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没下决心都做得那样好,那现在下定决心了必然做得更好了。

  “呀,倒是把徒儿你忘了,不会怨为师吧?”

  我挑着眉,语气轻浮,丝毫听不出愧疚。

  祝笑生说得没错,我性子的的确确变恶劣了很多,从前向来装正经,在关西白面前也是如此,哪里会故意逗人玩。

  两人挨得很近,不是安全距离,关西白下意识想拉远一点,刚想退后两步,就被我喝住。

  “再退就踩上了。”

  我伸手拉住,两人的距离比之前更近了,她清楚看到我眼底的一抹笑意,大概以为我在骗她,不想一回头就见地上缓慢爬过一只七彩颜色的大蜘蛛,这下她不确定了,到底也没从旁边挪开,毕竟我这里最安全。

  到底是不忍心见她不自在,我主动退开一些,在前面兢兢业业开道。

  越往里走,腥臭味越重,和雨后的那种土腥味还不大相同,很像大量动物聚集后的味道,经久不散。

  正往前走时,关西白突然扯了我一下衣袖,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

  左前方奇形怪状的树木上卧着一只巨大的龟状妖物,利爪森森,想必很擅长给人开膛破肚,尾巴有几十寸之长,卷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虽然大,但颜色很巧妙地与周围环境融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木仆。”

  万妖志上记载,有一种妖尾若龟,居木上,喜食人。

  它应该消失在三千年前了,而不是在落湘谷的毒瘴林出现。

  人妖两族发生战争的时候,木仆就是屠杀机器,因为它那类似龟壳的东西坚硬无比,法器灵力很难对它造成伤害。

  它看起来像龟,但移动速度却相当之快,迅速敏捷还坚固。且不说它那强壮四肢连着的爪子有多锋利,光是凭借着坚硬的外壳在地上滚一滚都能压死一大片,稍微加点力气便能直接冲破城池大阵。

  这东西长到死欲境,就能直接撞死寻伺境强者,若是成长到寻伺境,那五洲都没有能制服它的人。

  大概是天道平衡,这妖物虽然有着极其强悍的外壳,但极难生出灵智,大多数时候都是凭本能行动。

  虽然木仆杀伤力很大,可哪怕是妖后也十分忌惮它,因为妖后也没办法完全控制它,但凡有妖发现木仆的存在,都必须上报。

  数量一多,不等人族讨伐,妖后自己都得亲自上阵绞杀到可控范围内。

  三千年前,人妖两族因为讨伐魔族达成休战协定,人族方面特别提出必须斩杀所有木仆。

  妖后究竟有没有留下一只,这谁也不知道,但明面上木仆已经消失有三千年了。

  食千人,尾长一寸,眼前这只木仆尾巴粗长有四十来寸,起码吞吃了几万人,大概相当于修士芥子境初期修为。

  “师尊,不杀了它吗?”

  这等毫无灵智的妖物,我倒是想强行斩杀,可能力不允许啊,难怪谷内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怕是都喂了木仆。

  “不是不想,是杀不了,换我掌门师姊来还差不多。”

  好徒儿,我都在想怎么逃了,她居然还在想着如何斩杀,也就木仆这样的奇葩才需要跨两个大境界才能斩杀。

  “如果放任它成长下去,会死更多人。”

  关西白一边说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丝毫也不在意我会不会怀疑她。

  “这片林子供养不起第二只木仆,今日不杀了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落湘谷既然敢养,就肯定有所倚仗,错过这次机会,日后就是出面指证也不会有人信我,日后的五洲大劫怕不是这些名门正派暗地里搞出来的。

  “你想怎么做?”

  我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关西白是个好心肠又死心眼的人,但不是个蠢人,她敢提就一定有办法。

  “把水搅浑。”

  想做一件事却做不成的时候,可以把事情闹大,人人都受过落湘谷的恩惠,空口白牙既然没人信,那就直接把这件事捅破到五洲人面前,让大家没有办法继续装瞎。

  想法很好,但操作起来难度太大了,她要如何说服我呢?

  “我体内有魔气,经脉断裂也是因为魔气。”

  关西白很平静地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她从前就经历过人人喊打喊杀的日子,怎么现在敢赌我不会杀她。

  “我知道。”

  真有大义,真敢舍己为人,真骟牠爹的敢赌啊!

  徒儿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我心里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要从我胸腔里冒出来。

  魔气主杀伐,会无限放大心中戾气,失去理智,这也是魔修往往无法控制自己经常乱杀无辜的原因。

  修士尚且无法抵挡魔气,何况是压根没有灵智的木仆,魔气入脑,木仆就会发疯一样冲出毒瘴林,不需要任何助力,它自己就能走到世人眼前,之后就不用管了,这是那些寻伺境强者需要的考虑的事。

  很好的方法,如果一个普通人能在触碰发疯的木仆后还能活下来就更完美了。

  她现在还未修行过,要引导魔气只能靠肢体接触,且不说能否靠近木仆,就是她能活着完成引导,那木仆发疯之后呢,她要怎么办,直接死吗?

  真是个好主意,既解决了木仆,又把天生魔种解决了,谁见了不拍手称好。

  但我不能直接这么说,得压着怒气委婉表达成对世人的担心:“你舍生取义,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周围的百姓,寻常修士尚且来不及逃命,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怎么办,等着天降灾祸等死吗?”

  此话一出,她果然沉默了,但还是不肯退让,不知道怎么就死倔到非要送死不可,她不退步,就只能我做师尊的来退步了,我的徒儿,我必须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