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出发,一路向西,秋冬的夜风冷冽,黑色的披肩被刮的厉害,随着风在身后飘荡着。

  草原上,一人个纵马的身影披着白色的月光,即使身下奔驰的马儿有些疲惫,在其背上的人依旧毫不犹豫地下鞭。

  “好马儿,再跑跑,就快到驿站了,等等再让你休息。”明沁低声安抚着。

  距离出了京城已有四日,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七匹马了,女人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自己瞌睡落马,用皮带紧紧地将自己和鞍座系紧。

  她掏出馒头干巴巴地嚼着,往日即使是什么馅都没有的白馒头,她也能从中品出一丝丝的甜,可如今舌头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传来,仅仅只是为了生存,混着水无味地咀嚼吞咽。

  这般感觉如此陌生,明沁却不在意也不害怕。

  即便是她所感知的世界变得一片寂静,或者是入口的东西变得毫无滋味,她的心思依旧坚定。

  在离京之前,明沁最后曾进入慕容灩的寝宫,默默地看着躺在床板上的女人。

  慕容灩一上一下的胸脯是宣告活着的证明,让她看着似乎只是睡着一般。

  温柔地为女人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明沁在床头挽起袖子,单膝跪在一旁为她抹上口脂。

  虔诚地,克制地。

  年轻的暗卫定定地看着慕容灩,想将眼前那倩影如烙铁般深刻地印在自己的心头,透彻到以后如若是再也不见,也能从心苗涌现那道画面,允许自己轻易地在脑海中绘制。

  灩灩。

  马上就好了。

  你得再等等我。

  可却也不要等我。

  待你醒来,我期待不再受囚的你能在阳光下活得多彩自在,如藤蔓肆意生长,如鲜花张狂盛放。

  到时,众人将会再度领略你的芳华。

  他们会的。

  一定会的。

  我确信着,毕竟灩灩你是这般完美。

  可娇懒又明媚的你切莫又再叫贼人摘去,因为我不会在。

  如若刚巧有人懂得呵护你,欣赏你,且臣服于你,就如同我这般。

  即使在九泉之下我也会日日夜夜祈求上苍,望你同那人余生畅快。

  心口突然钝钝的痛。

  莫名地,好想将刚抹好的唇脂用坏。

  明沁笑了笑,只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有些荒唐。

  最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深深地看了最后一眼,便果决地转身,悄然离去。

  ______

  当明沁抵达荆州时,风尘朴朴的她率先来到了当初与王卫分别的客栈。

  向里头的伙计打听,果然因为时日久远,没有人有印象。

  不过,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明沁也不懊恼,只要问足够多的人总是会有人有线索的。

  以那家客栈为中心,太阳堪堪升起时明沁便开始一户一户地敲门询问,即是入夜她也不停歇,会在陋相偏街不断徘徊,仔细搜寻。

  即使是如此她却依旧不顺利。

  当经过商户官家的院子时,不论多有礼貌,里面的小厮总是向打发叫化子般敷衍地将明沁赶走。若是贫民小户,里头的人大多都一脸机警地看着生人,不愿多听地将明沁拒之门外。

  可明沁没有时间丧气,足足有六日,她不眠不休地打探的消息,每一日她都走的更远,搜寻的范围越广。

  “请问先生有看过一名,姓王的大夫吗?约莫七尺,天命之年,会说官话。”

  今日的明沁依旧不气馁地敲响了一处豪华的宅院门,可里头的门房凶的很,咆哮着让她快滚。

  抓了抓脑袋,明沁转身,却突然感觉视野有些模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仿佛所有光线都要被吞噬一般。

  糟了!

  不成的。

  明沁赶紧掏出了怀里的木罐,不管不顾地掏出了一把,随意地嚼了嚼后咽下。

  还不行。

  唯有视觉,还不行。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捏了捏鼻梁骨,虽然视线依旧不清晰,但也比方才好一些。

  正当明沁欲前往下一户时,衣角却被一个约莫七岁小女孩拉住。

  “姐姐,姐姐。”

  女孩的衣服有些过分破旧,刚刚踏她一直在观察着个脸上有伤疤的大人,现在终于鼓起勇气拦住了她,开口道,“你该不会是要找王伯伯吧?”

  明沁蹲了下来,耐心地问道,“好孩子,你说的王伯伯是个大夫吗?”

  小女孩偏了偏头,思索着,“虽然其他人总说王伯伯是一个疯癫老头,叫我莫相信他,但王爷爷治好了哥哥的病,所以我想王爷爷应该是大夫。”

  听了女孩的一番话,明沁感觉好似找到了希望,有些迫切地问道,“那你可以带我去找王伯伯,姐姐我也想请王伯伯帮忙一个人治病。”

  “可是…”女孩感觉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困扰。

  看着眼前人的犹豫,明沁掏出两串铜钱塞进女孩的手里,恳切地说道,“那个生了病的人对我真的重要,拜托你了。”

  看着手里的铜钱和女人真挚的眼神,女孩点点头,牵着明沁便远离闹市。

  小孩子走的不慢,熟练地在僻巷窄街左拐右弯,饶是记忆力出众的明沁都有些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停在一处丘陵之下,此处人烟稀少,只有远处一栋搭的歪歪斜斜的木屋独立在那儿。

  女孩儿一脸嫌弃,而后放开明沁的衣袖指了指那栋小屋,“王伯伯就住那儿。”

  看着小孩儿的脸色古怪,明沁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你没闻到那股味儿吗?”捂着鼻子,小女孩一脸嫌弃,“王伯伯的家总是充满怪味,搞得大家除非有事都不敢接近这儿。实在是太臭了,姐姐你自己去吧!我走啦!”

  明沁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依旧毫无所觉,她内心了然,平静地对着女孩挥手笑了笑,而后独自朝着木屋走去。

  『咚咚咚』

  无人开门。

  『咚咚咚』

  门再度被敲响。

  『咚咚咚』

  就在明沁规律地敲了地三十二次时,门被打开了。

  “就跟你说了自己进来!你耳背啊还是有什么子的毛病,敲个屁敲啊?”一个看著有些疯疯癫癫的老头没好气地开门,“我在做实验空不出手开门,忙得很,你有没有搞懂啊?”

  他穿着样式新奇的白袍,手上带着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米色手套,整个头发乱澎澎的。

  若是不巧让宋书晴看见,可能她会不自觉地喊出『靠,这老头长得好像埃因斯坦。』

  “咦?我还想说是谁呢。”比明沁矮一些的老头抬眼,看到来人惊讶地说道,“这不是小明暗卫吗?”

  王卫看着许久没见的人儿一脸憔悴,脸上还有细碎的疤痕,不自觉地说道,“果然暗卫是高危行业呢,这么容易受伤,没有劳保也没有健保,没准还没有退休金呢。”

  “暗卫到了一定年纪如果还活着是可以领俸退职的。”看着王卫的口型,明沁乖巧地回答道,“我耳朵听不清方才没听到你应门,对不住啊。”

  “还说不是高危职业,都可以领残障证明了还要出来工作,剥削啊!要我我肯定抗议去了。”王卫摘下手套,嘴里一边嘟嘟囊囊,看着这个自己还有点好感的暗卫,“说吧,小明暗卫找我什么事啊?”

  “王太医,我需要你的帮忙,有个人在京城中毒需要你去看看…”明沁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老头急忙打断。

  “别别别别….千万别叫我王太医。”王卫脸色一遍,疯狂摆手,急匆匆地要将明沁推出门外,“也别让我去京城,那破地方狗都不去!”

  明沁慌乱地扒着门板死死地抵住,嘴里一边解释着,“王太…王伯伯,真的有一个很要紧的人治疗啊,真的只有您了,明沁求求您了!”

  她快速地在门被关上之前闪了进去,扑通一声跪在了拥挤的玄关处。

  狭小的空间摆满了瓶瓶罐罐,堆叠着各种可疑的药草,明沁的膝盖勉强找了个巴掌大的空地,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哼,太医院多的是那群半身入土的老古板,他们不让我研究这个不让我研究那个,不是很厉害吗?现在还用得着派人来求我。”王卫抱着手臂,气呼呼地吹了一下落在脸颊边的一撮头发,“我!不!去!”

  “王伯伯,明沁求求您了,时间真的不多了。”明沁语气恳切,隐约还有些哽咽,“那个毒棘手的很,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都说只有您一定有办法的,请您跟我一块回去吧!”

  “想给我戴高帽,没门!”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明沁,王卫偏头狠下心道,“当初是他们把我赶走的,说什么我是邪魔歪道。一群臭化石,不懂科学的臭化石!现在还想让我回去。”

  “我告诉你,没门!”语气气呼呼的。

  “王伯伯。”地上的女人想磕头,却被周围的杂物搞的束手束脚,只能不断哀求,语气撕裂心肺,“王伯伯,明沁求您了。”

  她伸手想拦着眼前人转身。

  “你…不准进来,我要去做实验了,快滚吧。”倔将的老头硬起心肠不再多看一眼,走回屋内,独留着独自跪地的人儿。

  作者有话说:

  (怕大家没仔细看,明沁中毒了喔,正在慢慢失去五感, 想写,虽然感觉好像在这个绿色app的淫威之下有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