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淼坐在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的让她有些头晕，方才逞一时之快让她有些得意，可是劲过去之后的感觉却是疲惫的。
贴身的婢女阿敏坐在她旁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陆淼拿着那张方子仔仔细细看着，她是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所以现在要去找郎中问问。
然而等她下马车进药铺询问后，得到的答复是，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开胃的良方，还问她是否需要按照这上面的抓药。
陆淼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有些悲哀，又觉得有些好笑。
走出门后她就把这张纸撕了个粉碎，把碎片一把攥在手里，死死地捏着，似乎要把这些碎纸捏成粉末才行。
她闷不做声上了马车，把碎纸丢在马车上，冷哼一声。
阿敏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陆淼这才愤愤道：“那他真失忆了——还当起了好人——”
一股恶寒胆边生，她有点恶心得想吐，一想到李何欢今日那般模样，就觉得诡异。若是之前，她是万万想不到李何欢会变成这样的，竟然会去治病救人。
“阴魂不散的东西。他命可真大。”她撇撇嘴，“再找人——杀了他。”
阿敏皱了一下眉头：“小姐，姑爷已经失忆了——还要？”
“多嘴的东西。”陆淼推了她一下，“他是什么好人么？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而且——他要是回来了，要同我完婚怎么办？”她只想让李何欢死掉，并不想让他活着，“未婚夫——那还是死了的好。”
她现在还住在倚南庄，就是因为未婚夫是个下落不明的。如果他回来了，那她就要搬去飘渺谷——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可不愿意呆。
而且她在倚南庄这边的人脉、关系链都得断掉。
无论他是李何欢也好，谢风雪也罢，只要他是个死人，那就是最好的。
谢风雪问徐沛玉知不知道刚刚那位小姐姓甚名谁，来自哪里，结果这人一问三不知。
徐沛玉揶揄道：“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我一介浪子，要姻缘爱情做什么？”谢风雪摇摇头。
徐沛玉笑着不说话，拉着他们去吃饭。
原来徐家老爷不参加这种饭局，徐娘子倒是来了，她刚从衙门回来，还没来得及洗个澡就被喊过来吃饭。至于徐沛玉的哥哥，据说是北上进京找爹去了。
徐娘子笑着站在一旁，不愿意进门：“我先去洗个澡——别催啊，你们先吃。一身的死人味，你们闻了也不觉得恶心啊？”
几个人不敢吃太快，就为了等徐娘子。谢风雪一点一点地给鱼挑刺，就差没捏碎了找刺，挑完的全都放陈闻初的碗里。
“你不爱吃鱼肉？爱挑刺啊？”徐沛玉惊讶道。
“……我是吃饱了，但是不好意思下桌。”
一直觉得碗里的菜无穷无尽的陈闻初：……
陈闻初：“我、也饱了。”
“呃……你再吃点？”谢风雪说着，又往他的碗里放了块鱼。
“哈哈哈、算了，撤了吧，不吃了。”
“那你姑姑……？”
“进今日是她回来得巧，这顿本来就是我个人邀你们的。厨房会做家里其他人的吃食的。”徐沛玉笑眯眯道，“我们家不怎么讲究这些礼节的，表面是在一个家里，实际上是各过各的。”
“啊？”谢风雪没懂这其中的意思。
“就吃饭、睡觉、起床……一些生活中的事情，都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徐沛玉耸耸肩，“我爹娘在京城，管不着我和我哥哥。我爷爷是个不爱管事的，我姑姑说她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所以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管过，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
“这样看……就好像几个住在客栈的人一样。”陈闻初说。
“差不多吧。”
等徐娘子洗完后赶来，厨房果然又上了新菜，菜肴都不一样，看来是根据每个人的口味喜好来的。徐娘子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饭，他们三个就坐在一边喝茶。
聊到了谢风雪和陈闻初接下来的去路，听说他们要去飘渺谷。
徐沛玉激动地说：“飘渺谷！里面有丰富奇特的药材，还有一些很厉害的医术——你是要打算去里面学医？”
谢风雪摇摇头：“是给陈闻初治眼睛。”
徐娘子咬着筷子看了他们一眼，说：“呃……可是飘渺谷那带靠近苗疆，这要跋山涉水的，不太好去啊。”
谢风雪只是听说过飘渺谷，但也不知道要如何去，他疑惑地看着徐娘子：“我们也只知道是要往南走。”
“逆长江而上，我们这里是长江下游，你们则要去长江上游，过了洞庭则往西，差不多就能找到了。”徐娘子扒拉了几口饭，刚吞下去她就打了个哈欠，“啊——怎么又困了。”
她放下筷子：“行了，我得去睡觉了。好困，好累。”
谢风雪看着徐娘子饭还没吃完就去离开了。
陈闻初担心道：“她吃完了吗？刚吃完饭，也不能马上就睡觉吧？”
“我姑姑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生活不如意就骂骂咧咧。”徐沛玉习以为常了。
谢风雪笑道：“那还真是洒脱自由。”
徐沛玉把话题拉回来：“对了，你们去飘渺谷，什么时候走呀？”
“也许明天吧。”
“你们逆江而上，走水路怕是不太方便，还是走陆路要好。”
“好。多谢徐二公子。”
徐沛玉皱起眉头，担忧道：“你们一路上，多加小心。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医书。”
徐沛玉顿住了，刚酝酿好的情绪一时间被他打散了，他撇嘴从兜里掏出些银子：“给你们——我其他什么可能都没有，但还是不缺钱的。”
“不用了。”谢风雪塞回去，“我虽然爱财如命，但也不需要你这样。”
“你都不做郎中了！都赚不到钱了，这一路上可该怎么办呀？”
“呃？”谢风雪愣了愣，然后笑着指着陈闻初，“陈闻初说，他养我。”
陈闻初在一旁点点头。
徐沛玉：……
徐沛玉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装作气急败坏：“你俩喝西北风去吧！他怎么养你？砸锅卖铁还是怎么啊？”
“卖艺啊。”谢风雪逗他，“我们闻初会耍大刀呢。瞎子耍大刀，稀奇吧——别操我们的心了，路就摆在那，总能走下去的。实在不行，我们再回头投奔你呗。”
谢风雪之所以这么相信陈闻初，一是这人看着就不骗人，说能养那就一定能养，二是这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穷困潦倒了也有妙法宗来救济。
离开江城之前，陈闻初说还想去看看青青，谢风雪只好牵着他的手往郊外走。
今天的天气挺好，前些日天色阴沉，偶尔飘着小雨，如今倒是春光明媚，气温回暖了。
柔和的微光透过树叶落在山林间，等他们再往深处走些，光依然照在大地上，树叶斑驳。
谢风雪忽然停了一下，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虫鸣鸟叫。
陈闻初不禁疑惑：“怎么了？”
谢风雪似是笑了一下，却是牵着他往左走，绕着大路走了小道。
“耀耀在那——你听到了吗？”谢风雪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孩子，他们现在离得有些远，不知道他在嘀嘀咕咕跟青青说些什么。
再走近些，他们就都听见耀耀在说什么了。
“阿姐，我好想你啊。”
“青、青青……来世不要做我的姐姐了，做小草小花，做风做雨，都比我做我的姐姐好。”
“所以你呢？你会变成雨，变成风，变成这天地万物的每一处吗？”
“会自由吗？有选择吗？”
“青青，来世幸福好运。”