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绝不低头【完结】>第67章 你是向日葵吗

  阿飞自然不习惯对外人说这些东西,但这消息必须汇报。

  江淮也一时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先汇报给陆尧再做定夺。

  柳刀宗专门训练过一批美人死士,术业有专攻,这按道理来讲不是阿飞的活。

  江淮问阿飞:“风逐雪怎么放你出来的?”

  阿飞撒谎:“他去见钟离愉了,还要练功,这段时间都没有问题。”

  江淮想到阿飞的进度:“那么今晚你同我去杀人,练练手。”

  “你任务还没完成吗?”

  阿飞不明白柳刀宗的对手竟然如此之多。

  江淮告诉他,近来时局不太安稳,陆鸣风这群圣义盟的人虽说是偃旗息鼓,雄风不在,但摩罗教教众重新活跃起来,以亡灵书为诱饵,吸引了很多人,是柳刀宗一大隐患。

  柳刃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只不过摩罗教声势越大,追随柳刀宗的人便越少,这个道理很简单。

  苏裁冰近日忙于宗门内斗,陆尧、左阎王和其余几大护法负责外在维稳,专为柳刀宗清理门户。

  今日要杀的人正是较为活跃的摩罗教教徒之一,郑通达。

  郑通达据说是摩罗教教主旁支亲戚,可能是他舅舅的三姥爷的七姑的儿子,反正就是有些血缘关系,但不多。

  不过这么点血缘关系也足够他召集一堆人听命于他了,甚至规模还不小。

  摩罗教当年被风逐雪屠戮惨重,要不是风逐雪也受了伤,那皇帝又内讧使阴招,摩罗教真的是彻底灭绝,根本没有任何翻盘机会。

  好在当年的亡灵书并非被毁灭,而是被贼人窃取失踪,至少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郑通达发表一通要重振旗鼓的言论,在黑市集结一帮派众,也成了些气候。先前陆鸣风要找到亡灵书并毁掉它,他们就偷偷跟在陆鸣风身后,但陆鸣风死了,听说凶手是风逐雪,他们便紧追不舍来到铁西王的地盘。

  阿飞从未和别人合作杀人,这感觉十分新鲜。

  阿飞自己也想试试身手。

  虽说和风逐雪小打小闹尝试过,那差距太大体现不出来。

  阿飞要真正开始与外人比拼。

  这一次是为让阿飞提升,江淮并不插手,也不会抢人,“我守在窗外听你们的动静。我会装作女人声音吸引他回头看,你翻进窗户用第一式从他背后刺入,一击就能毙命,不要恋战直接跳上屋顶和我汇合。”

  “好。”

  阿飞拔出刀,静静等待时机。

  江淮看见阿飞刀的时候,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刀?”

  “菜市场和屠夫买的。”

  “你最好换一把。”

  “好刀难觅,能有一把趁手的已经很不容易。”

  阿飞观察江淮的刀,果然柳刀宗的刀都是柳刀,刀柄上缠绕着绿色的丝绦,刀刃锋利,寒光闪烁,简单的刻纹便能辨认。

  江淮悄悄跳上房梁,阿飞颔首应允。

  房间内燃烧着香炉,袅袅青烟飘起。

  郑通达正在打坐。

  江淮先以石子敲击之声断断续续引起他注意,随后用女子声音问道,“郑大人?二公子求见。”

  郑通达果然睁开双眼。

  他被声音吸引偏过脑袋的一瞬间,阿飞屏息凝神,深吸一口气后,双腿绷紧,腰腹蓄力,猛地弹射而出,整个人像箭矢般射向前方,眨眼间已到了墙壁前,阿飞挥刀砍向那扇木制的门扉,血流如注,门后的郑通达咔嚓一声,倒了下去。

  解决完后阿飞牢记不恋战的规定,跃上屋檐,迅速寻找落脚处,与江淮并行,然而他刚站稳,忽然有东西破空袭来,阿飞急忙侧身避过,那东西砰地撞在屋顶,碎裂成数块瓦砾。

  然是几张黄符。

  黄符上贴满了红色符纸,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显然不止一张,而且威力惊人。

  阿飞不禁蹙眉,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屋顶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细密的沙沙声,仿佛有蛇爬行。

  阿飞警惕地盯着屋顶,那些人的动作越来越近。

  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向阿飞,阿飞本能地伸刀一挡,手臂上顿时鲜血淋漓,黏糊糊的液体滴落在地。

  郑通达才刚死,这些人像蟑螂一样倾巢出动。

  “退!”江淮大喊。

  江淮轻功好,阿飞抓住他衣带一起走,且战且退。

  阿飞的武功比江淮想象中高许多,虽然没学习过正统武功招式,但他似乎已经摸到了窍门,每招都能封锁住这些人全部的退路,逼得手下们节节败退。

  两人在屋顶来回跳跃,身后人激烈厮杀,打斗中,不知不觉,黑影竟然越发壮大,一波波人涌上来,阿飞挥刀的手也慢了些,但却能始终吊着一口气,阿飞甚至没有刻意运功,亡灵书催发出来的内力让他一招每一式都凌厉凶狠,招招致命。

  诚如当年韩姑娘所言,这武功就是夺强手之力为己所用,自己根基再差,只要杀的人够厉害,阿飞筋骨尽缺之人也并不力不从心。

  这般杀下去杀到郊野也不是事,阿飞向江淮说:“把你的刀给我用!”

  江淮立即丢刀,阿飞手中顿时一轻,明显轻松许多,他突然松开手,身形一晃跳下屋,挑中那堆人当中的首领一刀击在胸口旁,那人吐出一口血跌在地上,他捂着胸口爬起来,阿飞欺身伸腿踹向此人的膝盖窝。

  江淮负责引大部队离开,阿飞将这人踢向角落,弯腰抓起他头发,将他拉近自己面前,“你主子是郑通达?”

  “柳刀?”这人一眼看出刀名,手握成爪,指甲暴涨犹如钢钉,尖锐无比,“杀了我们主子,你们柳刀宗永远也别想安稳!”

  话音未落,阿飞一掌拍向他的肩膀,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膜,此人闷哼一声,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

  “我只问你一句话,亡灵书在谁手里?”阿飞在风逐雪身边许久不出门,很多消息封闭住了,急切地要知道这些人动向。

  这人笑了一声,咬断口腔里的毒药立即自杀。

  好在阿飞眼尖,杀死首领后其他人不成气候,迅速死在江淮刀下。

  这些喽啰们不会给武功提升太多,但是杀了郑通达,阿飞多多少少也觉得身体有些变化,便与江淮一起找到隐蔽处吸收转化。

  阿飞吸收得慢,江淮就在一边观察他运功,等他睁开眼时才说:“这把刀就送给你。”

  “那你怎么办?”

  “我用长刀,短刀也许挥得不如你好。”

  阿飞仔细端详手中柳刀,刀刃轻薄,但刀锋极快,挥刀的时候仿佛能割裂流风。

  这是把实实在在的好刀,很不多见。

  哪怕是柳刀宗,柳刀也分三六九等,凭江淮的刀来看,他的位置绝对不低。也行在左阎王手下做事的人都非简单人物。

  阿飞问:“刚刚多出来那么多人,都是在锦都这一片摩罗教的余众?”

  “入摩罗教之人,胳膊上都有一块刺青,只要有人处于危险,其他人都能感受得到。”

  “刺青?”

  阿飞猛然想到什么,伸出胳膊来看,“这算不算?”

  江淮看着阿飞右胳膊里侧有个明显的瘢痕,算不上多大,颜色也浅,可是和江淮描述的刺青形状十分相像。

  阿飞说,“这绝对不是青斑,自打我练亡灵书后,这痕迹就怎么都去不掉了。”

  江淮好奇:“我怎么没有?”

  阿飞也弄不清楚,他一开始也认为是青斑,长时间打斗下出现青斑太正常,但阿飞发现这个青斑根本擦不掉,也不会消退,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去不了。

  难道只因为是他第一个开启了这项武功才会有的标识么?

  可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会有刺青出现,它又会有什么隐患,阿飞一概不知。

  这事暂时放下不提,阿飞将亡灵书再次运行几遍,筋脉虽会疼痛,与当年撕裂时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比起来不值一提。

  按照他爹梁渡的说法,亡灵书要练到第五式,等他完全掌握这门功法以后,筋脉便能彻底解决。

  阿飞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暂时还没想到亡灵书带来的副作用。

  他们这一出去已经是凌晨,阿飞神采奕奕地与江淮分别,回到客栈。

  风逐雪比阿飞强,自然恢复也比他快许多,阿飞要一个时辰,风逐雪喝口茶的时间就能复原。

  即便如此,平白被人占便宜风逐雪依旧不高兴。

  当阿飞浑身血腥味进门时,风逐雪仍然板着脸。

  说实话,从前风逐雪脸上也没太多表情,但是风逐雪生气阿飞还是能感觉出来。

  阿飞匆匆洗去身上血腥味,还没上床,就听见他问,“你身上什么破烂东西?”

  阿飞环视自己一圈,只有江淮的刀还贴在他身侧。

  “柳刀。”阿飞爬到床内侧,刀还没卸下。

  “你去见他,他有没有说要不要光玟格?”

  “他说要去过问陆尧的意见。”

  “那他为什么要送刀给你,你和他说了什么?”风逐雪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将阿飞的刀拔出来,说话突然阴阳怪气,“哦,你也打算采他的阳?你是向日葵吗,不找人日不舒服?”

  阿飞皱眉,讨厌他说这话的语气,“我的刀在杀人时不好用,换一把怎么了?”

  “这柄柳刀可是左阎王亲制的环柳刀,刀刃割喉不留痕,所有手下只有唯一的一把。”风逐雪逼近他,刀刃抵在阿飞脸颊,“他凭什么给你?”

  阿飞确实不清楚这把刀如此贵重,竟然只有一把。

  但阿飞没有想到其他,猜测江淮确实把他当成了同伴,互相进步,这是良性的关系,根本没有风逐雪说的那么暧昧。

  “不要你管。”阿飞从他手中将刀夺回来,“我和江淮并没有你想象的这般不堪。”

  “不需要我管?”风逐雪嗤笑一声,低沉的嗓音透着讥讽,“你和那小子万一水乳交融起来的时候,身上还流着我的血,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阿飞被他说得气愤起来,声音也大了,“你别太过分!”

  风逐雪漫不经心道:“说的好像我过分你就能把我怎么样一样。”

  阿飞闷闷不乐地瞪着他。

  风逐雪盯着他看,得寸进尺:“你那采阳补阳是谁都能采?”

  他想也是,蚊子可不会专找一个人叮。

  “不知道。你老问我这些还不睡觉干嘛?”阿飞抿唇闭眼,翻身捞过被子,背对着风逐雪嘟囔着。他真的已经很困。

  “要不是你吸了我的功力,我怎么至于到现在都不睡。”

  又来了,又要怪到他身上。

  阿飞撇撇嘴,“我才有多大能耐,能把你吸虚了?只是尝了你几滴血,怎么像要了你的命?或许是你这十年来功力倒退不少,别来冤枉我。”

  阿飞如今顶嘴越发熟练,其中少不了风逐雪的功劳。

  风逐雪见他犯困,偏偏不叫他如意,等了一会儿,等到阿飞快进入梦乡,将床边海螺晃晃,半撑着身体去放在阿飞耳边。

  阿飞半只脚都踏进梦境了,梦境里响起奇怪的呻吟声,关键这声音越听越像自己,阿飞不太确定,缓缓睁开眼,睁眼就看见风逐雪双眼奕奕有神,手里捧着一只海螺贴在他耳边。

  他睁开惺忪睡眸,茫然片刻,忽地推开海螺,“我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你叫的?”

  “是你的声音。很好听。”

  阿飞不明其意,将海螺重新捡起来听,然后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把海螺扔到他头上,却被风逐雪反手抓住。

  “你个大变态!”阿飞怒喝完便一时无言,竟不知用何言辞谴责他才合适。

  反正无论用什么话,风逐雪又不在乎,伤不到他分毫,说不定还会叫他更兴奋。

  毕竟变态都是这样,你骂他,只能起到相反效果。

  可是你顺着他,他只会变本加厉。

  阿飞气得睡意全无,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拳头,但他反复告诉自己学会冷静,学会思考。

  于是他和风逐雪在黑暗中冷冷对峙着,谁都没再开口。

  就在这时,阿飞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他是为何如此气愤?

  他固然是气风逐雪消遣他,但比这过分的事风逐雪不是没做过,为何单论这件事让他差点不再冷静?

  阿飞猛然反应过来,他潜意识里怕还是将风逐雪当成师父的角色。

  他是师父,师父不可亵渎,师父是神圣、是不能质疑的信仰。

  他如传闻中一样,没有人欲,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没有被性玷污,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阿飞没下过山,不与人交际,不看黄/文,偶有反应时想到师父,便会立即谴责自己练武不用心。人是因为不用心才会有邪念,风逐雪给他看的练功书上是这么写的。

  尽管这些日子风逐雪也会调戏他,也会用采阳补阳开玩笑,阿飞知道他是将自己的反应当乐子看,是为了折磨他套取消息,并非出于真心。

  如今阿飞知道原来师父也有下流的欲望,根本不是一尘不染。

  可别说记录这种声音还有什么用处,再找借口就说不过去了。

  但风逐雪早已不是他的师父,他不该有种发现师父是凡人而失望的心情。

  他就是仇人,仇人做任何恶心事都不足为奇。

  阿飞还吸过他的血,这么一想,这恶心的事一来一回也算扯平了。

  他整理好心情,指着海螺,“你若是寂寞就去楚倌找两个小厮轮番叫给你听。你没钱我借钱给你。”

  风逐雪擦擦海螺上的灰,仿佛无事发生躺在一侧,“我都说了,他们叫的没有你好听。”

  他未必真是这个意思,但只要阿飞被气得不好过,风逐雪就好过了。他看阿飞找到所谓的伙伴,不自觉刻薄起来,煞一煞他的兴头。

  风逐雪难得有如此幼稚的行为,何况气阿飞的乐趣和气河豚是没什么两样的,看到河豚“砰”的一下鼓起来就是他能笑出来的时候。

  身边也没了声响,阿飞比他想象中情绪恢复得快,放在从前,多少也要打两架,打得半死不活也不松口。

  想到这里,风逐雪脸上的笑缓缓落下。

  也许是他这十多年过得太无聊,才会连这些小事还当成乐子。

  还是说人到了一定年纪,一直和幼稚的人在一起,就会变得更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