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夜雨二十年【完结】>第89章 难接受背叛者谁(2)

  周城尉很合时宜地站起来,颇为忧心道:“高老爷…这…我还听说,最近高府又死了一个人呐!”

  高维鸿的脸都要笑僵了,两颊的肉堆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哦…确实有,不过…那人是自杀…小杏也看到了不是?”

  被突然点到名的小杏身体一抖,接着往小桂身后躲,她面无血色,嘴唇也抖着。

  她年纪小,那天晚上又见到那一幕,三魂七魄到现在没归位呢,现在又卷入这场灾难……

  高维鸿朝着她伸手,“小杏?怎么不说话了?”

  小杏是秋水馆的,也算是她带着的人,小桂学着刚才那个青衣男子的样子,拍了拍小杏的手,小杏眼神惊惧地看她一眼,又看了卢照水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人能帮她。

  卢照水却对她露出一个鼓励般的微笑。

  小杏的手还紧紧握着小桂的衣角,但她颤抖着发出了声音,“我…看到了有人跳下河。”

  高维鸿转头,堆积的颊边肉放下,“是吧?我说的没错吧,周城尉。”

  卢照水轻笑了一声,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很明显,大家都看向他。

  只见他双手环于胸前,头微微歪着,神色里都是鄙薄,他高马尾发梢的一点落在他的右肩上,嘴唇张合,“李管家可不是自杀,高老爷您不知道吗?明明那天晚上我都和您说了,当时云叹湖边的人都该听到了。”

  高维鸿道:“听到了?谁听到了!况且你说的,就一定对吗?你是谁?江湖上的一个泼皮!”

  他环视一周,忽然指着还抱着高庭宁的小桂,“你听到了吗?”

  小桂抱着高庭宁的手一抖,到底没说出话。

  他又指着高夫人身旁的女使,“你听到了?”

  那女使慌忙低下头,也没敢说话。

  他满意地勾勾唇角,嚣张地看向卢照水,眼睛像贪婪的兽,他的声音很大,“没有人听到!”

  卢照水和他对视,他诡异一笑,“阿九!带着程老去看看李管家的尸体!”

  高维鸿的神色刹那变了,他看向棉谷,面目狰狞。

  他明明告诉了棉谷,要去处理掉尸体……

  卢照水笑着冲他开口,“您处理尸体的方法,未免太过于简单,就是埋了?那我为什么不能挖出来?”

  高维鸿转头对周城尉道:“您不能!他只不过是个江湖上的泼皮无赖!”

  周城尉依旧笑的一团和气,轻轻吐出几个字,“老程,去吧。”

  “你们!是一伙的……”

  话还没说完,周城尉打断了他,“高老爷!既然你没做过,又为何会怕?”

  高维鸿的脸上的肉抖动,他还强笑着,保持着一个在外人看来虚假无比的笑容,“对,也对…呵呵,对啊,我没什么好怕的。”

  卢照水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里面还有着三缕离得很远的血丝。

  卢照水这是第二次见到血缘珠。

  “这便是血缘珠。同一人血注入其内,里面若有此人的血,这血便会被其中那缕血吸收。若是这人的父母兄弟子女的血丝注入其内,那么渗入的血丝将会和其中这缕血缠绕在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子上放的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刀,血注入进去,离那三缕血都很远,“若是陌生人的血滴进去,则会离那缕血很远。”

  待那缕血差不多稳定后,他又滴了滴血进去,果然,那缕血向着刚才他滴进去的那滴血蜿蜒而去。

  众人一阵惊呼。

  “这可是江湖上千金难求的血缘珠。”

  卢照水接过来林中鹤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

  “你敢闯我的房间!”

  卢照水咧开嘴,很无害地笑了一下,似乎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我没说的,您说的,是您房里的。”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叹息道,“这样一个伤口,我在高少爷的手指上,也瞧见了……”

  高夫人又剧烈地咳起来,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怎么…怎么可能?那里面……不可能…”

  她想说,那里面不可能有高少爷的血。

  因为她知道,高少爷是高维鸿的亲生儿子,血怎么可能离得这么远。

  卢照水将她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当然不可能,这血缘珠里面,根本没有高庭安的血!也没有高庭宁的血!”

  高维鸿突然站起来,桌子上的杯子被震地落在,掉在地上,清脆地一声响,高庭宁又哇哇大哭起来。

  高夫人旁边的女使见状使眼色让小桂把高庭宁抱下去。

  卢照水道,“且慢。”

  他走上前去,将高庭宁的手腕翻过来,那里赫然一个小红点,“这可不是红痣,这应该也是棉谷来取高小姐血的时候留下来的吧……”

  他接过林中鹤递过来的针,在哭喊着的高庭宁手上刺了一下,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滴血滴落,那缕血渗透了进去,与其中一缕血缠绕在一起。

  “清商姑娘,能把你取的东西递给我吗?”

  清商走上前,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这就是了。”

  卢照水朝着那血缘珠里倒了一滴,那缕血也很快渗入,同那交缠着的两缕血交缠在一起。

  卢照水拿着那血缘珠,举得很高,大家都能看见,他看着高维鸿,缓缓道,“那,是不是说明,与高公子和高小姐的血相互交缠着的这缕血,不是高夫人的就是高老爷的呢?”

  他踱步到高维鸿的面前,眼神紧盯着他,高维鸿的面部肌肉此时已经失控,那双平时冒着精光的眼中全是惊疑和慌乱。

  取的血怎么可能有问题?

  取血这事,都是棉谷干的啊……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表情,看向棉谷,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一丝安稳和放心。

  棉谷却很嘲讽地勾唇一笑。

  他的心开始坠落。

  卢照水拿起他的一只手,高维鸿却扯了出来,卢照水微笑着,再次拿起他的手,死死握着,高维鸿被抓起的手青筋暴起,卢照水面不改色,任他反抗,还是在他手指上刺了一下。

  一滴血坠落。

  落入那血缘珠了。

  高维鸿不再挣扎。

  还泛着缕缕花香的房间,安静地落针可闻,这是高庭宁的屋子,桌面上还摆放着棉谷给她做的小木马、小木鸟……

  在一个天真的幼童屋子里,大家见证着残忍。

  高维鸿也在看着。

  那缕血,正蜿蜒而下,慢慢与那缕缠绕高庭安、高庭宁的血融合,两缕血最后严丝合缝时,卢照水瞧见,高维鸿闭上了眼睛。

  尘埃落定。

  “您知道吗?高老爷,您亲手杀了您的儿子,还要杀你自己的女儿。”

  残忍的宁静被更残忍的话打破。

  高夫人尖叫起来,她看懂了高维鸿的表情,这么多年了,她看着高维鸿的眼色行事,她太懂现在高维鸿到底表情代表着什么了,后悔?痛苦?

  无论是什么,她都无法再去附和了。

  她站了起来,“高维鸿!你还我儿子!高维鸿!你这个小人……”

  却无法支撑,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场审判映射着她的一生,她大半生都在保持乖巧,最后的尖叫,打破的沉默,却只剩无力和悲凉。

  棉谷却大笑了起来。

  笑得肆意,是得逞后的狂喜。

  如果他的胳膊还没被林中鹤卸了的话,那他一定在鼓掌。

  卢照水想。

  高维鸿对着棉谷冲上去,被林中鹤拦下。

  他却疯狂地挥舞着自己短胖的手,脸都是紫的,“你敢骗我!你敢骗我!贱奴!贱奴!”

  棉谷笑的声音更大,他的面目几乎狰狞,已经看不出原本五官的样子,他还在刺激高维鸿,“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儿子,根本不是断袖,这都是我设计骗你的!”

  “你儿子喜欢的人,是她的未婚妻,郭劝文。”

  “这都是我设的一个计!哈哈哈哈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被林中鹤拦着,高维鸿够不到棉谷,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你骗人…”

  这似乎是他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似乎只要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他所认为的、有缺陷的人,他才能活下去。

  高维鸿很自私,自私到他只要自己活下去。

  但他知道自己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依然要为自己找理由,活下去。

  那个和清商一起,跟在老程后面进来的姑娘,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没错,我是郭劝文,我和…庭安……”

  是郭劝文。

  卢照水要的就是逼他走入绝境,他没有证据。

  那个被利用的李管家,对高维鸿,没有一丝不忠,他毁了所有对高维鸿不利的证据,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

  最后却横尸湖底。

  和满心疑窦的人谈信任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高维鸿!自己杀自己儿子的感觉怎么样?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你的管家,到死也没想暴露你!怎么样,你这一辈子,也别想遇到一个真心的人!你这样的人,活该无子无女,孤独终老!”

  棉谷几乎癫狂,整张清秀的脸扭曲地像是地狱里的吃人鬼,但他很爽,似乎他隐忍的前半生都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开心过。

  高维鸿目光猩红地转头,看到郭劝文脸的那一瞬间,他认出了郭劝文,他似乎太累了,无力地向地上瘫倒,他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大家明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