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权至龙神色动容,不知道如何安慰,觉得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金英光现在对赵行欢有了新的认识,觉得遇上她这种女孩如果无法全心全意爱一辈子,就不要招惹。他对她的最后一丝蠢蠢欲动彻底消失殆尽。

  赵行欢起身,逐渐停止了哭泣。见她还能用手帕擦眼泪,金英光知道她凭借成年人独有的沉着稳重冷静了下来,便佯装轻松地开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更好的等着你。”

  “当然。”赵行欢的声音仍带着一丝哭腔:“我值得更好的。”

  她挺着背,独自离开,不让他们送。

  赵行欢的生活照旧,投身工作中。跟过去彻底过别,过了那一刻的锥心之痛,就只余轻松。

  递给她的剧本不少,但这年头真正好的剧本寥寥无几,毕竟一个好的剧本需要花上好几年打磨。

  公司要挣钱,将送上门的剧本给了她叫她拍,《男与女》,其团队给她的片酬很高,因为她的片子好卖能赚钱。

  《男与女》讲的是个平凡又琐碎的爱情故事,背景设定在2018年,不成熟的男青年遇到了个不懂事的女青年。他们说年轻不年轻,说老也不老,谈不上人中龙凤,但比普通人好了些,女生工作尚可,秀丽迷人,追求者不断,男生英俊逼人,在物价飞涨的首尔拥有一份薪酬丰厚的稳定工作,亦是女生眼中的香饽饽。

  二人站在青春的尾巴上,抱着一腔诚意,打算将最初的那种互相取暖的爱情关系延续到很久很久以后。

  初遇,地铁里,成熹一屁股坐在文靖旁边,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张扬气息,只一眼,文靖就喜欢上了成熹。但女人总需要更多的桥段来确定自己的感受,在一起经历过雷阵雨、平昌冬奥会、帮忙解决对自己的性骚扰上司,成熹才对文靖真正动心,二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磕磕碰碰,摔摔打打,成熹反复地求证你到底爱不爱我。

  交往过多少女生、现在在干嘛、什么时候回来、翻手机电话簿、突袭检查……

  不成熟的文靖在这段感情中越来越不耐烦,三番五次讲假话,谎言一次又一次地被成熹拆穿,于是矛盾不断地升级,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分道扬镳。

  编剧跟赵行欢说:“这是个作死的爱情故事,成熹是一切矛盾的驱动者,现实中生活有那么一种姑娘,面容姣好,感性至极又阴晴不定,她们从不物质,只把真爱当做奢侈品。”

  赵行欢不置可否。她跟成熹有一点像。曾经她跟戚泽川的故事比电影还浪漫离奇,从未有过的心动和激情让她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了,于是后面更疯狂,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

  吵得歇斯底里的时候,她又哭又闹,做尽伤人伤己的蠢事。

  容貌不凡,家境优渥,童年从未有凄惨一说,但面对男女感情,不安感却同样扎扎实实地存活在她体内。

  这个故事在很多人看来或许矫情、傻逼、做作,却能引起她的共鸣,她决定拍摄。

  邀请的男主角是同公司的吴世勋。吴世勋这两年忙着转型演员,对跟她合作搭档没有异议。

  剧本围读会结束,相关人员就立即进组拍摄,不耽误进度。为了贴近角色,赵行欢接了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时活脱脱一个校园女神,扎起偏分低马尾穿上职业装又成了都市丽人。

  拍摄剧本中间的一段戏,导演清场了城市的一角。

  赵行欢和吴世勋为了搬家租房跑上跑下。此刻二人不是镁光灯下光鲜靓丽的明星,只是一对为了生活在首尔奔波的长得好看点的情侣,一起逛家具城,菜市场,时不时会因为生活工作中的分歧拌嘴冷战,但很快又能和好。

  吴世勋感觉自己真的成了文靖,爱着变成成熹的赵行欢。

  下了班,看见他的身影,她就跳进他怀里,搂着他脖颈,笑着看他。

  赵行欢全心全意地看一个男生的话,男生都会招架不住,认识她的异性都说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感觉她喜欢自己,对自己放电。

  吴世勋亦然。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演员会因戏生情了,朝夕相处,谈情说爱,投入一点,很难不动心。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赵行欢。当他低头吻她,极尽柔情时,他感觉自己彻底爱上了她。

  二人在沙发上腻腻歪歪,他将她揽在怀里亲了一次又一次,她仰躺在沙发上意乱情迷,看得他热血高涨,被汹涌的感情围绕,最后一泻千里。

  他们见不到的时间里,电话里的情话永远说不完,见了面就**,挡也挡不住,年轻的身体和心,精力仿佛用不完,走在街上都会忘情地接吻。明明吴世勋从前看见人家在街上接吻无法理解,还觉得有点恶心。

  气氛实在太美好又有生活气息,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希望二人谈一场恋爱。

  赵行欢演戏虽投入,但科班出身的她会同时运用体验派、方法派的表演技巧,下了戏,能尽快调整情绪,将自己从角色里剥离出来。

  吴世勋跟她变得逐渐亲近,虽然话并不多,但二人在剧组朝夕相处,天天演对手戏,想不熟都难。

  有时她想要什么,比如口渴了,他都会下意识给她递水,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一样。

  跟组的dy小声地跟她说:“世勋xi不会爱上你了吧?”

  赵行欢叹息一声。“他是入戏太深了。”

  时间飞速流逝,两个多月过去,拍摄的进度也即将接近尾声。

  这日,成熹前脚去外地出差,文靖后脚就背着她去夜店花天酒地。

  她突袭查岗,他吓得半死,做贼心虚,短暂地哄好了她。

  怀疑他与女同事有染,成熹再度失去理智。这一段赵行欢入戏非常快,导演喊了声a,就带着吴世勋进到戏里。

  她追到街上跟他吵得不可开交,所有的阴暗面被他激发了出来,歇斯底里不计代价,甚至想弄死他,再弄死自己。

  吵到大街上来了,引起真正的路人围观。吃瓜群众都以为赵行欢、吴世勋是真的情侣在撕逼,因为他们戳心窝子的话统统说了个遍。

  吴世勋觉得丢人现眼,更觉得没有自由,跟赵行欢吵得面红耳赤。

  后来她又翻他手机,发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实际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但赵行欢的情绪控制不住,又开始大哭。

  吴世勋已经彻底入戏,此刻表情麻木又漠然,看见赵行欢的泪水,除了无语再无怜惜。

  他选择了逃避,跑去阳台抽烟。

  接下来连续几天,成熹都找不到文靖,她无助极了,半夜会在梦中惊醒,早上醒来也会恐慌,不甘心失去的痛在身体里的每个细胞蔓延。

  得知文靖再一次欺骗了她。她平静地跟他提了分手。放过了他,也放过了自己。

  二人的杀青戏是同一场,也是故事的结局。

  工作人员掀开帘子,看见赵行欢的那一刻,目光怔愣,雪白天使色的婚纱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得她像天山雪莲一样娇贵清灵,美得如梦似幻。

  见众人迟迟不说话,赵行欢开口:“怎么样?”

  “我爱你。”男人无需演,就这么真情流露地痴痴地看着她。在场的人和善地笑,心想不止新郎,他们这一刻也爱上了行欢,实在是太美了。

  赵行欢看着男人。这是饰演她未婚夫的演员,见他看自己入神,她静谧地微笑,慢慢地朝他走去。

  跟文靖分手后,她离了职,换了份工作。几年后,认识了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她无法再掏空自己轰轰烈烈地去爱,但她是喜欢眼前的男人的,所以答应了对方的求婚。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成熹是不是在这里试婚纱?”吴世勋急急地开口询问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答复:“是,她在楼上,我带您上去。”

  “不用了,谢谢。”话毕,吴世勋急匆匆地跑上楼,帘子彻底掀开,赵行欢穿着婚纱出现在他眼前。这一刻他不是文靖,就是他自己,下意识露出了柔情的微笑。她就站在那里,身着圣洁梦幻的婚纱,唇角扬起一抹灵动的笑容,刹那间所有的芳菲都被定格成了永恒。

  直至赵行欢出声,他才回过神,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别的男人,将纤细的手交给对方。他手微微颤抖起来,想要伸手抓住她。

  赶过来的郑智允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新娘子。她是文靖最近交往的女友,目光转到扮演文靖的吴世勋身上,看见他魔怔又失魂的眼神,她眼底的失落转瞬即逝,低声提醒:“欧巴,走吧。”

  无意瞥见站在入口处的吴世勋,赵行欢有一瞬间僵硬。未婚夫顺着她僵直的目光看去,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吴世勋和郑智允已经走了。

  日光暗下来了,风穿过绿化带的嫩叶,发出簌簌的响声,轻悠悠的。饰演文靖的吴世勋站住了,突然开口:“智允,对不起。”

  他神色认真又抱歉,郑智允慌张地笑了下。“……怎么突然道歉?”

  “我没法儿做到你心里预期的那样。”吴世勋说得含蓄。

  “谁还没有个前任?”郑智允故作轻松:“我会等,等你慢慢走出来。”

  “你是个好女孩,真的,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应该去找个真心爱你的、负责任的男人来守护你。”说出这样真挚的鸡汤,文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何时变成了善男信女。“你现在喜欢我,是因为你还不怎么了解我,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一堆毛病。”

  “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也有很多缺点啊。”郑智允勉强笑着说:“磨合磨合就好了。”

  文靖苦笑。他不忍心欺骗这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年轻的时候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投入一段感情,腻了倦了累了,就云淡风轻地抽身,现在却不行。

  最后他跟她提了分手。

  一直盯着监视器的导演对着对讲机喊了声过。工作人员彻底收工,吴世勋却眼眶湿润,流下了眼泪。

  那一瞬间他似乎真的看见了赵行欢穿上婚纱走向了别人。

  至于赵行欢收了工,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学习自爱,学习克服与生俱来的不安,忍受不可深究的人性,接受聚散离合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