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到了,你在哪儿啊。”叶瑜站在方知乐院门前,对着紧闭的大门一脸迷茫。
来这里好几次,这个形同摆设的木门基本上没上过锁,叶瑜大概能明白因为上锁也没用。
可就是这样形同虚设的门却在两人约定好一起搬家的时候,关上了,将她拒之门外。
今天说好一起搬家,方知乐却不知道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方知乐喘着气的声音,听起来在赶路,“我马上回去,我刚带小花去看医生。”
“医生?小花生病了?”叶瑜心里一个咯噔,“那你别着急,我和司机在门口等你。”
过了十五分钟,方知乐顶着一头汗出现在小巷的另一头。
“先别问,给我一瓶水。”方知乐撑着膝盖喘气,额头水淋淋的。
叶瑜给她拧开一瓶水,又递来一包湿巾,看向她身后。
方知乐喝完半瓶水,在阴凉处歇了几分钟,喘过气来,给叶瑜解释道:“别看了,小花在诊所呢。那个兔崽子,谁知道去哪儿浪了,今天早上来蹭饭,尾巴断了一大截。”
叶瑜震惊道:“断了?”
方知乐挺心疼的,双手比划,“那么长一截,都在地上拖着,看着真疼。”
叶瑜沉默几秒,“连着皮肉那种骨头断,还是有切面?”
“目前是骨头,估计再过几小时就有切面了,”方知乐气得不打一处来,“小兔崽子受了伤还在外面晃荡,医生说尾巴的伤有好几天了,都发炎了,估计保不住,得切除。”
叶瑜挺担心,说要不今天就别搬家,去看看小花。
“别,那崽子刚被医生制服,”方知乐连连摇手,“放在诊所里面接受治疗是它最好的命运,咱们搬了家再去看它,它现在看谁都不顺,临走前还冲我呲牙了,活像是觉得我把它尾巴弄断的。”
弄断?
叶瑜小心问了一句,“能判断出伤口怎么形成的吗?拍片了吗,显示的骨裂面是什么样子,碾的还是撅的?有切面吗?”
方知乐听见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瑜看似随口问了一句,可方知乐对她的语气非常敏感,一听就知道她在试探、打听,那种心里有了判断却不能直白说出来要修饰委婉的问法。
“大概钻车底被轧的吧,”方知乐把用完的湿巾扔进路边垃圾桶,认真解释,“小花不亲近人,人类这种生物除非飞檐走壁那种身手敏捷的大侠,一般人抓不到它。”
说完,方知乐还把拍的照片让叶瑜看,“这是没送去诊所的时候,小崽子还挺皮实,嗷嗷叫着要吃的,自己碰到伤口还得嗷一嗓子。”
照片上除了尾巴呈现诡异的弧度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伤。
叶瑜“哦”了一声,眼中的担忧散去了一些。
方知乐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帮你搬家。”
“真的不需要看它吗?”
“你是医生啊,把它捉去医院就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还是歇歇吧。”
叶瑜转身往前走去,方知乐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也许是她太过敏感,正常人遇到小猫受伤的事件,可能最后也会怀疑到“虐猫”头上。
可叶瑜几乎第一时间就在问伤口的形状,是切面还是骨头断了,要么是很谨慎,要么就是对这种恶意的发生异常敏感。
不管叶瑜是什么情况,方知乐都决定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在叶瑜面前说。
任何能引起她负面情绪和反面猜测的事情,都尽量别让她知道。
还有上回的“照片”,方知乐想到这里,心底就有点不安,要是真的被叶瑜知道了什么,估计孙黎等不到名正言顺跟着孙家倒台就得被收拾。
方知乐倒不是担心孙黎的安全,她纯粹不乐意叶瑜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沾上关系。
之前她就能护着叶瑜干干净净无忧无虑地长大,现在也必须行。
想通这点后,方知乐捏着瓶子钻进车里,跟着叶瑜到了一栋小巧的公寓。
椿阳中学在市中心的边缘地带,公寓恰巧在市中心外环一处开发程度不高的文艺街附近。
说是文艺街,其实都跟卫悠青那家一瞅就赚不上钱的店差不多,每家都很有自己的格调,且开关门无比随心所欲,一眼瞅过去隔几个就关门一个,门口挂着“老板去撸串”“猫丢了去找猫”“今明两天老板去漫展关门”等牌子。
不过尽管如此,这里住宅区的房价还炒出本市前三的价位。
地段好,环境幽静,还在市中心,方知乐数了数自己的存款,加在一起应该可以买个豪华厕所。
不错,她真有出息。
也不知道再奋斗几年,能不能买个带浴缸的厕所。
拉着五个大箱子的车跟在后面停下,然后下来三个壮汉,二话不说搬起箱子就往公寓里面走。
方知乐都愣了,停了半天才开口,指着他们道:“那我干啥啊?”
“等箱子拆开了帮我归置呀,”叶瑜和方知乐站在公寓自带的小花园里,看着不远处的壮汉们搬来搬去,“不然你以为呢,让你跟她们一样搬来搬去啊,你的增肌计划还是待几天再实行吧。”
增肌不过是随口一说,方知乐抓了把头发,嘿嘿一笑,“我以为你说的搬家,是真的要‘搬’东西。”
“你,”叶瑜神色复杂,伸手把方知乐垂在肩头的头发捏起一缕,“剪个短发就把自己当壮汉啦?”
“不是你这人对我们短发有什么意见呢,”方知乐揪回自己的头发,往后一拢,“就你们艺术班可以留长发,剩下的学校都建议短发,这样利落又好打理,能让人最大程度地集中精力在学习上。”
叶瑜盯了她几秒,嘴唇一动,“那我也剪了去。”
“不行!”几乎是同一时间,方知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还有点疾言厉色的感觉,“你不能剪。”
叶瑜眨了一下眼睛,撇开视线,盯了会儿面前的鹅卵石小路,又抬头对上方知乐的目光,反问道:“为什么?”
方知乐抓了一把头发,躲开叶瑜视线,一看就是词穷了。
可她的气势丝毫没因词穷而削减,反而还梗着脖子再次重申,蛮不讲理道:“反正你不能剪头发。”
笑话,黑长直是叶瑜的标配,凭什么剪掉。
叶瑜还是瞅着她不说话。
“你又不是丧偶,又不怕脱发,好好的头发剪了多可惜啊,”方知乐见她不为所动,开始胡扯,“而且你知道吧,这个短发也有很多不方便,比如最多两天就得洗头,写作业的时候还总扫到脸上,麻烦死了。”
叶瑜动了动唇,吐出四个字:“那你留长。”
方知乐:……
“行吧我不剪了,”方知乐小声嘟囔道,“就喜欢管我。”
“你说什么呢。”叶瑜眯起眼睛。
方知乐当即给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没什么。”
园子里种着从别处移栽的花,土都是刚刚翻新,方知乐指着其中一种,“你喜欢栀子?”
“你能看出来呀,”叶瑜蹲下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保镖帮我买的。”
说话间,一个保镖从两人面前走过,憨厚一笑。
这人经常在叶瑜身边,方知乐眼熟他,“挺好,很少见栀子密集种植,等开花了肯定特别香。”
叶瑜戳了一下栀子的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打算重新换呢,叶子这么丑,他的眼光向来不行。”
正在搬箱子进门的保镖一个趔趄,箱子砸在脚面。
“你看我就说,”叶瑜指着他,对方知乐道,“笨手笨脚。”
“你别弄坏我东西!”叶瑜喊。
方知乐忍俊不禁,“你不怕他被砸坏?”
“不可能吧,”叶瑜摇头,“他很厉害的。”
方知乐“啧”了一声,“呦。”
叶瑜一脸无辜。
等箱子都搬下车之后,两人进屋拆箱、放置物件。
“清洁阿姨打扫过,”叶瑜换上拖鞋,又给方知乐拿了一双,“等咱们收拾好,明天上学的时候,阿姨还会过来打扫一遍,以后就是每周打扫两次。”
方知乐咂舌,上下观赏,走来走去,“房间是你自己布置的吗?”
“不是,我选的图纸,已经搭配好的。”叶瑜跟在后面。
屋子是三层小公寓,顶楼是敞开的天台,有个大大的遮阳棚,可以躺里面喝茶欣赏风景。
二楼是卧室、练字的书房、茶水间。
一楼是客房、客厅和厨房。
还带了个一百平左右的小花园。
方知乐走进一间改装的健身室,分割成健身和瑜伽两个区域,还挂着空中瑜伽的绳子。
方知乐把瑜伽球轱辘到自己面前坐下,“好软…啊!”
瑜伽球弹力极佳,很有脾气地把人掀翻了。
叶瑜笑得直不起腰。
“这是个意外,”方知乐清了清嗓子,“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叶瑜瞅着被方知乐一脚踢开后还在微微滚动瑜伽球,“好哦。”
总体来说,地方大,三层,精装,有钱。
“怎么样,”叶瑜一路跟着方知乐上楼下楼,看着她脸上满意的表情,忍不住有点小骄傲,“满意吗?”
“满意,”方知乐非常满意叶瑜现在拥有的钞能力和审美力,“你的眼光向来很好。”
叶瑜被她直白一夸,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抿唇一笑,“那你要不要,搬进来一起住呀。”
方知乐心里呵呵一笑,她就知道,叶瑜在这里等着呢。
“之前咱们说好做邻居,”方知乐自恃记忆不错,把之前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斜着眼瞅人,“可是某人好像忘了我只是个穷学生,把房子租到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看来这个邻居是做不成喽。”
叶瑜一听就急了,“我没有租房,这是我自己的房子,你可以做住在一层楼里对门的邻居啊。”
方知乐:“噗嗤。”
叶瑜曲解意思的功夫向来可以。
方知乐故作生气不说话,阴着脸转来转去,不搭理身后的小尾巴。
“你看,这个花瓶好看吗?”
“哦。”
“这是开放式厨房,你想做什么都行。”
“哦。”
叶瑜跟了一会儿,起了几次话头都没人理,走着走着就委屈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点冲动,没有和人商量好就执行,肯定会让人不舒服。
可是,当时方知乐搬出来的时候,可是她亲口说的想和自己住在一间宿舍。
叶瑜不明白,住在同一间宿舍和住在一栋房里有什么区别,她甚至给方知乐私人订制了一个卧室。
里面的家具都是木质的,很有设计感,一个个都是她这几天亲自挑的。
想着想着,叶瑜的眼圈就红了。
方知乐转完整个房子,内心满意,一转身,撞见一双红兔子的眼睛,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方知乐抓了把头发,弯下腰凑到叶瑜面前,叶瑜撇过头不理她,肩膀都直愣愣地侧着,整个人不想理她。
方知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
叶瑜搬家挺大的动静,就算瞒着周家,肯定瞒不过叶家。
叶家的本家在老宅,那边的人都很怪,方知乐只要搬进去,那边肯定会知道。
且不说她怕不怕被盯上,她自己一个人还好说,但叶瑜毕竟还是叶家人。
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的叶瑜,领着一个外来人住进家里,怎么看,她都是那个教坏叶瑜的坏女人。
但万事抵不过叶瑜开心。
方知乐犹豫三秒,刚想开口,又迟疑了半分钟。
算了,事情发生之后再说。
“哎呀我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叶瑜眨了眨眼睛,刚刚氤氲起水汽的眼眶里还没集聚成泪滴,就散开了。
“什么意思。”叶瑜说话带着点鼻音。
方知乐一听更心软,连忙说,“我又不是傻的,这么好一个房子,你还亲自邀请我住,我怎么可能不住。”
“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吗,”叶瑜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小声道,“觉得这是别人的房子,觉得自己寄人篱下,被别人施舍,然后恨我。”
听着叶瑜越说越离谱,方知乐直接半蹲下来,仰着脸对上叶瑜低下的头,声音又柔和了好几度,“好啦好啦,越说越跑远,我感谢你还来不及,真的。”
“那你住进来。”
“肯定啊,我回去收拾一下,要是来得及,今天就能住进来。”
叶瑜的目光聚焦在方知乐认真的脸上,几秒后,破涕为笑,“不准骗人。”
方知乐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人哄好了。
不过是不小心晾了一会儿,叶瑜就能红了眼,这比之前还娇气。
方知乐说的是真的,她才不介意房子是谁的,她的就是叶瑜的,叶瑜的东西她用的也很心安理得。
除了叶家,她们之间一点儿阻碍都没有。
只不过……方知乐的目光落在客厅其中一个敞开的箱子里。
“那盒看起来就超级不实用的蜡烛是什么东西?”方知乐问。
叶瑜走过去定睛一看,又翻出标签,“可能是有人送的生日礼物吧,这个盒子里都是一些重要的人送的礼物。”
“谁会送一盒子不实用的蜡烛啊。”方知乐嫌弃地瞥了一眼。
“这是香薰,闻了提神醒脑的,”叶瑜回忆着,“可能是知道我经常练字,才买来这种香薰……啊,我想起来了。”
叶瑜有点心虚地往上飞快地瞟了一眼,被方知乐捉了个正着。
“是周美泽的吧。”方知乐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
叶瑜把蜡烛扔进箱子里,转身忙活别的,“应该是吧,哈哈。”
方知乐盯了蜡烛几秒,愤愤地把它扔到最下面。
安置?留在箱子里吃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