未被认识到的人体普通反应。”

  这番分析说得实在,没有夸大其词,也坦言了尚且未知的部分。

  类比来看,既然过去一般人掌握不了所谓秘术,相似款的火星冥想方法又能起多少作用呢?

  它真是来自火星的特殊技能吗?

  只当个娱乐新闻听一听倒也罢了,可完全没必要一本正经地练习。

  埃里克把所谓的“精神力量”火星冥想法彻底祛魅。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聚焦在多尔森身上,必须听他怎么解释。

  一时间,多尔森觉得肩头被阿尔卑斯山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地向右转头,是连右肩一起动了。

  以这个角度侧身,不是望向右手边众人瞧不见的精神体,而是要向背后看去。

  侍从迅速抬起握着轮椅扶柄的手,立刻按住了多尔森的右肩,不让他转身。

  极为迅速地打断了多尔森向后转的动作,只让他保持了向右看的角度,仿佛是在认真征求火星人精神体的看法与回答。

  多尔森咽了一口吐沫,保持了向右看的僵硬姿势整整三秒。

  等再回头望向观众时,他语气如常,没有心虚与不安了。

  “我问阿瑞斯了,它说不了解这种情况。也许是地球与火星的空气构成不同,让两个地方汲取精神元素的方式不一样。

  反正在火星,阿瑞斯与他的朋友家人们都是以这样的方法冥想,锻炼一段时间就能成功强化精神体。”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却是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没法说明那些被归为一类神秘现象为什么出现。

  人们又无从当场反驳。

  如何证明阿瑞斯不存在?

  反正,多尔森是咬死了不会承认的。

  杂草堆的火星符号是怎么做的?银白色金属钥匙怎么融化的?

  另外,不会下棋的多尔森怎么能击败棋艺高超的小矮子?

  弄清这些可能是反证火星人不存在的关键,今天却是没法当场给出直截了当的证据。

  一场火星力量展示会在万众期待中开始,在众人的犹疑失落中结束了。

  多尔森表示自己的能量消耗过度,火星人阿瑞斯也需要休息。

  近几天不搞公开的火星能力展示会,他被侍从推着轮椅先一步离开了。

  临走,说了住址,在巴黎北郊的蒙马特高地。

  如果有人想要进一步就火星文化沟通交流,欢迎去那里找阿瑞斯。

  侍从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演出厅,将众人的眼神都记在了心里。

  见面会结束了。

  腓力普国王没有举办后续宫廷晚宴,宾客们怀着各不相同的想法离开。

  有的人直言火星人是骗局,有的人尚且要观察一下。

  在106位观众之中,不免还有阿瑞斯的坚定支持者,仍旧深信不疑多尔森协助表现出的火星力量存在。

  哪怕多尔森转述的“精神元素”练习法早就在世界各地出现过形式类似的神秘学说,而那些降灵方式都与火星力量毫无关系。

  这些人却认为做得早不代表做得对,也不能代表认知正确。

  说不定就是古人的认知错误,对于“扶乩”、“水占术”的本质原理搞错了。

  那样做请不来神灵,也无法引起地下水脉的能量波动,而是能获取通往宇宙的力量才对。

  散会了。

  布兰度将提炼镓元素彻底打假火星人的事情暂时放一边,先把注意力放到了安妮身上。

  没有直接与安妮打招呼戳穿她的伪装,而是隔了五米远,静静跟在她后面。

  埃里克疑惑地侧目,这是在做什么?

  登台实验感知火星力量的是自己,怎么轮到小班纳特先生变身跟踪狂了?

  布兰度伸出手指,做了一个数字3的手势。

  埃里克轻声说:“那是德·包尔夫人的孩子,离家出走了?”

  布兰度点了点头。

  难得一见,两人的默契度飙升到100%,这次是被冯·菲利伯特先生猜对了。

  在火星展示会开始前,布兰度没来得及将门口遇见达西与表兄前来巴黎找人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这会概述了几句。

  “我在测试。”

  布兰度解释此刻在干什么,“安妮小姐是否在出走半个月内,培养出了反侦察的直觉?现在她能否意识到有人在后面盯着她?”

  敏锐的人会有直觉,哪怕不回头,也感到被故意注视的目光。

  遗憾的是安妮尚未养成这种潜意识直觉。

  她的步行速度不变,仍在慢悠悠地走着,也不停顿或回头瞧瞧。

  埃里克:……

  这里是法国王宫,一大群人正向泊车点走去。

  这些都是刚刚一起看展的人,是国王签发邀请函的客人。

  换句话说,此刻身处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中。

  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异常敏锐、疑心甚重,那就要问一问都经历过什么了。

  埃里克:“您期望获得哪种结果?”

  布兰度微笑:“现在的结果也可以说挺好,安妮小姐没有草木皆兵,证明她这半个月内过得还不错。”

  说话间,走到马车停靠点。

  布兰度注意到了偏南方向二十米远等候多时的达西与费茨威廉上校。

  正前方五米的安妮却仍未察觉,自顾自地在原地等待自己的车夫排队前来。

  布兰度向南方招了招手,让达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

  达西与费茨威廉上校最初不解,小班纳特先生的前方有什么吗?

  瞧了一眼没有发觉异常。三秒后,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闪瞎他们的眼睛!

  那个衣着华丽的花花公子,嘴上贴了一撮光亮八字胡,红发招摇的“男人”,居然是两人找了好久的安妮表妹!

  一分钟后,安妮在没有丝毫反应时,被两个表兄们堵了个正着。

  达西都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是夸赞表妹很会反差伪装,是批评她的离家出走,或是教育她该更警惕一些。

  半晌憋出一个问题:“安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安妮下意识就想转身跑路。

  回家?!回什么家,回去做母亲的提线木偶吗?

  这会,费茨威廉上校反应够快,快步移位堵住安妮的退路。

  没有责骂安妮,而是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人美心善的安妮,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这半个月,你潇洒自在,我们提心吊胆。你对德·包尔夫人有意见,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吧?”

  安妮停下了逃跑的动作,有了犹豫与挣扎。

  达西又问:“你知道你的笔友「梅杰」是谁吗?我去了伦敦的『天狼星旅店』,那个你准备寄出回信的收件地点。

  服务员说南希来信时,梅杰夫妇都会去取信,那对夫妻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婴。这些情况,你都知道了?”

  “什么?!”

  安妮被这个意外消息给砸晕了。

  没有再想逃,而是吃惊地回头问达西,“梅杰难道不是二十三岁的未婚小姐吗?”

  达西:“谁告诉你的?”

  安妮:“信里,梅杰说了她单身,因为父亲去世,家道中落。曾经有一个未婚夫,但因为家庭变故,她被退了婚。如今在做家庭教师,不便把雇主家庭地址留下,就留了旅店地址收信。”

  费茨威廉上校:“显然,这是谎言。”

  安妮不懂,“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

  梅杰夫妇住得起贵价旅店,隐瞒身份与安妮通信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能从双方通信内容中推测原委。

  没有在王宫门口逗留,先回旅店慢慢聊。

  布兰度与埃里克也被请去一起旁听。

  作为被德·包尔夫人闹事波及的一方,两人有权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安妮先说了整件事的经过。

  去年九月,她读到《泰晤士报》的专题『命运之轮』。

  这是一个交笔友的专栏。

  一个月一期,每次有四十九位自荐者,会写一段交友简介。

  她读到了“梅杰”的简介。

  关键词:单身女性、喜欢天文学、期待一起看星星。

  瞧着梅杰的文字优美,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寄出了第一封信。

  使用了“南希”的笔名,让车夫去隔壁城市寄的信。

  一来一往保持了五个月的联系。

  其中梅杰更换过三次地址,解释是家教工作要陪着雇主出行。

  伦敦的『天狼星旅店』是梅杰保持最久的联络地址。

  三月初,梅杰提出见面。

  安妮没在回信里给出明确答复,但在心里答应了。

  计划今年社交季和母亲一起去伦敦,然后她偷偷去『天狼星旅店』给梅杰一个惊喜。

  德·包尔夫人却一把火把梅杰的信都烧了。

  安妮一直承受母亲的不讲理式控制,平时就积压了诸多不满与怒火。

  曾经尝试过与母亲交流,始终不见成效,这次索性就离家出走。

  略思考,她没有去伦敦,暂时不找梅杰了。

  德·包尔夫人拦截了回信,知道了『天狼星旅店』与梅杰的存在,伦敦不再是离家出走的最佳目标地点。

  安妮知道1月8日巴黎夜空闪过流星,决定跑就跑得远一些,直接出境去法国。

  出发前,给梅杰寄出了一封很短的信件。

  表示自己交笔友的事惹了母亲不悦,近两三个月暂时无法保持通畅联络,之后再谈见面的事情。

  “这封信应该能在3月22日夜间送达。我没写自己离家出走,梅杰一家人在3月23日退房离开,是担忧我的母亲上门找麻烦吗?”

  安妮不确定即便自己没有离家出走,母亲会不会照样去伦敦找梅杰的麻烦?

  德·包尔夫人不一定亲自露面,为不暴露女儿交笔友,她可能让人找其他借口闹事。

  即便如此,可以理解梅杰一家离开的原因,但不懂为什么梅杰过度隐瞒真实身份。

  “交笔友模糊自身的来历,这本来不奇怪,可「落魄的被退婚的单身梅杰小姐」与「感情美满、家庭条件良好的梅杰一家三口」差得也太多了。”

  安妮想不通,自己掩饰身份是起了笔名,不提家中具体情况。

  “梅杰”的掩饰,简直就是编了一套与现实彻底相反的背景信息。

  安妮:“为什么呢?”

  费茨威廉上校摇头,“我不知道,我更不懂交笔友的乐趣在哪里。你和对方根本没见过面,全凭纸上字迹勾勒对方的形象,那能准确吗?”

  他语重心长地劝安妮:“你要找朋友,不想参加舞会,不能去俱乐部吗?起码能看到真人。你闲得无聊找乐子也罢,怎么能把这种没有现实基础的感情当真。

  隔着信纸,你知道背后是好人还是恶鬼?是把你当成用心交往的挚友,还是随手戏弄的玩具?”

  前来旁听的两人猝不及防膝盖中了一箭。

  布兰度:我真的是好人。

  埃里克:B先生一定是好人。

  这一刻,两人高度默契地忽视了一句生活常识——有时候,人越没有什么,越强调什么。

  默契维持不到一秒钟。

  布兰度暗道:幽灵先生算不上挚友,但她也没闲到饲养一只玩具。为什么要走极端,单纯的纸上熟人关系不行吗?

  埃里克面不改色地想着B先生就是自己的最佳心灵挚友。

  即便这是他不理智地单方面认定又如何?反正也没人能管得了。

  达西为安妮说了两句话。“姨妈管得太严厉,她反对以科学进步为主旨的俱乐部,安妮怎么可能参加不被姨妈批准的活动。”

  费茨威廉上校无奈,这话真没说错。

  在高压的家庭环境下,要不反抗要不沉沦,安妮的离家出走是或早或晚的事。

  “无论如何,安妮小姐本次是幸运的。没有选择去伦敦找梅杰,很可能规避了暗中危险。”

  布兰度把话题扯了回来。“梅杰夫妇与信中表述的生活状态截然相反,已经不能用防范意识作祟而编谎话来解释了。我听过一个案子。”

  这会,布兰度说起一种残酷凶案。

  单独出行的孕妇扭伤了脚,向过路行人请求帮助。表示身体不适,请人护送她回家。

  热心路人帮忙送人回家后,反而被偷袭击晕。

  女性路人被孕妇的丈夫强.暴后杀害,而男性路人被分尸杀害。

  “弱势与强势,不能只看表面,看似弱势的孕妇是残酷帮凶。”

  布兰度问:“安妮小姐,您不妨回忆一下通信往来,您为什么对梅杰的友谊越来越深?和她的悲哀经历有关吗?那是不是引发过您的同情?然后,您又欣赏她的坚韧不拔、努力生活心态呢?”

  安妮被这个案例给吓到了。

  哪怕班纳特先生叙述用词简洁,但还是从寥寥几句里听出了被害人的极度痛苦。热心善良被践踏碾碎,只剩一个残酷结局。

  她努力回忆,越想越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太确定地说,“确实,我和梅杰保持通信的原因,先是同情她经历了一堆糟心事,后来是欣赏她从不放弃的生活态度。这也激励着我萌生出反抗母亲的勇气,不再一味屈从母亲找个人嫁了的安排。”

  安妮喝了一口茶压压惊。缓和心情,又提出新的疑惑。

  “依照原本的安排,我总会见到「梅杰」,发现信中的小姐结婚了。而且梅杰夫妻也没掩饰地住在天狼星旅店,我能打听到这对夫妻的感情不错。

  因此,我可以很快知道自己被骗,梅杰夫妇也知道我能知道自己被骗的事,不是吗?假如他们有恶意,何必做一个注定暴露的骗局?”

  布兰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问:“今天,您看了火星能力展示会,现在还相信精神体火星人的存在吗?”

  安妮不懂这两者的关系,但还是诚实摇头。

  “一开始,我是相信的。火星符号、流星时间,都一一对应上的。阿瑞斯一上来直接破解下棋机器人的骗局,让我惊讶佩服。

  随后,他熔化金属的本领,更是叫我大开眼界,愿意相信火星超能力的存在。然而,最后的冥想实验改变了我之前的想法。”

  安妮指向神秘力量的祛魅功臣,“感谢冯·菲利伯特先生的当场质问,把那些看似不相关的神秘现象归纳总结成本质相同的一件事,让我开始怀疑火星力量的真实性了。”

  布兰度:“如果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对比阿瑞斯的火星能力,您是否更相信通信几个月的笔友梅杰的品性呢?”

  安妮点头,确实如此。

  布兰度:“如果您直接去了伦敦,不会有第二个冯·菲利伯特先生给出提醒。那种情况下,您发现了梅杰的谎言,您真的会愤怒到断交吗?

  我假设,梅杰给出如下的解释。她说没有骗你,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信里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的丈夫是一年多前刚刚认识结婚。

  梅杰之所以不说,不是保护个人信息,而是因为过去的经历不免患得患失,想等夫妻感情彻底稳定再告诉您。那么您会原谅她吗?”

  安妮想了想,“可能,也许,大概,最后会原谅她的。”

  布兰度:“经过这一场风波,您认为与笔友的关系是变得好,还是会变差呢?”

  安妮不确定,“如果我们见面后一直相处愉快,也就是化解了所有矛盾,应该会让友谊更稳固。”

  布兰度笑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让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同。有些感情在一波三折后反而更加牢固,但假如这从一开始都是精心设计的呢?”

  安妮愣了愣,懂了又更不懂了。

  “梅杰最初的卖惨,后期有意让我发现她说了谎,这一切都可以是设计好的。但就算想把我骗去杀了,这样做也太复杂了。他们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哪里值得要这样做?”

  布兰度暗叹一口气。

  安妮到底是被德·包尔夫人保护得太好了,没有了解过外面世界的复杂性。

  人心险恶不一定是要命,更不一定是一锤子买卖,也能放长线钓大鱼。

  达西无奈地看向安妮,“梅杰夫妇也许不至于杀了你,但让你心甘情愿给出德·包尔家的人脉与财富,那还不能够成为他们对你精心布局的理由吗?”

  此时,埃里克垂下眼眸。

  假设B先生也对自己别有所求,也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愤怒吗?

  不!反而,他更加欣喜激动!

  B先生有所求才好,他更有把握让两人的友谊天长地久。

  怕就怕B先生其实无欲无求,只是闲来无事和他通信,只为打发时无聊时间而已。

  埃里克表面上不动声色,看起来是绝对不会交笔友的那种老派人士,但暗暗想着究竟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还有一个多月,是与B先生的通信一周年纪念日,两人是否能约出来相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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