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总觉得阿姊好像很难过,很浓重的悲伤。”

  “怎么会呢?”

  “我第一次见阿姊的时候,觉得油腔滑调的,很不坦诚,明明不高兴却非得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嘴上还说着唐突人的话。”她好像喝醉了,开始忆往昔,“不高兴就不高兴嘛,谁规定的非要开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摇头晃脑的,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见到你我是真的很高兴,怎么会是装的呢?”

  她好像听不进,坐起来解下自己的腰刀,接着又替我系到腰间,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阿姊好像没有腰刀,我这把就送给阿姊咯。”

  如果她说这话时的眼神不是那么闪躲,可能还有一点说服力,但我两世为人,哪怕不了解这里的习俗,也不至于不知道赠腰刀的意思,大概和寻常女子赠心上人荷包香囊的意思差不多。

  真傻啊,我若真是个呆头呆脑的外乡人怎么办,难道要在草原上干等我一辈子吗?

  赠完腰刀,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五色的经幡手绳,生拉硬拽过我手腕,小心翼翼系在上面,虔诚的样子好像跪在神佛前诵经祷告。

  “阿姊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呢?”

  她扯着嘴角笑着,大概比哭还难看。

  “离开?”

  请原谅,我是真的忘了自己在她眼里是个急于找到徒儿的外乡人。

  赠我腰刀,是表明心意,赠我五色经幡手绳,是希冀于风带着思念走遍大地。

  “应该快要离开去找她了吧。”

  她语气惆怅到我想讲明白一切,但很不凑巧的是,鹰笛和手鼓的声音又响起了,那是今晚篝火晚会的高潮。

  关西白拉着我回到人群中,大家重新手挽手肩并肩,唱着古老的歌谣,今年的望果节会在悠扬古朴的曲调声中落下帷幕。

  “嘎贡山上雪莲花,朵朵晶莹又剔透啊

  嘎贡山下仙女湖,有个阿妹在这住

  阿妹似那雪莲花,又像雪山天神女呀

  一张脸蛋红扑扑,比那晚霞难忘怀啊

  动人眉眼弯又弯,叫我如何不想她

  今朝是个良辰日,不如我们在一起啊!”

  古老的歌谣飘荡在夜色中,嘎贡雪山的天神女会继续护佑着她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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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所以你要离开

  祸事总是和幸福一起来到,望果节结束没几天的功夫,洛桑从那匹叫追风的马上摔了下来。

  据卓嘎回忆,追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狂躁起来,一下就把洛桑从马背上摔下来了,马蹄直接踩断了洛桑的右腿和好几根肋骨。

  洛桑被卓嘎抱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紧接着有位脸上涂满花纹图案的老年医师急匆匆跑来诊治。

  因为这天洛桑想去和追风玩,所以放牧的只有我和关西白,等我二人回来时,洛桑的气息已经很弱了,不再痛苦地哀嚎,双眼紧闭躺在羊毛毯上,眼睫毛许久才颤抖一下,曲礼哭倒在一旁,卓嘎则是满脸内疚焦急地跪在洛桑身边,毡房里还站着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医师是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脸上布满奇怪图案,手上也是如此,那双眼睛倒是格外有神,只是此时也是有些颓靡惋惜,不停摇头叹息,看来是无能为力。

  “让我试试吧。”

  我不是医师,没法妙手回春,但我是修行之人,有很多疗伤的丹药,此时我无比庆幸还有灵力可以打开储物腰带。

  我假装从怀里掏出一瓶生骨丹,先递给医师看过,她确认无误后才将丹药喂给洛桑,就着一碗水让洛桑吞服。

  诸人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关西白更是用感激的眼神看我。

  按理,洛桑服用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好转,不想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竟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还是黑色的,脸色更苍白了,一时所有人投来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敌意,卓嘎更是直接上手抓住我衣领,若不是关西白拦着,我就得挨上一拳。

  我实在百口莫辩,红色的血也就算了,就当淤血吐出来了,这黑色的血算怎么回事,谁投毒了吗?

  没关系,我还有一粒还魂丹,号称活死人肉白骨的还魂丹,管你是断骨还是中毒,活下来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众人见我拿出新的丹药,自是不肯让洛桑吞服,但曲礼和关西白还是愿意相信我,大家只好同意让我再试一试。

  只是这次更夸张,还魂丹刚吞下,洛桑七窍流血,鼻子眼睛耳朵都是渗人的红色,着实吓人。

  这下且不说卓嘎眼冒怒火,连曲礼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我是害了她女儿的凶手,关西白倒是想替我说话,只是一人难敌千张嘴,没一会儿就被大家训得偃旗息鼓了。

  医师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仇视我,毕竟她自己也确认过这丹药的成分是无害的,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好开口替我分辩,只能转而说道:“办法倒是还有一个,只是比较困难。”

  卓嘎是个急性子,医师刚说完就呛回去:“阿姆,都什么时候了,有办法倒是快说啊,管它困不困难倒是先说说啊。”

  语气很不恭敬,卓嘎阿妈先出声训牠。

  医师倒是没有计较这些:“传说雪山上有千年雪莲花,只需一朵花瓣就能治百病,若是能将它采来,说不定能救活这孩子。”

  卓嘎马上自告奋勇要出发采摘,只是被牠阿爸死命拉住了,骂道:“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你要你阿妈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总之说什么,也不让卓嘎去,悬崖峭壁当然不是好玩的。

  这里没有比我更适合去采雪莲的人,一来众人眼中我无牵无挂,二来我灵力虽无拳脚功夫却在,怎么也比在场的人要多几分胜算。

  果然,我一提,大家都同意了,除了关西白,她苦苦哀求曲礼要跟我一起去:“阿妈,阿姊不认识路,让我去引路吧。”

  曲礼当然不会同意,洛桑如果死了,她就只有关西白一个女儿,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她跟着我一起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