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啾和我说过除非她死,否则不可能和钟缈烟成婚,这样假的消息,纪池这个笨蛋居然信了,后来反应过来也是于事无补,空余悔恨。想到纪池当初那副失魂落魄样,我现下恨不得把她打一顿,人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面也不跟人见,人死了只会哭丧,早干嘛去了。

  “纪池,你要好好待颜啾。”

  话到嘴边,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剩这么一句话,颜啾那时什么也不知道,被逼急了很有可能跟钟缈烟玉石俱焚,这畜生身为断烟阁阁主,肯定有非常多的保命手段,所以死的只有颜啾。

  那时的颜啾死了,可现在的颜啾还活着。

  不要不见面,不要躲着她,不要人死才知悔恨,只有以命换命的真心,没有处心积虑的算计,最重要的是,不要余生都活在悔恨里,要振作起来,用锁魂金鞭替亡者复仇,以狼心狗肺之人的血祭奠亡魂。

  “干嘛突然这么说?”纪池满脸不解,心情很好地转头跟颜啾开玩笑,“什么时候你跟我们郑真人交情这么好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她为谁这么讲过话。”

  混账东西,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拜托我问老谷主当年颜啾从落湘谷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现下诸事皆定,她倒是拿我取笑逗人了。

  偏偏颜啾很配合她:“我若是与真人有交情,只怕也是沾了师姊的光。”

  行吧,妇唱妇随。

  说笑了一阵,到底还是颜啾稳重,站起身来朝我躬身谢道:“先前在关世镇对真人言语不敬,多有冒犯,虽然并非我本意,可到底是冒犯了真人,如今真人肯亲自来此替我二人牵红线,如此大恩,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言重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确实什么也没做,架没打上一场,话也没说上两句,哪怕我不来,她们两个自己也能妥善处理好一切,何况她从前也帮过我,虽说性子恶劣把南镜给我的玉佩拿去抵押客栈房费了,可到底也算救我一次,否则我未必能撑过去。

  可颜啾不这么认为,她很郑重地说道:“真人若是不在场,只怕我师姊又要逃了,哪里有解释的机会。”这话我不好反驳,因为从前颜啾临死之前也没有等到纪池。

  “谁说我要逃了。”纪池不以为意,嘴里哼哼唧唧的,直接开始赶人了,“行了,热闹看够了,都出去。”

  刚吃饱饭就赶厨子,真有她纪池的,懒得搭理她,赶紧快步走出了房间,连把多余椅子都没有的穷酸地,我还不爱待呢,秋钟和邱络络也马上走了出来。只是这两人还一副没看够的样子,在门外磨磨蹭蹭不肯离去,耳朵竖起企图再听下墙角,颜啾自己就是个听墙角的行家,哪里会让她们听到啊,白费功夫。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要去找我徒儿了,见秋钟迟迟不肯过来,只得无奈地喊了一句:“你们要听到什么时候?”

  “听什么,我可没有,真人不要瞎说啊。”秋钟立刻摇头否认。

  “我也没,就是走得慢了点。”邱络络也马上附和了一句。

  我正要说这样做是白费功夫,就见纪池冷着脸打开门,上下来回扫了我们三个几眼,很不客气地说道:“干嘛呢,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走,滚滚滚。”

  得嘞,连我一起骂进去了。

  也多亏纪池出来吼了一嗓子,门口那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门外人一走,里面倒是温情起来了。

  “何劳师姊亲自赶人?”颜啾没有见过纪池现下这般小猫生气炸毛的模样,不禁觉得十分有趣,让人听墙角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纪池这一出去,倒显得两人有猫腻似的。

  不想纪池没好气地说道:“不赶她们,难道赶你?”

  听了这话,颜啾勾着嘴角浅笑道:“那师姊要赶我吗?”

  被颜啾这么深情看着,纪池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连带着想起从前那些事来:“你总是这样欺负我,明知道我不会,还要故作正经地问一遍。”

  “做师妹的怎么敢欺负师姊呢?”颜啾拉着纪池重新坐在床头,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看着纪池眼里的自己说道,“我只是怕师姊又要撇下我独自一人,不肯见我。”

  颜啾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师姊让我好等,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捱了。”

  “对不起。”

  纪池心虚地低下头,不想颜啾直接坐到了她旁边,用手指抬着纪池下巴让她仰视自己:“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师姊可以说些别的。”

  话语里满是蛊惑,纪池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吞咽着口水问道:“那你想听什么?”

  “怎么这么笨的。”颜啾摇了摇头,拿修长的手指点着对方脑袋,一下一下戳着,对方也不恼,真是好玩极了。

  这样任人使坏的机会可不多,正要再戳几下,不想被纪池抓住手腕,只见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希望这房间一把椅子都没有?”

  “师姊原来知道啊。”颜啾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任纪池抓着自己的手,没有半点挣脱的意思。

  “我这么聪明,当然知道。”纪池嘴上夸着自己,可说着说着就害羞起来,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她知道颜啾的小伎俩,还意味着是她在默许颜啾可以这么做。

  颜啾是只狡猾的漂亮狐狸不假,可她等到的不是懵懂天真的傻瓜猎物,而是一只主动送上门却还要假装不小心落入陷阱的害羞兔子。

  一直害羞不愿面对的兔子今天好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只听纪池说道:“我一直都很害怕,你天赋高,人又漂亮体贴,为什么会喜欢我呢,那些伎俩都太低级了,低级到就像是要让我主动说喜欢你。”

  “可是凭什么呀,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纪池越说越委屈,“可你却总是一副胜券在握、从容淡定的样子,搞得好像只是我一个人陷在那里胡思乱想,而你却能随时抽身离开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这样瞻前顾后过,思来想起总觉得不对劲,平时多骄傲一人啊,凭什么我就得非你不可呀,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纪池又委屈又气愤,“那么多人喜欢你,我却只喜欢你一个,亏大发了。”

  颜啾觉得又气又好笑,哪里那么多人喜欢她了,明明只有一个疯狗死缠烂打,不过心上人这么委屈,当然得哄了:“不是师姊非我不可,是我非师姊不可,离了你,我没法活的。”

  “没有什么从容淡定,更没有随时可以抽身,只有患得患失。”颜啾尽量以玩笑轻松的语气说道,“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怕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师姊。”

  此时的两人蜜语情浓,哪里知道从前的颜啾直到临死前都没有再见到纪池,她最怕的事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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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 她说她爱我

  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尊,大家都喊她一声郑真人。

  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傅兴,虽然她和我师尊串通起来骗了我,哪有什么时光回溯的禁术,只有万年还魂果制成的幻梦,可这梦如此真实,我怎么舍得醒来。

  如果她郑音书死了,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在关世镇的血池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强装镇定问我名字,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差,没有谁第一次见别人眼里会是如此复杂的神色,不过没有关系,我也很擅长装瞎。

  如果时光真的回溯,那她郑音书为什么会记得我?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我那时不肯细思半分,怕多想一点,就会把丑陋残酷的真相揭露出来,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假的也好,至少她此刻爱我,没有丝毫隐藏。

  “我叫关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