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岺的爪伤, 肉眼看起来已经是很严重,因为他没有表现出痛感,所以之前的紧急处理只绑了绷带。

  可等上了军舰被叫去检查后, 医虫的眉毛几乎能夹死蚊子, 直接就把左岺送去了医疗舱。

  医虫指着片子:“这里和这里,都骨裂了, 都这样你还跟个没事虫,而且,你刚才居然还洗澡?!”

  “我试过比这严重的伤。”左岺说这话时瞥了眼裴舟,意思是不用担心。

  医虫怒道:“你是医虫还是我是医虫, 我从道可特.赛恩斯那里听说过你,如果不想道可特.瑞瑟茨那个笑脸恶魔亲自过来,就给我好好修养一下。”

  医虫骂骂咧咧地叮嘱左岺,见左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触角一颤,转而恭恭敬敬地对裴舟笑, 就仿佛刚才破口大骂的面孔都是裴舟的错觉。

  医虫柔和委婉建议:“裴舟少尉,虽然雌虫恢复力比较强, 也有医疗舱治疗,但左岺下士的爪子也还需要修养几天,这段时间阁下可以注意一下,他自己屏蔽了痛觉, 阁下别让他那爪子做什么大动作, 以及道可特.瑞瑟茨让我传达阁下, 他的研究有了些新进展, 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于是乎, 等裴舟与左岺从医疗室里出来, 左岺的左爪也绑上了绷带,而原本右爪的绷带,则换成了更为高级的固定器。

  回到军舰上的休息室,裴舟锁上门,看左岺:“听到了么,医虫说了你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这固定器五天后才能拆下来。”

  左岺神色中有些虫身自由被桎梏的纳闷:“早知道刚才去医疗室前,该换身轻便的衣服。”

  他此刻还穿着与新的作战服一起送来的新军服,这下,几天爪子都不怎么能动,别说洗澡了,他大概连换身衣服都成问题。

  见左岺想扯松领带,裴舟抬爪,朝他勾了勾指尖,示意他过来。

  左岺会意,一边走,爪一边艰难地扯领带,裴舟顺势便牵过他的领带。

  “阁下。”左岺强调:“我左爪还能动。”

  裴舟:“能动也不许动。”

  雄虫声音轻轻,强调的重量却是压了雌虫一头。

  见左岺乖乖地没反驳,裴舟心里一笑,一抽,那领带便是顺着滑到地上,曲成一条黑色的蛇。

  指尖顺着落到领口的纽扣上,裴舟一顿,停下了动作,问:“纽扣你自己解?”

  左岺的气息一顿:“我自己来,阁下,爪子再废也总不至于单手解不了扣子。”他说着,那被裹得像木乃伊般的爪子弄了几下脖子上的白色纽扣。

  然而,一分钟后——

  裴舟默默地看着左岺的动作,左岺则尴尬地看着衣领上的纽扣纹丝不动,异常□□。

  “新衣服的纽扣是这样的。”裴舟道,“可以让我帮忙。”

  左岺慢吞吞地“嗯”了声,硬着头皮继续尝试,又是一分钟后——

  左岺几乎要暴力拆纽了。裴舟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我喜欢自己喜欢的雌虫,能让自己帮忙。”

  颇为拗口的一句话,让左岺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

  左岺沉默了几秒,放下爪,有些自暴自弃地放弃道:“解不开。”

  接着他抬眸看着裴舟,危险的低哑中夹杂着些许请求的意味:“裴舟,帮我解开。”

  ……

  可以说左岺解了个衣服足足花了五分钟的时间。

  脱衣艰难,趁着这会儿,裴舟顺道给左岺上了些刚才医虫开的药。

  左岺身上的青紫色在白色的肌肤上有些明显,尤其是右肩锁骨上的一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机甲打中了。

  裴舟看得触目,按了按,给那里喷上喷雾,又给其他地方喷了些,贴上几块膏药。本想看能不能把左岺的裤脚卷起来,看看被那台机甲抓住后所留下的严重淤青。

  但那部分左岺说要自己待会儿上药,裴舟见状也只好答应了,给左岺套上件常服,正扣完倒数第二颗扣子,光脑的消息却是打断了两虫的独处时光。

  发来联系请求的不是别虫,正是裴柏。

  裴舟拧眉看着那弹出的窗口,不打算打开。

  左岺自己扣完了最后一颗扣,说:“他知道消息还真挺快,几个小时不到就知道我们活了下来,阁下打算怎么做,接么。”

  裴舟摇头,关掉了裴柏的任何消息。

  无声的弹窗接连弹出了很久,足有半个小时,等终于停了下来,又是另一名虫发来了紧急联系请求,这次显示的是诺尔曼。

  裴舟与左岺对视一眼,还是接了诺尔曼的请求。

  画面的那头只有诺尔曼一名虫,看起来应该是在诺尔曼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预想中的裴柏。

  诺尔曼说:“裴舟阁下,裴柏阁下说裴切尔阁下希望您能回来。”

  “诺尔曼,我最近在军部有很重要的事处理,如果真的是雄父说的,请告诉他我目前无法回去。”裴舟道,“如果不是雄父说的,那我也没必要答了。”

  诺尔曼沉默着,似乎是斟酌了很久,他欲言又止,最后说:“裴柏阁下刚才吩咐,说若是我能联系上裴舟阁下您,就让我传达一句话。”

  “裴舟阁下,你是诺莱斯家的雄子,无论在军部发生什么事,诺莱斯这个姓氏,永远都是你的归处。”诺尔曼道,“裴柏阁下也说,他永远都是裴舟阁下的兄长。”

  “裴舟阁下,我知道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但我依然想问一句,军部发生了什么大事么。”他虽说是问,语气却是笃定。

  裴舟:“诺尔曼,我上次说过你是诺莱斯家很尽责的军雌。”

  诺尔曼行礼:“我无论何时,都会为诺莱斯家服务,也会守护好诺莱斯家的荣耀。”

  裴舟:“最近听说,亚克.诺莱斯,亚万.诺莱斯两位雌兄在其他军校里也有许多对星系的贡献。”

  诺尔曼点头:“是的,两位诺莱斯家的雌虫阁下也是诺莱斯家的一员。”

  裴舟:“还有你,你的世代长辈,很多来到诺莱斯家的虫,比如兰尼,修斯,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都是一员。我希望你守护的诺莱斯家的荣耀也包括他们。”

  诺尔曼沉默着没再说话。

  裴舟也不知道诺尔曼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见诺尔曼挪了挪目光,落到左岺身上:“左岺,好好照顾阁下。”

  “诺尔曼,我的答案跟上次一样,我会的。”左岺说着,还看了眼裴舟,“而且不是照顾,我会爱护阁下。”

  诺尔曼一愣,那向来只写着“尽职尽责”四个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结束通讯之前,裴舟昱希吩咐让诺尔曼安排兰尼修斯他们严查一下,看里塔斯星最近有没有可疑的没有身份的虫出现。

  左岺知道裴舟指的是那个用实弹袭击裴舟的虫。左岺说:“说起来那枚虫蛋上的来源写着霖.迪斯贝尔.诺莱斯。既然有诺莱斯与迪斯贝尔的姓氏,与实弹者的血缘基因一致,至少证明这位名叫霖的虫,就是那个实弹者。”

  “而且当时通过血缘分析,那虫的年龄不大成年没多久,霖不是被裴柏背叛的那名军雌。”裴舟沉声分析,“而是他与裴柏的虫崽。”

  左岺接话:“而这名霖被拉格纳族养大,也被迫育下虫蛋。可他为什么要袭击阁下你?”左岺拧眉不解,“他既然是回到了里塔斯星系,要么是逃出来,要么是拉格纳族派他过来。”

  这点裴舟也想不明白。直到左岺喃喃道“他在综合演练里混进了诺莱斯家的军雌当中,想杀死阁下…”

  裴舟忽然恍然:“拉格纳族不知道我的存在,不可能是来杀我的。霖与我无冤无仇,也不会来杀我,唯一与他有关的目标,只有裴柏。”

  左岺抿唇:“所以他是把裴舟你错认成了裴柏?”

  “我想在他的认知里,恐怕他认为他的雄父裴柏还是一名军虫。他看到了我们在与军雌训练,黑暗里把我当成了裴柏,只对我开了枪。”裴舟说时,有些悲凉。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想向诺莱斯家所有的雄子报仇。”

  “……”

  沉默过后。

  左岺缓缓问:“但虫蛋在拉格纳族手里,拉格纳族不可能放过霖。”左岺缓缓问,“霖为什么会,或者说能够回到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