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父提着红桶转了一圈,瞧着比顾良枕还要尴尬。
这场面有些滑稽,顾良忱迟疑了片刻,主动接过了余父手上的桶送去了盥洗间。
猫猫队比人激动多了,火急火燎地跟上了顾良忱的步伐。
顾良忱送完桶回来,余父还扛着鱼竿局促的立在原地,看着比社恐星人顾良忱还要社恐。
四目相对了半分钟,余父这才想起放下鱼竿。顾良忱也借着倒茶的由头,遁逃进了厨房。
她给余温沁发消息,焦急到头发都要被火燎着了。
“温温,你爸爸突然来了,你还有多久到家?”
“你爸爸好想是特地给你来送鱼的,我这会出去该跟他说什么?”
“老婆救命,我真的快尴尬死了!”
“余温沁快回消息!!!”
……
彼时正在监考的余温沁正在行列里巡视,全部视线都落在了认真答题的学生身上。
见求助无果,顾良忱只好端着温水回了客厅。
余父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像个客人一样起身接过茶杯。
顾良忱送完水,端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不敢抬头看余父。
捧上玻璃杯,余父总算找回一点家长的模样。
他道:“小顾啊,你现在是和沁沁一块住吗?”
顾良忱本不会撒谎,听到余父提问又很紧张。
她颔了下首,脱口道:“我住隔壁503。”
余父沉默了。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鞋柜处摆放着好几双不属于女儿的鞋。
余温沁的鞋和顾良忱的摆在一起,对比十分鲜明——余温沁的多是搭配通勤裤的成熟款式,顾良忱的鞋比她的尺码大一点而且偏向运动风。
由此可见,顾良忱是久住。
自己家就在隔壁,现在反而和余温沁同居一室,中个原因不用细想就知道并不简单。
“家里怎么一股子糊味?”余父仔细嗅了嗅,蹙眉道。
顾良忱老实回答:“我刚刚在尝试做饭,糊锅了。”
余父:“……”
“你这些天一直和沁沁住502吗?”余父欲言又止。
顾良忱垂着脑袋,小声答道:“她有时候也去我家住。”
余父:“……”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余父和顾良忱同时产生了种窒息感。
“挺好的……”余父努力呵呵了两声缓解尴尬,“住在一起可以相互照顾。”
正说着话,顾良忱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温温老婆:“我刚刚在监考,我爸给我发消息我没看到。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顾良忱在余父的注视下艰难地打字:“正在和你爸爸聊天。”
温温老婆:“!!!你等我,我这就跑回去!”
顾良忱抬眸便看到余父大幅度别过脸,动作夸张地看着家里的陈设。
“小顾啊,你和沁沁认识多久了?”余父抿了口茶,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顾良忱的掌心落在膝头,下意识曲起了指节。
“五年多了。”她答。
偌大的客厅再一次沉默。
就这样安静了五六分钟,玄关出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气喘吁吁的余温沁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额角的碎发有些乱,风衣领子也是一立一放,看着就是急匆匆赶回家的。
“爸,我才下班。”余温沁放下包,行至余父身边坐下。
余父抱着胳膊,看了眼余温沁又看了眼顾良忱,最后视线落回了余温沁身上。
他正要说些什么,余温沁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轻晃。
“爸,我俩单独谈谈?”
她的语调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余父很快就松动了,颔首表示同意。
余温沁朝顾良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房间去。
顾良忱会意,迅速回到房间,并阖上了门。
余温沁目送着顾良忱的背影远去,微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余父拍开女儿的手,放下的杯子,冷脸道。
“爸,你应该猜到一点了吧?”余温沁小心翼翼道。
余父面色一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余温沁抿了下唇,组织了下语言,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
“但是我们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在一起的,我们很认真,是本着对彼此负责的态度在一起的。”
余父盯着余温沁的眼睛,眼神十分锐利。
“你那天跟你妈妈说‘你有喜欢的人,而且非他不可’,说的是她吗?”
余温沁认真道:“是她。”
余父有片刻怔愣,旋即重重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大学的时候,谈的对象也是她?”
余温沁颔首:“是的。”
“糊涂啊!”余父痛心疾首道,“你,你这样,你妈妈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跟你妈妈说?”
“我知道妈妈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也没办法顺从她的意愿,一切都让她满意。”余温沁低低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慎重对待的,没有儿戏。”
“余温沁!”余父厉声道,“我对于你结不结婚,找什么样的对象都没有要求,但是得照顾你妈妈的情绪。”
“我知道。”余温沁敛眸。
“那你还!”余父急得拍了下大腿。
房间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余父和余温沁的对话顾良忱能隐隐约约听清。
她知道余父和余温沁起了争执,焦灼了许久,她决定出去。
这种事情,她不能让余温沁独自面对,自己躲起来当个缩头乌龟。
房门推开的刹那,客厅立马安静了下来。余父的脸色稍稍缓和,偏首看向余温沁。
“叔叔,我想和您谈一谈。”
说这句话时,顾良忱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余父迟疑了许久,终是点头同意了。
顾良忱在余温沁的身边坐下,庄重道:“我知道您已经知道了我和余温沁的事——”
“我们两个性别相同。在这个大环境里是逆着潮流的。”
余父捏着太阳穴,接上了她的话:“法律不允许你们结婚,社会也会对你们抱有异样的眼光。”
顿了顿,余父道:“你们两个外貌条件都不差,毕业的学校也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就……”
顾良忱知道他要说“想不开”三个字。
“叔叔,法律是道德的底线。目前我们的法律不允许同性结婚,但是也没有规定我们不可以在一起。”顾良忱的指节微微泛着白,“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最真实的。”
说到这里,顾良忱喉头微哽:“我们分分合合,错过了好多年才有现在的机会在一起。”
“舍不得放手了。”
什么孝道,什么世俗压力,她们早就不再畏惧了。
有了这四年的沉淀,她们明白自己对于彼此的意义是什么。
顾良忱笃定,余温沁会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余温沁也明白,顾良忱于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又是一声叹息。
余父的情绪复杂极了。他捏着杯子放下,又捏着杯子端起,最后无奈的看着女儿和顾良忱。
“我的思想并不闭塞。”顾父道,“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女儿身上。”
“你们要知道,舆论和异样的目光并不好受。”顾父面色凝重,“成年人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是。”余温沁抢在顾良忱之前答道,“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余父沉重道:“我作为余温沁的父亲,我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开心幸福的,可她偏偏没有选我希望的道路。”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是你们做出的决定,影响的最主要的也是你们自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余父便起身扛起了鱼竿。
“爸,你不在我们这吃饭吗?”余温沁追问。
“我回家!”余父回首,郁闷道,“我就是来送鲫鱼给你熬汤的,谁知道会撞破你们的关系。”
“所以你这是——”余温沁小心翼翼道。
余父挥着空着的那只手,无奈道:“随便你们怎么办吧。”
余父行至门口,余温沁匆匆拦住他。
“爸,你可能忘了件事……”她踟蹰道。
余父怔了片刻,放下鱼竿,径直去盥洗间了。
余温沁眼眶发涩,鼻尖也酸酸的,可面上却扬着笑。
“你爸爸这是?”顾良忱问。
“他去杀鱼了,给我们熬汤喝。”说着,余温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没想到爸爸会这么温暖。
余父拎着红桶到了厨房,熟稔地处理干净鱼,帮她们装到了盆子里。
“我走了。”余父临行前叮嘱余温沁道,“你要好好的,好好上班,好好休息。”
余温沁重重颔首。
她知道父亲这关,她和顾良忱算是过了。
余父走后,余温沁好了不少,倒是顾良忱开始抑郁了。
“怎么了?”余温沁坐在顾良忱身侧,牵着她的手。
“我身上是不是一阵油烟味?”顾良忱抬眸,委屈道。
余温沁揪着她的衣角轻嗅:“还好。我也分不清是家里的味道还是你衣服上的味道。”
顾良忱更难过了:“我今天偷懒没有打扮,回答你爸爸问题的时候又特别不会说话……”
她觉得余父对她的第一印象一定差极了,肯定会勒令她和余温沁分手。
顾良忱刚刚在房间里,已经脑补好了很多分手情节了。和余温沁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余温沁的日子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余温沁抚过她的脸颊,眼眶红红的。
“我爸爸他是同意的。”余温沁勾着笑,“他只是怕我们过得很苦。”
顾良忱抬眸,和她一起红了眼眶。
“好了,不聊这个了。”余温沁亲吻她的眉心,尝试转移话题,“你告诉我鲫鱼想吃红烧的还是炖汤的。”
顾良忱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傻傻地看着余温沁。
余温沁补充解释道:“我爸一共钓了四条,块头都不小。这么多鲫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顾良忱眨巴了下眼睛,过了一会才道:“放生吧。”
余温沁:“……”
她不知道顾良忱刚刚到哪里游魂了。
“顾,良,忱!”余温沁一字一顿道。
叫了全名,顾良忱才如梦初醒般看向余温沁。
“怎么了,温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