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继续。
冷静下来后,曼招弟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否算反应过度,她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清楚兄妹之间的相处界限,但她下意识反感吴大哥的猥琐行为,实在无法容忍。
好不容易熬完三个小时后,曼招弟头也不回地离开吴家,生怕多呆一秒都要吐出来,她推着自行车,去找王雪娟。
这几天是元旦假期,罗盈春要到琴姨的面包店帮忙,没有跟来,曼招弟按响了王雪娟家的门铃。
迷妹饼子看到曼招弟高兴得很,欢欢喜喜地把曼招弟迎进屋。正是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王家准备吃午饭了,曼招弟脑子一团浑噩,没想到这一层,尴尬地站在王家客厅,顶着王家一家四口的目光,涨红了脸。
王雪娟和王父王母邀曼招弟一起用餐,曼招弟谢过几人的好意,说有急事要找王雪娟,所以才来打扰,很快就走,王雪娟便把她带到房间去。
“大姐头,你的脸色很差啊。”王雪娟让曼招弟坐下,打开自己的零食柜,拆了一颗糖给她,“是低血糖吗?还是在吴家被欺负了?”
曼招弟摇头,直达主题,“你认识吴彤彤的大哥吗?”
“吴彤彤的大哥?”王雪娟挠了挠下巴,“算认识吧,但不熟。他和我哥是同一个年级的,以前他俩是同班同学,偶尔会到我家来玩,但这几年都没来过了。吴彤彤大哥念的是私立中学,我哥念的是七中,学校不一样,联系也少了。”
曼招弟沉下脸。
“无缘无故怎么打听这个人?”王雪娟似乎不太喜欢吴彤彤的大哥,语气带着嫌弃,“你别跟那个人走太近,我爸以前老说他面相不好,心术不正。”
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果然无限大。
曼招弟说道,“你知道他现在念哪所学校吗?”
“不就是Z大嘛。”王雪娟撕开一块小饼干的包装,边吃边说道,“上一年他考上Z大的时候,他妈到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儿子是个高材生,把我妈气得够呛。我哥成绩差,只考到本地的大专,两人是同一届的,有对比有伤害,我妈天天在家夸别人家的孩子,郁闷死了。”
Z大。曼招弟留了个心眼,还让王雪娟帮忙打听吴大哥念的专业。
王雪娟答应了,曼招弟便离开了。
曼招弟离开后,王雪娟的大哥凑前来打击自家小妹,“你同学长得真漂亮,反观你,你怎么是这幅鬼样子。”
王雪娟没好气,抄起茶几上的纸巾盒砸他,“愚等凡夫俗子,岂敢妄议天神,退!退!退!”
离开王家后,曼招弟收到罗盈春的信息,说琴姨做了羊肉火锅,让她到店里来吃午饭。
曼招弟回复‘好’,骑车过去了。
寒冷冬日,热腾腾的火锅最抚人心,可曼招弟食不知味,她胡乱地往嘴里塞肉,想努力忘掉刚才在吴家发生的事。
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奇葩另类,不喜欢甚至抵触与别人的身体接触,而且与性别无关,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她都不喜欢。
非常抗拒,无比讨厌。
尽管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应强加在吴彤彤身上,说不定那只是吴彤彤和她哥的相处方式,但曼招弟就是莫名的厌恶。
“小曼,你怎么一直盯着碗不动筷?”罗盈春看着她出神的脸,“还要配菜吗?我去添点。”
曼招弟‘嗯’了一声。
罗盈春到厨房拿配菜,曼招弟看着她的身影,忽然想起之前有过好几次,罗盈春碰自己的袖子或是衣摆,她都没有厌恶的心理,甚至没有觉得不对劲。
曼招弟在蒸气腾腾的烟雾中发愣,难道自己的情况变好了?
恰好罗盈春从厨房走出来,站在自己身边,曼招弟在懵愕中伸出手,拉拽着罗盈春的外套衣摆。
“嗯?”罗盈春低头看她,“怎么了?不喜欢加白萝卜?”
曼招弟攥着罗盈春的衣摆没放,仰起头看她,只是摇了摇头,好几秒后才说道,“别放那么多,我已经吃饱了。”
罗盈春应了声‘哦’,而曼招弟也松开了手。
的确是不抗拒了,所以,她算是有所好转了吗?
可除了罗盈春,她依旧反感碰其他人,或者是被其他人碰到,尤其只要想到吴大哥今天的举动,她就生理性感到恶心。
要命,她这种情况其实属于病得不轻了吧。
满街都是精神病。
午饭后,精神病患者曼招弟和罗盈春回骑楼去,路上罗盈春照例询问吴彤彤的情况,曼招弟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答。
她看着罗盈春,心想罗盈春阿姨真是老好人一个。
关心这个,担忧那个,总有操不完的心。
真不爽。
罗盈春见她不回答,生怕是吴彤彤的情况变得不好,又追问了几句,惹得曼招弟更不爽了,语气极差地丢下一句,‘还不是那样’,然后回家去了。
留下罗盈春阿姨独自在风中凌乱。
曼荣祥不在家,今早他留下了两百元,拎着行李出门,说这几天会到吴美芳的老家去,见一见吴美芳的老家人,还说顺道过海,去XG一趟。
上一周曼荣祥办的通行证到了,得知吴美芳怀孕以后,他便托人帮忙办|通行证。
曼招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去XG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懒过问。
难得有几天消停日子,她得好好珍惜。
冬日虽冷,但今天有太阳,曼招弟趁着天气好,晒了棉被,新的一年,最好能晒掉身上的倒霉味。
她给房间来了个大清洁,该洗的洗,该扔的扔,反正下个学期开始她便要住宿了,无用的东西留着也是碍地方。
搬回C镇前,她早把以前的荣誉证书,奖状丢个精光,连小学和初中的毕业证都丢了,说起断离舍,恐怕没人比她更彻底。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她把垃圾拿出家门口,想等晾完衣服后再去丢,谁知一打开家门,便看到罗盈春站在家门楼台上,拿着一串腊肉,正往腊肉上穿绳子。
美好大冬日,貌美如花的罗盈春阿姨晒老腊肉。
“小曼,你来得正好。”罗盈春一见曼招弟出来,冲她招手,“来,你个子高,帮我把这绳头挂到那钩子上,我够不着。”
曼招弟闻言,早忘记了自己两个小时前的无厘头不爽,放下手上的东西去帮她。
毕竟自己也有份吃,这点劳动力还是要付出的。
罗盈春握着另一头绳子,边绑腊肉边问曼招弟,“晚上想吃什么,家里没菜了,等会儿我去买。”
“中午吃了羊肉火锅,不如晚上吃清淡点的?想喝汤吗?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吃糯米饭么,要不今晚煮?如果煮糯米饭,待会儿得先泡点冬菇......”
罗盈春家门前的平露台,偏朝西南,从西侧而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曼招弟正绑着绳结,听着罗盈春话言家常的碎语闲聊,一时愣了神。
夕光在眼前明晃,她翻遍记忆,从童年到现今,找不到与此刻相似的寻常片段。
新的一年来了。
她望着天静默了许久,难以置信自己竟因这种平静的小时光而欣喜,直到罗盈春又追问了一遍,她才徐徐开口说道,“都行,你定吧。”
/
元旦过后回学校上课,王雪娟向曼招弟汇报吴大哥现在的专业和以前念书时的情况。
“我拜托我哥帮忙,他们之间有共同认识的朋友,更好打听。”王雪娟说道,“曼姐,你查这个人做什么,我哥还以为我看上他了,一个劲给我洗脑,说他不是什么好人,让我离他远点。”
“他犯过事?”
“倒不是犯过事,只是吴彤彤她妈是个厉害的,凡是跟她儿子沾点关系的人,都会被她秒杀。”
王雪娟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我哥说,吴彤彤大哥念初中时谈过好几个女朋友,都被吴妈骂得狗血淋头,说那些女孩子勾引她儿子,总之闹得很难收场。而那男的是个妈宝男,真听他妈的话,说分手就分手。”
“我哥说那些女的可惨了,才十三四岁就被那渣男那啥那啥过,还被泼妇当街大骂‘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勾男人’,吵得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又丢人又丢脸,有两个女孩扛不住流言,退学了。”
曼招弟板沉下脸,什么‘不知羞耻’‘勾男人’?真是放屁,那些女孩子年纪才这么小,姓吴的已经算犯|法了吧?
“他妈真不是个东西。”王雪娟忿忿不平说道。
曼招弟冷冷出声,“不仅吴母不是东西,那人渣也足够恶心,说不定这些把戏,是他们母子一唱一和自导自演。”
“啥意思?”王雪娟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当妈的纵容儿子去鬼混?”
“不能用鬼混这个词。”曼招弟漠言道,“她纵不纵容我不知道,但那些女孩儿十有八九是被那男的骗了,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懵懂无知以为遇到了良人,结果是个不负责任的败|类,还是一个有恶母兜底,毫无廉耻的败|类。”
王雪娟大为震惊,并无比激动地喷出一句‘卧槽’。
其实曼招弟打听吴大哥,只是想求证自己是否疑心过重,但没想到竟然打听出这些事来,这下算是给了曼招弟理由,果断大胆一刀切。
从那以后,曼招弟开始P|U|A吴彤彤,天天给吴彤彤洗脑,不准吴彤彤接触任何一位异性,也不准她被异性碰,哪怕是自己的亲大哥亲弟弟亲爹也不行,还硬逼着吴彤彤答应这种无理请求。
吴彤彤点头。
一月转眼过去两周,曼荣祥回家了。
他一脸喜气盈盈,曼招弟便知道他得偿所愿。
曼荣祥眉梢带笑,连眼角的皱褶都写满了高兴,出去一趟,他像年轻了好几岁,还破天荒地给曼招弟买了礼物,一条约两克的金手链。
“XG的金价不算高,折算汇率下来比我们这儿便宜多了。”曼荣祥难得舍得花钱买这些东西,还说道,“给你美芳姨的五金我已经准备好了,这趟去她老家,也跟她家里人商量了结婚的日子。”
曼荣祥自顾自说,“我们打算农历二月办酒席,先去她老家办,然后再回来补办。她肚子里的是你弟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等你弟弟出生,我们就搬到县城上住......”
曼招弟没作任何反应,只是低头看着手链,安静地听着,当听到曼荣祥说搬到县城住时,便知道他要给吴美芳买房子,想了想,问道,“那这间屋子,怎么办?”
“你美芳姨说卖掉,但我打算租出去。”曼荣祥说道,“卖也不值钱,倒不如像以前那样隔开两个房间,然后都租出去,这样还能赚点租金。”
曼荣祥说着,转身走到神台前,拿出香和蜡烛。
曼招弟本想说自己不打算跟去县城,但见曼荣祥一脸红光地对着祖先牌子念念有词,只能等到以后再说了。
农历二月,就是阳历三月尾。
只剩下两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